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柱香左右,茅堅石得償所願的離開了書房。


    不得不說,與聰明人交流,的確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郭東升這位國之重臣,的確名不虛傳,說話從不拖泥帶水,幾乎茅堅石想到什麽,對方總能通過隻言片語理解他的用意。


    最難能可貴的是,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有打聽過茅堅石的身份,甚至連茅堅石為何會出手的原因都沒有多問。


    茅堅石不是沒有問過對方,為何不提及此事。


    而郭東升的回答也十分簡單,已經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浪費精力再去細究,既然茅堅石願意伸出援手,那就代表彼此雙方並不是敵人。


    如今,沈良受縛,郭淮也已經被尋回,一切便足夠了!


    對此,茅堅石不禁由衷讚了一句:瞧瞧,都瞧瞧,這才是大佬的格局啊!


    郭東升便是典型的結果論,像他這種上位者從來都不關心過程,隻要結果滿足預期,便不會過分幹預。


    與這樣的人公事,是好也不好,好就好在,對方足夠的放權,而不好便是,一旦結果低於預期,人家也壓根不會聽你的解釋與理由,要麽成功,要麽出局!


    郭東升知道茅堅石森羅殿的人,也就注定彼此不可能走得太近,因為這是皇主最不希望看到。


    因此剩下的,便隻有利益與報酬的問題。


    郭東升的態度也很堅決,他之所以敢誇下海口,便是準備一次性還清茅堅石的人情。


    他也不想與森羅殿的人,有任何糾纏,即便他內心十分感激茅堅石對他郭家所做出的一切,因為從一開始,彼此的立場便注定了一切!


    茅堅石的要求也十分簡單,隻需要郭東升如實將此次事件上報上去,並一定程度對他進行美化,而到時,隻要一入案籍。


    這便又等同於,他完成了一件乙上級別的任務。


    在這之前,淩天渡曾與他說過,地棺師,如果能夠完成兩次乙上級別的任務,便可向總部申請一枚天雲砂石。


    如此一來,玄光期的大門,也就徹底向他打開了。


    乙上級別的任務,對於地棺師的難度絕地是地獄級的,除非一些特殊情況,一般的地棺師可能終生都沒有機會接觸。


    因為這個水準的任務,已經達到了玄光期的級別,就算是玄光期強者也不敢說十拿九穩。


    就辟如趙檀兒的鬼村任務,其真實級別完全已經達到了甲級。


    一頭離怨魔隻有半步之遙的頂尖怨靈,隻要天棺師不出手,基本沒有人可以憑借單兵力量將之解決。


    如果不是茅堅石機緣巧合之下,從娑婆鏡中了解到了趙檀兒的過去,那次任務必然是無一生還。


    出了掌院府,茅堅石並沒有停留,直接回到了客棧。


    其實這皇城已經沒有值得他留戀的地方,可他與趙檀兒發了魂誓,因此必須得等到結果出來。


    不過,在茅堅石看來,以郭淮與趙檀兒的那點微妙關係,最終掌院府定然還是會將沈良交給趙檀兒。


    如今隻不過是差一個公家的程序罷了!


    因為不管怎麽說,沈良也是朝廷命官,若是沒有處置的公文批準下,就算掌院府也不得私自處死沈良。


    打開客棧房門,趙檀兒依舊靜靜的坐在那裏。


    不過這一次,茅堅石還是發現了對方臉上的些許變化。


    在這之前,趙檀兒眉角總有著一絲化不開戾氣,而今日,對方的臉上仿佛完全失去了任何情緒。


    哪怕茅堅石進了房間,對方依舊自顧自的望向窗外,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茅堅石沒有去打擾對方,而是在方桌前獨自坐了下來。


    如今雖已塵埃落定,但一個人的心結並不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特別像是現在趙檀兒,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複仇即將完成之際,反而對自己接下去的生存方式開始迷茫了。


    她之前之所以選擇繼續以如今這種形態生存下去,主要是因為她心中的那份報仇的執念,可當她意識到自己的目的即將達成的那一刻,反而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前行了。


    而隻要她願意,茅堅石甚至能替她超度,轉世投胎。


    可要修成她如今的這般修為,也是極為不易。


    若是再進一步,她便可進化成怨魔,完全等同於築基強者一般的存在。


    一旦達到這等境界,她便可以奪舍他人的軀體,以另一種‘人’的形態繼續生存下去。


    隻不過,從前的她之所以生存者,那是因為她對愛情抱有幻想,成為怨靈後,則是為了複仇而生存。


    可當這一切執念都散去之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去到底要為誰而活著。


    放空了許久之後,趙檀兒的目光終於落到了茅堅石的身上。


    在與對方相識之後,她親眼見證了對方的蛻變,不論是對方那顆運籌帷幄的頭腦,還是深不見底的潛力,都無疑是證實了對方的出色。


    要是換做生前,麵對如此出色的男子,她定然也會為對方而心動。


    所以說,對方活著的動力是什麽?


