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雪兒的羞澀與侷促,君琰之淡淡地笑道:“隻管將這當成自己家裏,不必拘束,府中的池荷開得最是好,京城聞名,表妹多住幾日再回府吧。”


    雪兒訝然地抬起頭,瞥了君琰之一眼,忙又求助般地看向孫氏,孫氏知她的意思,忙看向夫君,君琰之也神色溫和地回望住孫氏,眸光靜謐如子夜,令孫氏隻想永遠沉溺其中。她張了張嘴,可是那句“她是我為爺納的妾室”,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君琰之淡笑道:“別傻坐著了,用膳吧。”


    用過晚膳,雪兒被丫鬟們帶了下去,君琰之握著孫氏的手進了內室,輕緩地道:“今兒遇到了逸之和晚兒,她說你的脈象好了許多,那藥方讓丫鬟們去揀藥了沒?”見孫氏不回話,他就繼續道:“晚兒說了,藥不能斷。你好好兒地調理身子,別去想些有的沒的。有些事情……若是我想做,當初就能做,當初沒有做,現今也不必做。”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還是喜歡真正的嫡子。”


    出於男人的自尊,君琰之自不會在妻子的麵前剖白什麽,就象當初不能確定妍兒的感情之時,他也從未對妍兒表白過一般。不過這樣模糊的話,孫氏卻是聽明白了,當初他若想納曹姑娘為妾,以曹家的地位,根本就阻止不了,他所說的當初沒做,現今也不必做,是讓她不必再將特意尋來的雪兒,納為妾室了。


    尤其是最後一句,令孫氏的心中一暖,他都沒有放棄,她為何要自卑自憐?孫氏頓住腳步,君琰之挑眉回望,不明白她怎麽不走了。孫氏溫柔地笑道:“我讓丫鬟煎藥去,現在時辰尚早,還來得及服一劑。”


    君琰之微微一笑,鬆開了握著她的手的手,孫氏朝他福了福,旋身出了內室,屋外響起她交待丫鬟的聲音,君琰之的唇角勾了勾踐,這才是能陪伴他一生的妻子,堅強、自信,而妍兒……隻能是印在他心底的一幅畫了。


    對於孫氏願意配合治療,俞筱晚是極為高興的,仔細地寫了幾大張紙,要她注意飲食、起居,還教了她一套五禽戲,可以強身健體。


    相較於平靜的楚王府,京城裏卻是熱鬧非凡的,名門世家家主的脖子都等長了,才等到小皇帝終於可以選妃的這一天,禮部的令文早就下發到了各知州處,各省各府的名門世家,都將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女兒推舉出來,別說問鼎鳳位,就是僅被封冊為最低等的才人,對整個家族都是巨大的助力。


    小皇帝這會子正對著一桌子的畫卷嘆氣,看得太多,已經看花眼了,一開始還有幾個可以令他驚艷,現在真的瞧不出什麽來了,似乎都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真讓換個人來瞧瞧,可偏偏這種事無法假手於人。


    呂公公躬著腰,踩著貓兒一樣輕微的步子走進禦書房,小聲稟道:“陛下,韓世昭大人求見。”


    小皇帝笑道:“宣。”


    呂公公出去,引著韓世昭進來,然後退出書房,反手將門關上。


    韓世昭的目光在禦案上的畫卷上溜了一圈,含笑道:“臣恭喜陛下。”


    小皇帝搖了搖頭,笑嘆道:“隻是嬪妃的人選,皇後是從八大世家之中選,朕無法自專。”他揉了揉額角,問道:“蘭家那邊怎樣?皇兄那兒呢?”


    小皇帝成了親,理論上就可以親政了,攝政王會不會願意將手中的權交出來,太後會不會趁機將蘭家的女兒選為皇後,都是他要防範的事情。


    韓世昭輕聲地稟報,“蘭家那邊早就鑽入網中了,隻等陛下想何時收網,光是私賣禦賜物品,就足夠將其貶為庶民了;攝政王那兒,倒是一派平靜,王府裏也同平日一般,並未有過多官員出入。”


    難道皇兄對權勢真的沒有興趣?小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睛,伸出修長的食指,在禦案上輕輕敲了敲,“得讓皇兄盡早表明立場了。”說著笑了笑,“有些事情,還是讓母後出麵比較好。”


    提及太後,小皇帝的眸色更沉了些,他的母妃,如今還不知在天涯海角,他身為人子,如何能讓太後逍遙法外?


    小皇帝交待了韓世昭一些近期的事務之後,便擺駕去了慈寧宮。


    太後正在替他看畫像,不過太後手中的畫像,都是未來的皇後人選。太後含笑道:“皇兒你自己也來瞧一瞧,看誰最入你眼?”


    “母後替兒臣挑便是了,兒臣相信母後的眼光。”


    太後滿意地瞧著小皇帝笑了,卻不說她看中了誰,將畫卷交給魏公公,問起他今日的起居。小皇帝恭順地一一作答,然後提到今日來此的目的,“今日皇兄同兒臣議了一回國政,皇兄直言兒臣還是略為稚嫩了,不足以壓服群臣。兒臣的確是如此覺得,因此兒臣打算,大婚之後,還是由皇兄主理朝政,待兒臣掌握了禦臣之前,再行親政。”


    太後臉上的微笑頓時凝住,沉聲問,“這是皇兒你自己的意思,還是攝政王的意思?”


