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絳奴死死地盯著那幅圖,手指緊緊攥成了拳,不自覺地加重了呼吸聲。


    圖上的這個人體構造,他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曾經他也曾在心底裏冒出過疑惑,去詢問素舒的時候,得到了含糊其辭的答複。


    “人和人之間都會不一樣,但你的確是個女人沒錯。”


    本著對主人的信任,他再沒有問過相關的問題,也在內心裏一遍一遍地自我催眠著。


    這麽多年來,他把自己當成是怪物,是異類,這樣卑微地生存著。


    可如今,楚八荒將這層謊言親手撕了下來,讓他直麵自己一直逃避不願深思的問題。


    過了許久,他才喉頭幹澀地對楚八荒低聲道:“我……不認識字,您能給我讀一讀上麵寫了什麽嗎?”


    楚八荒驚愕了片刻,才指著書上的內容一字一句地讀給他聽。


    這個清晨改變了封絳奴對自己的認知,也重新刷新了他對素舒的定位。


    等到將自己想讓封絳奴看到的內容都你念完之後,楚八荒才遲疑地出聲詢問。


    “可是素舒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對你?讓你以為自己是女人,對她而言有什麽好處?”


    答案她自己當然知道,是為了將封絳奴留在身邊,從身心各個方麵都將他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可如果不讓封絳奴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親自扒下素舒偽裝起來的麵具,她永遠都沒有辦法讓封絳奴放下對素舒的信賴。


    封絳奴聽到了楚八荒的詢問,許久才啞聲答道:“素舒小姐她……她可能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這個回答,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楚八荒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低聲安慰他。


    “你現在的身份還不能暴露,否則一定會被安排去做雜工,這樣的話你的血族身份就隱瞞不住了。”


    “我會找個機會,帶你離開落暉山莊,讓你能夠做回自己的。”


    封絳奴聞言,手指不自在地動了動,心底裏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生長著。


    “……好。”他聽見自己這樣回答著。


    楚八荒關於要離開落暉莊園的話當然不是隨意說出口的。


    落暉莊園裏知道封絳奴是血族的人不止她一個,還有一個底細不明,但明顯是敵人的素舒。


    如今她搶占了素舒的小姐身份,保不齊她什麽時候惱羞成怒就把封絳奴的身份給爆出來了。


    再加上她是血族獵人的事情也算得上是一個定時炸彈,還是盡早離開,找一個沒有人知道他們身份的地方重新開始最為穩妥。


    說幹就幹,離開書房之後楚八荒離開就開始搜集這個世界的背景資料和地圖,進行著離開前的準備工作。


    然而才到晚飯的時候,莊園裏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麋安低聲朝楚八荒介紹那個坐在會客廳裏,看起來目中無人的男人的身份。


    “小姐,他是你的舅舅,也就是已故夫人的親生弟弟,是一名身手極為厲害的血族獵人。”


    楚八荒了然地點了點頭。


    同行啊!


    流南看著麋安對楚八荒一副恭敬的模樣,眼眸之中閃過一道精光,隨即嗤笑了一聲。


    “怎麽,我姐夫終於想通了,打算重新找一個年輕的妻子嗎?隻是這小姑娘看起來還沒有素舒的年紀大,隻怕當不起莊園女主人的身份。”


    楚八荒的身份如今隻在落暉莊園裏宣布過,再加上靈魂互換之事實在過於駭人聽聞,所以寶鏡大人並沒有告知其他人。


    麋安不知該如何解釋,隻是為難地看了看楚八荒,朝著流南低下頭去。


    “抱歉,流南大人,這位小姐並不是……”


    看出了麋安的為難,楚八荒主動出聲打斷了麋安的話語。


    “您就是流南大人吧?我在落暉莊園內也聽聞過大人的英勇事跡呢,第一次見到大人,您果然和傳言一般神勇非凡。”


    流南到底也隻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被這樣貌美的年輕少女誇獎,心中的戾氣也平息了許多。


    “倒是你有見識,竟然也聽說過我。隻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你,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能入我姐夫的眼?”


    楚八荒親自上前去給他斟了一杯茶,聲音也更加甜美了許多。


    “這您就誤會了,我是寶鏡大人新認的幹女兒,本就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您不認得也是正常的。”


    流南聞言卻蹙起了眉,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帶上了幾分警惕。


    “幹女兒?素舒還活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開始認起什麽幹女兒了?”


    “素舒呢?還不快去請她來見我!”


    麋安的頭壓得更低了:“流南大人,關於素舒……小姐的事,還是等寶鏡大人回來了再和您私談吧!”


    未經主人允許將這種秘事傳了出去,這是就連她這種深得寶鏡大人信任的總管也不敢做的事情。


    誰知流南卻猛地一拍桌子,朝著楚八荒厲聲喝了起來。


    “好哇!我就看你的身份有許多疑點,還不承認你和我姐夫的苟且!若不是你在他耳邊吹了枕頭風,他怎麽會這麽對待素舒!”


    素舒是他姐姐唯一的子嗣,這些年來看在寶鏡沒有重新娶妻的份上,他也就一直沒有將素舒要到身邊去。


    一來是想著給姐夫留個念想,二來也是舍不得嬌生慣養的外甥女和他一起在外麵吃苦。


    誰知道隻是短短三個月沒有見麵,素舒就被人欺負成了這樣,連莊園裏的下人都能隨意踐踏!


    楚八荒朝麋安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先下去,這裏交給自己來處理,麋安便行了個禮先退了出去。


    流南看向楚八荒的目光更加警惕了。


    好厲害的一個少女,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收服麋安,素舒鬥不過她也是正常的。


    卻沒想到楚八荒在麋安退出去以後俏臉一板,望向他的目光之中充滿了上位者特有的漠然。


    流南不禁大怒,站起身來正打算製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就見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牌子。


    純銀的牌子上浮雕著一隻被釘了心髒的蝙蝠,蝙蝠左右各刻了一輪彎月。


    流南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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