    突然間,趙檀兒仿佛從身上找到了什麽,直勾勾地盯著茅堅石道:“你以後有什麽打算?繼續枯燥的修煉,還是說為了功名利祿而奔波?”


    茅堅石錯愕的看了過去,有些不明白,對方怎麽突然興致大發,與他討論人生規劃了。


    茅堅石的眼神讓得趙檀兒多少有些不自在,冷冷的哼了一聲:“不願意說便算了!”


    從進門之後,看到趙檀兒的神情,茅堅石其實就猜出了大概,反正閑著也閑著,便隨意聊兩句:“我沒有太多打算,修煉也隻是為了自保,為了更自由的活著!”


    “就這麽簡單?”趙檀兒皺了皺眉。


    “簡單?其實一點都不簡單!”


    茅堅石搖了搖頭。趙檀兒靜靜看著茅堅石,等著對方的下文。


    茅堅石輕笑道:“若是自保的話,或許以我目前的實力已經足夠了,可若是說自由,可能許多人窮極一生都達不到!”


    “想要真正的自由,隻有讓自己成為規則的製造者,如若不然,你依舊隻能活在他人製定的規則之下!”


    “若要打破這種束縛,首先便得需要掌握淩駕這種規則之上的力量!”


    聽到這裏,趙檀兒原本黯淡的眼眸不自禁的亮了亮,不過她依舊嘴硬道:“修煉那麽強又有什麽用,更何況以你如今的實力,整個大胤能動你的人都不多了!”


    趙檀兒看似實力很強,但閱曆卻極其有限。


    生前隻知道情情愛愛,死後一直被困在鬼村,所見所聞可想而知,突然聽到茅堅石這般發人深省論點,就像是被突然打開了一扇窗,連視野都變得開闊了。


    茅堅石搖頭道:“築基強者夠強了吧?可曆史上擁有這等強者的國家被滅國的又豈在少數,若是發生大國之間的戰爭,這等強者也不過堪堪自保!”


    “所以自由看似很簡單,卻也一點都不簡單!”


    趙檀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不過她感覺自己並沒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沉吟了片刻之後,她再是問道:“如果,我隻是說如果,你真的有一天淩駕諸國的力量之後,你會做什麽?”


    茅堅石精神一振,神采飛揚道:“遊曆天下,體驗各國的民俗,將天底下的美女盡收囊中!”


    趙檀兒頓時語塞,原以為對方會說出什麽宏圖壯誌,想不到竟是與天底下的男人一般,俗不可耐。


    茅堅石卻是不以為意:“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追求,有人重名利,有人重權勢,也有人好行俠,這些都沒有問題,不過,這些在於我看來都太累了!”


    “而我認為,人最重要的便是活得逍遙,活得自在,不被世俗所約束!”


    “想到什麽就做什麽,沒有所謂的原因,也沒有那麽多為什麽,隨心所欲!”


    “逍遙自在,隨心所欲……”趙檀兒口中不斷念叨著,一雙明眸也是越來越亮。


    下一秒,趙檀兒就像是什麽想通了什麽,一臉期待的望著茅堅石道:“你能陪我喝幾杯?”


    茅堅石怔了怔,有些懷疑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拜托大姐,你是一頭怨靈,喝下去還不全流地上了?


    看到茅堅石的表情,趙檀兒那還不知對方心中所想,沒好氣道:“怨靈並不是純粹的魂體,而是虛實相應,要不然你以為玄光期修士為什麽能對我們造成威脅,因為玄光之力可以透過現實對我們所存在的空間造成影響!”


    “同樣的,隻要我們自身願意完全將自身的力量進行虛實切換!”