    小皇帝遲疑地道:“是皇兄建議的,兒臣也覺得有道理。”


    太後的胸口憋了一股氣,可是見小皇帝俊朗的臉上還有一團稚氣未褪,慒慒懂懂的,忽然覺得,他有這項認知,也是有好處的,隻是,攝政王必須除去了,小皇帝已經成年,對方一定會有所行動,她必須先發製人。於是太後便笑道:“皇兒心中有成算便好。”


    母子倆又說了一輪話,小皇帝才擺駕回宮。待小皇帝一離去,太後立即喚來了魏公公,如此這般地叮囑一番,“切記!必須雙管齊下!”魏公公輕聲應下,退出去辦差。


    次日一早,良太妃就將攝政王宣入了她的宮中,顫著聲音道:“太後……她手中有了當年母妃對付端妃的證據……皇兒,咱們不能等了,必須……必須將小皇帝拉下龍椅。”


    攝政王隻是微微地蹙了蹙眉,淡漠地道:“母妃你想得過多了,曹清儒如今心智如同孩童,葛太醫早已經不見蹤影……”


    “葛太醫在太後的手中!”良太妃失控地叫了起來,“若是讓宗人府給證實了,母妃會怎樣,你應當很清楚!”


    攝政王這才正色凝神,仔細思索起來。若是當初被先帝發覺了,要如何處置,全憑先帝一句話,可輕可重;但若按著律法來處置,母妃的封冊就會被收回,貶為庶人,終身在宮中服苦役,因而他不能不謹慎。但若說到謀位,攝政王還真沒想過。以前沒有立太子的時候,是有過幻想,聽聞立皇弟為太子,他也有過怨氣,但他不是一個喜歡與天抗命的人,謀反這種事,成功的可能遠遠小於失敗,一個不慎,就會遺臭萬年。


    況且,誰都不知道,立儲聖旨頒下之後,先帝曾找他促膝長談過一宿,指出他性格上和行事上的幾個短處,明確地告訴他,正是這些缺點,使他隻能為相,不能為王。他自幼就崇拜父皇,盡管萬分不甘,卻仍是努力調整情緒,想當一名曠世賢臣,誰知兢兢業業到如今,竟被逼到這個份上。


    良太妃見兒子遲遲不表態,急得再三催促,攝政王最後卻隻給了她一句話,“容孩兒再仔細思量思量。”


    攝政王回到府中,就讓侍衛將王妃請到了前院書房。前院裏的布署是最嚴密的,攝政王妃知道王爺必定是有極重要的事要與她商量,忙收拾打扮停當了過來,見到王爺一副鬱結於心的模樣,心中就打了一個突,陪著小心問道:“王爺,宣臣妾來有何事?”


    攝政王拉著王妃坐到自己身邊,將母妃的話原原本本地告知。攝政王妃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問道:“那王爺打算如何呢?”


    “我也不知。”攝政王擰著眉頭,“這些年我雖也在朝中培植了人脈,隻是卻沒到可以篡位的地步,輕率行事,隻會讓整個王府一夜顛覆。可是,我又不能置母妃不顧。”當年的事,他最先沒有參與,但後來知曉了,卻也沒有反對和阻止,“況且,母妃若是定了罪,我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攝政王妃也覺得為難,隻能笑著安慰道:“時辰不早,不如王爺先回後院用膳,總不急於這一時,陛下縱使明日便親政了,想將朝政理順,沒個兩三年,是不成的。況且,不是說端妃娘娘的脈案都銷毀了麽?隻憑一名潛逃的太醫的供詞,難道就能將母妃入罪?咱們徐徐圖之,想辦法將太後手中的證據給毀了,隻憑太後的言辭,是不能給母妃定罪的。”


    攝政王聽聞之後,覺得頗為有理,便與王妃一同回了後院。才進二門,就有丫鬟喜氣洋洋地盈上來,發覺王妃也在,小臉上的笑容就是一僵。王妃眉頭一挑,向著夫君道:“孔孺人身子有些不慡利,我替她宣了太醫。”然後又朝丫鬟淡聲道:“太醫是如何說的。”小丫鬟隻得小聲稟道:“太醫說,是滑脈,有一個多月了。”


    攝政王妃的眼瞼就垂了下來,她幾年未曾有喜訊,因而前兩個月,就將妾室們的避子湯停了,孔孺人就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還真是……有福氣啊。


    攝政王的唇角勾了起來,回身對大管家東方浩道:“賞孔孺人妝花緞十匹、玉如意一對,百嬰杯一套。全府下人打賞。”又看向一旁的小丫鬟,淡聲問,“此等喜訊,你為何不先報與王妃,而是在此等本王?”


    小丫鬟一怔,結巴道:“啊,是、是、是因為……”


    攝政王麵色一凝,冷聲道:“不敬王妃,杖二十,流放北疆。”這等想越過王妃報訊的丫鬟,必然是受了孔孺人的指使,隻是攝政王現在不可能去處置孔孺人,但是杖責小丫鬟,而且還是由他親自處置的,就是側麵告誡整個攝政王府的人,不論誰,不論她立了多大的功勞,也別想越過王妃去。


    攝政王吩咐完畢,就背負雙手,悠然地往主院而去,攝政王妃跟在他身邊半臂遠處,唇角不自禁地飛揚起來,聽到喜訊卻沒有去孔孺人處,也是打了孔孺人的臉了。想到王爺如此敬重自己,護著自己,可是自己卻不能為他誕下嫡子,攝政王妃的心情頓時又變得沉甸甸的。


    ……


    “那就依卿家所言,選蘭慧雲為皇後吧。”太後滿意地頜首道。


    終於讓太後滿意了,禮部尚書及一眾官員這才鬆了一口氣,躬身退了出去,開始準備冊封大典。


    待宮殿之內靜了下來,太後便陷入深思,放出風聲之後,原以為攝政王會立即行動,哪知一晃過了兩月餘,展眼入秋了,攝政王那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難道他之前沒有一點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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