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晚被許嬤嬤直接引到內室,在王妃榻前三步站定,正要施禮,王妃就含笑伸出手,虛扶了一下,“快免禮!許嬤嬤給俞小姐搬張座兒。”


    許嬤嬤立即吩咐宮女搬來了錦凳,俞筱晚謝了座,才側著身子搭著邊兒坐下。王妃揮退了所有的侍人,待內室裏隻有她與俞筱晚兩個人時,卻沒問吳庶妃的身子,也沒說麒兒的事,隻幽幽嘆了一聲。


    俞筱晚忙關心道:“王妃可是身子不適?是否需要臣女請脈?”


    王妃在用膳前才讓孟醫正請了脈走的,知道自己這還是宮弱的毛病,說白了,她的子宮比一般的女子要小也要脆弱,俞筱晚的方子將脆弱的這一部分給診好了,可是大小的問題卻是藥石無法作用的。所以這孩子懷上了,現在是不穩,日後,待胎兒大了,還有得她受的。她已經不想去想這事兒了,剛知道自己無法生育的時候,她連死都想過,可是王爺卻安慰她說天下名醫秘醫何其多,或許有診好的一天,現在也算是如願了,隻要能做一回母親,她就覺得滿足了。


    因而王妃隻是笑了笑,“不必了,孟醫正剛剛請過脈,開了方子。”


    宮中的養胎方子,自是最好的,俞筱晚便沒去強出頭,等著王妃的下文。王妃卻說起了當王妃的苦,“表麵上風光無兩,可是內裏的辛苦有誰知道?每件事、每句話,我都得掰開了碾碎了,一字一句地放在嘴裏嚼,嚼完了往肚子裏咽,咽完了還要反覆地去想,直到把每一個字都品出其中的味兒來了,這才能開口說話,說出來的話,也才能安人心、安我自己的心。”


    俞筱晚無法接話,垂首聆聽著。


    王妃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自問是個能容人的,就算是為了王爺,也要容了她們。王爺每日忙政務要忙到半夜,這後宅裏更是要一團和氣,才能讓王爺安心在國事上。可是為什麽就總是有人想興風作浪呢?你瞧瞧,這個時辰了,王爺還未回府,或許忙到半夜才回,或許一會兒就回了。可就算是馬上能回府,難道我還要拿後宅子裏的這點齷齪事兒去麻煩王爺嗎?”


    俞筱晚這算是聽出來,一定是張君瑤不服孟醫正的診斷,想要王爺替她出頭,可是王妃說這個給自己聽是個什麽意思?難道要我去查麽?明明有了個大方向,卻因為是王爺親選,又生了庶長子的側妃,便不好拿來開刀了,於是要讓我當這柄刀麽?雖然除了張側妃,對我也有好處,可是好處更大的,應當是王妃您吧?您自己出麵不是更好麽?這王府裏的渾水,我卻是不想淌了。


    於是俞筱晚隻當沒聽懂,接著話道:“何必麻煩王爺,這後院本就是王妃您掌管的,您如今身子不適,手下的嬤嬤們卻是得力的,何況王爺還安排了東方大管家來幫襯,必能處置好。”


    王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也沒逼她什麽,隻笑著道:“算起來張側妃也是你的表姐,她今日哭得嗓子都啞了,你且去安慰安慰她吧。”然後讓她退下了。


    俞筱晚應了聲“諾”,便在許嬤嬤的帶領下去了秋海堂。張君瑤本是十分不待見她的,可是一想到王妃那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治不好的不育症,都讓俞筱晚給治好了,心中便又生出了些許希望,一麵過度熱情地接著俞筱晚的手往內室走,一麵說著兒子的病,“竟是忽然病成這樣,聽說俞妹妹會點醫術,少不得請妹妹幫忙扶個脈。”


    俞筱晚本是要推拒的,可是一見到小麒兒可憐兮兮的小臉,心又軟了,將兩指搭在小肉腕上,聽了聽,眉心慢慢蹙起,問道:“太醫開的方子……


    蘭嬤嬤忙將藥方拿過來,俞筱晚仔細看了,琢磨了一番,點頭道:“極好的方子,果然是醫正,醫術已臻化境。”


    她便不開方了。張君瑤盯著她問,“是病嗎?”