    聞言,茅堅石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著趙檀兒點了點頭。


    “謝謝!”趙檀兒心中一暖,目光閃過一絲柔色。


    不多久,小二便將酒壇送入了房間,而隨著酒水入口,趙檀兒開始自言自語的講述了起來。


    內容不外乎便是她身前恩怨情仇,從她與沈良的相識相知,直至最終演變成生死大仇。


    而在對方的述說過程中,茅堅石一並知曉了,趙檀兒在掌院府後續的遭遇。


    依趙檀兒所言,當她被掌院千金的善良感動之後,她原本已經打算放棄繼續糾纏沈良,可誰知沈良偏生疑神疑鬼,他覺得郭懷玉收留的女子過於蹊蹺,故而派下人去打探了一番,打探的來結果自然是讓他魂飛魄散,萬萬沒想到趙檀兒一個弱女子,居然能夠不遠千裏來到京城,找尋他。


    要是換做常人,定然會為此心生內疚,想要補償對方,畢竟趙檀兒可是變賣了家中的財產,加上一雙巧手,做得女紅供對方籌足了上京趕考的盤纏。


    可沒有人能夠想到,這看似溫潤如玉的沈良,背地裏卻是個心理極度扭曲的畜生,繼而引發了後麵令人發指的被拘。


    原來,他的生母本是一名富家千金,卻因為家道中落,無奈嫁給了一名以表演皮影戲為生的跛腳老漢。


    原本靠著這老漢的一身手藝,倒也能夠滿足溫飽,可偏偏就在這位富家千金剛產下沈良後不久,便再度遇上了從前的青梅竹馬。


    很不湊巧,他生母的這位青梅竹馬也是高中探花,衣錦還鄉,隻是剛好錯過了他生母落難這幾年。


    這位探花郎可不像沈良一般負心薄幸,對於沈良這位生母依舊留有舊情,最終一來二去,便是又與這位探花郎勾搭在了一起。


    想比一位相貌普通,且是跛腳的老漢,沈良生母毫無疑問的選擇了集才華與相貌為一體的舊情郎,最終狠心拋夫棄子,成為了人家探花郎的小妾。


    而沈良的父親也是自此鬱鬱寡歡,心病纏身,養成了酗酒的習慣,偏生兒子沈良相貌隨母,生得俊俏非凡,平日裏一些流言蜚語,到了敏感時期便尤為的刺耳。


    沈父越看沈良,越發覺得不是親生,一個大老粗也沒有什麽講究,加上酗酒成癮,動不動便打罵沈良。


    前遭生母拋棄,而又時長受生父打罵,動不動便說他是野種,久而久之便讓得沈良的心理變得越發的畸形。


    直至沈良十二歲那一年,生父沉屙發作開始臥床不起,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了。


    生父的死並沒有讓他感到任何悲痛,反而讓他有了種解脫的感覺。


    而因為幼時的遭遇,讓得沈良對於親情已經不抱有任何期待,甚至每看到那些千金小姐,亦或是知書達理的女子,都會心生蹂躪的幻想。


    趙檀兒更不知道的是,在她遇到沈良之前,對方成為舉人的道路上,便禍害過幾位女子,都是在沈良的才華與俊俏的相貌下淪陷。


    而趙檀兒隻不過眾多女子中的一個過客,同時也是最傻的那一位!


    在沈良得知,郭東升之子,對趙檀兒心生愛意之後,心中不安更是每日俱增,若是最終郭淮與對方結成連理,彼此終日在一個宅院內想出,他的事跡必當會敗露。


    為了以絕後患,沈良欲派人找機會將對方汙辱,他深知趙檀兒性情,一旦對方身子被玷汙,定然會沒臉繼續留在掌院府。


    事實上,趙檀兒在掌院府隻待了兩日便準備離開了,而不知事情的沈良隻當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計劃,當日便派人在後麵跟蹤,伺機將之玷汙。


    可讓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在事件即將得逞之際,不知為何郭淮會突然從背後冒了出來,再次出手救下了對方。


    沈良深怕事跡敗露,傳到郭東升的耳中,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買凶繼續追殺二人,最終導致趙檀兒二人一死一傷。


    再往後,便是郭東升一邊躲藏,一邊為趙檀兒重塑魂身,郭淮畢竟是京城有麵兒的官二代,一些奇門術法倒也聽聞過,僥幸為趙檀兒凝聚怨靈,但因為過程中沈良一直死咬著二人不放,以至於趙檀兒深怕再連累了郭淮,便送給郭淮一道分魂,在一番冷嘲熱諷之後,將之趕走,獨自麵對接下來的追殺。


    在這個過程中,趙檀兒不斷吸收了那些強者的靈魂,繼而引起了森羅殿的關注,再到茅堅石的到來,一切才被串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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