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臉上不安的表情,卻讓紅果兒立時明白過來。


    這是被說中了。


    她原本看她賊頭賊腦地往治保辦裏瞅,心裏就有那麽一點兒懷疑,隨便說說,詐詐她。沒成想,還給詐準了。


    她走進治保辦。虞小明看到她,打了聲招呼:“紅果兒,今天是過來找你爹,還是過來看望那個小姑娘啊?”


    她揚起小臉:“都有。虞叔叔,我給小妹妹帶了點兒吃的過來,你拿給她吃吧。我想去看看她爹娘長什麽模樣,可以嗎,虞叔叔?”


    虞小明心眼還不錯,怕事情沒落實好,就送小女孩回家,會害她被爹娘遷怒、打罵,甚至導致更嚴重的事情,昨晚給她找了件軍大衣裹著,又升了火爐子,讓她在治保辦的長椅上將就了一晚。


    他接過用布包起來的食物,沉甸甸地:“喲,做了不少吃的吧?”


    “我用油煎的餅子,加了野蔥,可香了。虞叔叔也吃點兒吧。”


    虞小明笑道:“好。等會兒要是小丫頭吃不完,叔叔就也嚐一點。”出去前,給她指了指關小女孩父母的地方。


    關人的地方,就在治保辦後麵。


    現在是新社會了,政府要求,基層單位要處處跟舊社會劃清界限。所以社裏關人的地方雖然造得很簡陃,但也沒拷打虐待這對當父母的。


    甚至,他們都沒被綁起來。


    隻是關在裏麵餓飯而已。


    紅果兒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隻是沮喪地抱膝坐在稻草堆上。


    那個女的,可能是餓狠了,捂著肚子,低低地在牢房裏啜泣。聽到有腳步聲,她充滿希冀地抬頭看,卻在看到是個女娃子的時候,失望地低下了頭。


    紅果兒小大人般搖頭嘆氣:“好可憐哦,是肚子餓了吧?是餓了吧?幹部叔叔們說,要關你們很久很久哦。”


    那對夫妻同時一怔。


    女的沒忍住,爬過來抓著牢門,急切地問她:“他們說要關我們關很久?”


    紅果兒睜大天真無邪的雙眼,點頭:“嗯吶~,很久很久。”


    女的更急了:“怎麽會這樣?我明明隻是把自家娃子送人而已。丫頭,他們有沒有說,到底關多久?”


    紅果兒攤手:“不知道誒~。”


    戚二牛氣得又想打老婆,但餓久了,身上沒力氣。晃悠了一下拳頭,就改成罵人:“我早就說過,別老想著占人便宜。現在知道厲害了?!”


    那女人想道,你啥時候說過了?跟你商量的時候,你不還答應得好好的嗎?


    但她怕挨打,不敢頂嘴,隻不住地流眼淚。


    “不過,幹部叔叔們說過,抗拒從嚴,坦白從寬。他們說,這種事要是你們自己的主意,你們就是最壞的壞分子,要嚴肅處理。要是別人給出的主意,那出主意的人就是最壞最壞的壞分子。你們自己毛病就不大。說不準,今天就會放你們出來。”


    紅果兒開始循循善誘起來。


    戚二牛馬上對自己媳婦兒道:“聽到沒有,快去認罪。這事兒可全是你一個人的主意。你把罪領了,至少我還能出去。到時候,我跟幹部同誌們求求情,說不準還能給你帶點吃的進來。”


    女人聽到自家男人要自己把所有罪都認下來,哭得更厲害了。猛地就想起一個人來:“這不是我的主意,是三隊的劉芳給我出的主意!她說,李秘書心善,家裏條件又好,他反正都收留了一個閨女,一定不介意多收留一個的。”


    怪隻怪劉芳平時太出風頭,好多人都認識她。這下,可不就被人直接點名了嗎?


    不過,那女人可不是聰明到,能聽懂劉芳那些話是在挑唆她。直到這會兒,她都還以為她是隨口一說呢。現在,不過是被心裏的懼意驅趕,胡亂在攀咬罷了。


    戚二牛眼珠子一轉,也改了口:“對對對,就是劉芳,是她教我們這麽幹的!”


    紅果兒吃驚地道:“呀,還有壞人啊?我要去告訴虞叔叔。”


    “對對對,小娃子,快告訴虞幹部,我們是冤枉的!”


    紅果兒一字不漏地全轉告虞小明了。


    虞小明是真吃驚:“她挑唆的?怎麽可能,她跟你爹感情好著呢。開會的時候,隻要你爹發言,她都帶頭附和的。她不是也挺喜歡你的嗎?”


    紅果兒心裏發毛,她啥時候跟我爹感情好了?!又啥時候喜歡過我了?


    眼睛裏卻閃著淚光,祈求道:“就是就是,虞叔叔,你快罵罵他們,不準他們胡說劉姨的壞話!”


    虞小明連忙答應了。


    但很可惜,天不從他願,人家兩口子咬死了就是劉芳挑唆的。


    虞小明不敢隱瞞,趕緊跟秦書記匯報了。


    秦書記當時眼皮都沒抬一下:“她挑唆的?她有啥動機?”


    “我也覺得奇怪。但問了好幾次,戚二牛兩口子都說是她教的。”


    “行了,不就是胡亂攀咬嗎?別人隨便說個謊,你就……”秦書記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


    她沒動機挑唆,那戚二牛夫婦不也沒動機非扯上她嗎?他們分屬不同的生產小隊,平日裏根本搭不上話。


    秦書記多了個心眼,這種事口說無憑,一方非要咬,一方非不認,問也問不出來什麽。他叫了虞小明去三隊,問一問底下的隊員,劉芳平時的為人到底怎麽樣。


    這也還是多虧了之前三隊隊長,還有王二麻子過來,找秦書記打小報告的事。要不然,秦書記可能還想不到這層。


    不過,直到這時,秦書記依然還覺得劉芳是被冤枉的。


    等虞小明連著問了好些三隊隊員,回來復命時,秦書記才大驚失色。


    那些人嘴裏的劉芳,不是思想進步,而是思想激進;不是積極完成工作,而是高壓政策迫民;更不是隊員主動歌頌公社,在自家院牆上粉刷革。命口號,而是她強令、威脅,大家不得不從。


    “你都打聽清楚了?我看劉芳這個人還是挺不錯的,會不會你問的,剛好是對她心懷不滿的人?”


    虞小明答道:“都打聽清楚了。我平時對她印象也挺好的,聽人家那麽講她,我還挺替她不平的。就多問了幾個人,結果人人都這麽講她。唉,平時還真看不出來,她是這麽個兩麵三刀的人。”


    “你問了幾個人吶?”


    “我問了十幾個。怕他們串詞兒,我問上兩三個人,就換地方,再問其他人。來來回回,換了五六處地兒問的呢。”


    秦書記不說話了。


    一個人給別人留的印象越好,當她不堪的那一麵被展現出來後,別人一定會產生受騙上當的心理,會加倍地討厭她這個人。


    秦書記就是這樣,他深深地後悔自己錯信小人。還好,他還沒重用劉芳。要不然,等他把她提幹了,她再爆出這些事情,那還得了?


    要知道,下屬犯錯,主官是要負主責的。而下屬則負直接責任。這是一個為了預防主官不作為,而出台的連坐製度。


    這也是為什麽一個省鬧了饑荒,死了多人,省長、省委書記就得對公眾道歉,並直接下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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