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羅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


    他以為戰鬥還沒有結束。


    但其實這一聲巨響來自於天空。


    是雷聲。


    一聲驚雷,在天空中徘徊傳播了許久才完全安靜下來。


    那劇烈的爆鳴,羅甚至都要以為自己頭頂的天空裂開了。


    ……


    他真的太累了。


    以至於雷聲來臨之前天空乍現的刺眼閃電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才會被突如其來的雷鳴嚇了一跳。


    ……


    電閃雷鳴過後,估計就要開始下雨了,這絕對是個糟糕的情況。


    但是羅沒有多想。


    他現在已經來到喬還有鱷魚最開始呆著的位置了。


    此時的天空已經變得跟夜晚沒有什麽區別了,盡是一片漆黑。


    羅用手表的照明燈掃過麵前的地麵。


    他先看到的是最開始被他和喬、鱷魚三人合力殺死的那個殺人機器,它被鱷魚錘爛了一身骨頭,就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地上。


    羅抬腳跨過了這具屍體,沒有再去多看它一眼。


    盡管知道自己可能會麵對些什麽,但是臨了了,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


    萬一呢?


    萬一還活著呢?


    自己這樣都能苟延殘喘地強撐著,其他人為什麽不行?


    總之,羅心裏還是存有著那麽一分希望。


    盡管這份希望在事實麵前顯得那麽的卑微。


    ……


    羅很希望自己能找到喬和鱷魚離開的蹤跡,或者是他們重傷昏迷在了這裏。


    但是羅最先發現的,是另一具屍體。


    屍體倒在地麵上,整個脖子基本就剩一點皮肉勉強連接著,蒼白的臉上還掛著猙獰的表情。


    羅認出了這個人。


    他借助手表的照明燈看了一眼屍體胸口上被捕鯨叉貫穿的刀傷。


    是這個人。


    最開始被羅偷襲的那人。


    羅本以為他必死的,那個時候,羅和喬他們都還沒有發現手環的事情,他們還不知道對方有一種可以起死回生的藥物。


    在被羅的捕鯨叉貫穿了胸膛後,這人並沒有立即斷氣。


    他給自己注射了藥物。


    提著捕鯨叉找到了喬還有鱷魚。


    ……


    羅沒有再去觀察這個死相淒慘的殺人機器。


    因為他看到旁邊的地麵出現了一塊大麵積的凹陷。


    這是他離開這裏之前沒有的。


    就像是有人在地麵上挖出了一道溝壑,所有泥土都被擠壓到了溝壑的盡頭,後方的地麵表層被擠壓地高高隆起,地麵表層的植被都裂成了五分之一指甲大小的碎片,散落一地。


    羅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道五米多長、將近一米深的溝壑。


    他無法想象這是什麽東西造成的。


    這塊地麵就是被一個巨大的圓柱體斜著鑲嵌了進去,再拔走了那個圓柱體。


    羅將照明燈照進溝壑中。


    他想看看裏麵有沒有什麽東西。


    但溝壑中隻有潮濕的土壤和斷裂的樹根。


    ……


    他順著溝壑走到了後方泥土擠壓著的位置。


    在這裏,羅似乎在地麵上找到了點什麽東西……


    他艱難地彎下腰,顫抖著撿起了那一束東西。


    是喬的一根髒辮……


    上麵還染著血。


    ……


    羅咽了口唾沫,他繼續低著頭在這周圍尋找了起來。


    他希望自己別再找到什麽東西了。


    但是很快。


    他找到了鱷魚的靴子。


    喬的戒指。


    一些殘破的武器裝備。


    ……


    羅崩潰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裏好像有刀在攪拌著一樣。


    鮮血從他鼻孔湧了出來。


    他雙手抓著自己的頭,悶聲嘶吼著。


    ……


    其實他早就該發現的。


    隻是手表的照明燈籠罩範圍太小了。


    他早該發現麵上這些濕潤的泥土裏摻雜著的斷裂的骨頭、牙齒……


    隻是潛意識讓他將注意力放到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上麵。


    但自身靈敏的嗅覺還是讓羅聞到了土壤中散發出來的濃厚的血腥味。


    這些被擠壓到一起的土堆之所以會這麽的潮濕。


    並不是因為它們是剛從地底下被翻出來的。


    而是因為它們被鮮血浸濕了……


    ……


    羅蹲在這堆泥土麵前。


    久久沒有直起身。


    他不知道是怎樣的武器才能造成這樣恐怖的畫麵。


    就像是把兩個人混著泥土丟進一個攪碎機裏轉完然後再倒了出來。


    ……


    他知道自己來這裏見到的可能是喬和鱷魚的屍體。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連屍體都見不到。


    羅現在甚至無法分出哪些是喬……哪些是鱷魚……


    ……


    “嘔……”


    羅重重地嘔出了一口汙血。


    他關掉了自己手表的照明燈。


    讓周圍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中,讓自己什麽都看不到。


    而他就在這堆散發著血腥味的泥土旁邊,靜靜地坐了許久。


    ……


    又沒了兩個。


    一個小時之前還在麵對麵說著話人。


    現在都成了一灘爛泥。


    坐在與泥土混為一體的隊友旁邊,這一刻,羅甚至覺得自己很像羅陽。


    那個在自家小院裏種著樹,卻從泥土裏挖出了令他驚恐了一生的東西的孩子。


    從那時候起,悲劇讓這個孩子變成了羅還有羅陽,兩個人。


    羅陽說的沒有錯,當悲傷和驚恐多到無法承受的時候,羅把這些承受不了了東西都塞給了他,讓他變成了一個惡魔。


    而從那之後,逃避了那一切的羅就仿佛喪失了悲傷的能力。


    他不知道怎麽去痛哭。


    他習慣於繃著臉,表現的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他喜歡上了捕鯨叉撕開敵人咽喉時的觸感,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問題少年。


    羅缺少了太多普通十六歲少年應該具備的情緒與經曆。


    但他終究隻有十六歲,麵對著死相慘烈的喬和鱷魚,羅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他應該哭的,但是他不知道怎麽哭。


    所以他隻能關掉手表的照明燈,希望能暫時地逃脫這種陌生的情緒。


    ……


    羅腦子裏冒出來一個詭異的想法。


    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希望羅陽能占據主導權。


    他知道羅陽應該就在某個角落裏看著自己,並且大概率是在嘲諷著他又想要逃避遭遇。


    而事實是,羅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隊友們的死。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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