在楚八荒的要求下,一場倉促卻熱鬧的婚事就這麽舉行了起來。


    此次前來圍剿的門派之中並沒有楚八荒的師門,霧子午便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娘家人。


    興許是出於敬佩之心,又或許是感念她舍己救人的壯舉,眾人都留了下來,觀摩了這場特殊的婚禮。


    成親本是十分臃雜的過程,但勝在幫忙的人多,幾乎是大半天就采買起了所需的物品。


    楚八荒幾乎是昏睡了一天,才在傍晚被霧子午輕柔地喚醒。


    她換上了並不是十分合身的喜服,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任由大師姐給自己梳妝。


    霧子午強忍住淚水,故意打趣道:“就你會享福,偷偷躲到一旁偷懶,倒是把2我們累得夠嗆。”


    “還有付莊主,隔一刻鍾就要跑進來看看你,生怕你……”


    沒有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可無論是她還是楚八荒,都明白付霽昊這麽做的原因。


    楚八荒惆悵地歎了口氣:“唉,男人就是麻煩,時時刻刻都要粘在身邊,離開一會兒都不行。”


    霧子午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她那樣單純天真又活潑伶俐的小師妹,被她從奶團時期就帶在身邊的少女,卻已經迎來了生命的倒數。


    在夜幕降臨的時刻,楚八荒終於被霧子午攙扶著,朝著正堂走去。


    無數賓客站立在兩旁,屏息迎接著這位新娘,似乎生怕自己一個噴嚏就把楚八荒給打死過去了。


    付霽昊就站在堂中,看著佝僂身軀的楚八荒一步一頓地走到自己身邊,眼中卻隻有歡喜。


    他相信楚八荒,答應了的話,就一定不會食言。


    統子就在這個時候歡快地宣布了任務結束。


    “他的黑化值已經降到了安全線之下,你隨時都可以離開啦!”


    楚八荒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就讓她親手,給付霽昊編織一個完美的結局吧。


    喜婆唱完禮之後,付霽昊便直接抱起楚八荒大步朝臥房走去。


    任誰都能看出來,她此刻太過虛弱了。


    任何繁重的過程都可能會讓她感到疲倦,楚八荒此刻需要的僅僅是休息。


    到了臥房之後,付霽昊將楚八荒安放在床上,把她的蓋頭揭下來,才發現蒼老的麵容竟不知什麽時候又陷入了沉睡。


    付霽昊神情柔和,盯著她的睡顏細細用目光描摹她的五官。


    怎麽看都是一個美得驚人的老太太。


    枕頭邊露出書信的一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抽出來才看清楚,信封上寫著“付夫君親啟”。


    大概是怕吵醒她,付霽昊輕手輕腳地將信拆開,就這麽坐在她身邊閱讀上麵的內容。


    “霽昊:


    見信好。我怕自己太貪睡,你又不忍心叫醒我,所以幹脆把想說的話寫下來,就當做是我們的洞房密話吧!


    你一定不相信,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在這茫茫人海與你相遇。


    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前前前前世,一共六個前世,我們都曾攜手走過最艱難的時光。


    在那些歲月裏,你是星辰,是浩瀚蒼穹,是明月光,讓我在最無助的時候看到希望。


    於是在這一世,我花盡了所有的好運,才找到了你。


    好累哦,寫不動了。


    但不管怎麽說,還是要感謝夏紊,他讓我真的與你白頭偕老了。


    這回總沒有人再說我食言了吧?說白頭偕老就真的白頭偕老了。


    不管你白不白,我先白為敬啦!


    好了,馬上要拜堂了,先不說了,回頭見!”


    付霽昊一邊看信上的內容,一邊留意楚八荒的情況,卻依然忍不住被她的留言逗笑。


    一顆水滴落在信紙上,暈開了落款“你的小嬌妻”,付霽昊也沒有察覺。


    他何德何能,能夠擁有這樣古靈精怪,卻又熱烈美好的妻子。


    可偏偏上天卻又如此薄情,竟連多一分的運氣都不願讓他擁有。


    明明隻差一點,隻差一點點,他們就能一起度過這往後的餘生了。


    在藥房門前的初見,楚八荒為他下針引蠱的安撫,風雪夜裏的輕吻,都在撥弄著他塵封記憶裏的心動,盡管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可心動就是這樣在不經意間,被一個人占據了整片心田。


    楚八荒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她緩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付霽昊卻早已經端了杯溫水過來,扶起她喂她喝下。


    他輕輕幫楚八荒順了氣之後才將新婚的妻子擁入懷中,嗓音低沉地詢問。


    “可有感覺哪裏不適?”


    楚八荒深深吸了兩口氣,嗓音嘶啞地道:“悶得慌,感覺快要窒息了。”


    付霽昊的眸中閃過一抹慌亂,然而下一秒楚八荒便繼續說道:“你為什麽要把我塞進你的心裏?憋得我都無法呼吸了。”


    她把玩著自己花白的發梢,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搔著,聲音愈發變得小了下去。


    “男人,你可千萬……莫要忘了我啊……”


    懷中人的呼吸就這樣戛然止住了。


    付霽昊的手臂猛然間僵住了。


    他將呼吸埋在了楚八荒的發間,用極小的聲音顫抖著指責她。


    “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


    他輕輕閉上眼,用力將少女揉進懷裏,可卻依然隻感受到心間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一般,徒留無盡的空虛。


    那不知從何處湧起的悔恨如同海嘯,鋪天蓋地地將他淹沒。


    就像是……在後悔被他忘卻的,曾對她起過的殺心,此時才從記憶的缺口處緩緩滲透出來,一點一點將他淩遲。


    搖曳著紅色燭光的洞房裏響起受傷的嗚咽聲,沒能換來嬌俏的安慰。


    此後的無盡歲月裏,他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從曠野星辰裏走來,隻為救贖他的人了。


    【作者有話說】


    當當當!白頭!偕老!大家也能看出來叭,這個結局其實在向《小魚兒與花無缺》裏小仙女去世的橋段致敬。活潑可愛嬌俏純真的小仙女變成垂垂老矣的老婦人,對她而言其實是一種很殘忍的結局,也是我童年的意難平。


    好惹,這個世界白頭偕老了的,下個世界會遇到一個你們曾經哭著喊著說心疼的男主,大家可以猜猜四隨!


    當他年華老去,是否還能認得出那個深愛一世的荒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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