    若是昨夜沒有給吳庶妃扶過脈,俞筱晚也會覺得是病,可是昨夜累了一夜,中途扶過幾次脈,她知道吳庶妃還是被人下了催產的藥。隻是這種藥,的確是霸道又辛秘,若不仔細分辨,就與腹痛產生腹絞、又因腹絞而導致宮縮、最終導致早產的症狀,是一樣的。隻是人分男女、脈分陰陽,麒兒再小,也是純陽之體,所以脈象裏不會有早產之兆,可是這腹中腸胃絞痛之狀,卻是一樣的……哪有同一天夜裏痛得一樣的事兒?


    “孟醫正說是,應當便是了。”


    俞筱晚卻不說實話,又虛言安慰了幾句,說道麒哥兒是福大的,必定不會有事,這便告辭了。


    俞筱晚乘了馬車回曹府,跟著來服侍的初雲見她似乎有心事,小聲問道:“小姐,吳庶妃的情形不好嗎?”


    “不是。我隻是在想,這是誰幹的。”俞筱晚搖了搖頭,她在想著這事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原還懷疑是張君瑤,再讓自己兒子吃點虧,摘清嫌疑,也不是沒有的,可是方才看了麒兒的情形,那不可能是張君瑤幹的,腹絞痛就是大人都忍不住,都能生生痛暈了去,這麽小的孩子,真的是九死一生啊。


    東方浩能當王府的大管事,必不是什麽簡單的人,可是查了一整天,什麽東西都沒查出來,張側妃那院子裏,這幾天連隻可疑的蒼蠅都沒飛進去過。而且她也問了吳麗絹,自上回催產藥一事後,水風景的人就特別緊張。這幾個月來,吳麗絹除了有兩回陪王爺去花園子裏散心,就再沒出過院子,平時丫頭們也被拘著,不許離開院子一步,去廚房領飯食,也是師嬤嬤、牛嬤嬤或者喜兒親自帶了人去,接待過的客人們,除了小武氏,就是俞筱晚了,整個王府裏,到過水風景的,也就是王爺和王妃了,張君瑤的人根本不往吳麗絹跟前湊,王爺和王妃的僕從,也多在院子裏候著,隻有心腹的幾個能跟進稍間和內室裏去。


    都防得這麽密不透風的,怎麽就讓孩子和庶妃都中了藥呢?


    這番尋思著,馬車已經回了曹府。俞筱晚依舊先去延年堂給老太太請安,雖然天色已然不早,老太太或許已經歇下了,隻是禮不可廢,她的心意必須到。


    哪知到了延年堂,延年堂裏竟亮得如同白晝一般。俞筱晚心中一驚,也顧不得讓人通稟了,自己挑了簾子疾步入內,看到老太太好端端地坐著,這才鬆了口氣,向老太太恭恭敬敬地福禮道:“給老太太請安,不孝外孫女晚兒回來了。”


    “晚兒啊,快過來坐。”老太太聽到聲音醒過神兒,忙拉著俞筱晚在自己身邊坐下,先問了一串昨日休息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之類,又問一串吳庶妃的身子好不好,胎兒好不好之類,最後沉吟著道:“你雖是自幼吃藥,久病成醫,可到底不是大夫,沒把握的事兒千萬別做。”


    老太太還不知道王妃的病是晚兒給治好的,以為晚兒是姐妹情深,昨夜才留下來照顧吳庶妃。


    俞筱晚知道老太太這是在疼自己,心中感動,便挽著老太太的胳膊,將頭枕在她肩上,小聲道:“晚兒知道,晚兒不會強出頭的。”遂又關心道:“方才見老太太一臉憂色,可是有何煩心事?晚兒縱使不能幫上老太太什麽,也願聽老太太倒倒苦水,讓老太太心裏暢快暢快。”


    老太太含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知道我的晚兒最是孝順了。”說著又是一嘆,“是你雅兒表妹,昨日半夜發作起來,腹中絞痛,慘叫了一天,請了保和堂的主診大夫,開了方子,緩是緩了些,卻仍沒能痊癒。如今攝政王妃有了身子,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忙著王妃的身孕,請不過來……”


    俞筱晚心中一咯噔,怎麽又一個腹痛的?


    她忙表示出姐妹親善:“不知雅兒妹妹睡下了沒有,若是沒有,晚兒想去看探一下。”


    老太太對晚兒的親善十分滿意,忙道:“應當還沒有睡,你若要去,便早些去吧。”


    她也是希望雅兒與晚兒的關係好一點,讓張氏對晚兒能和善一點。


    俞筱晚便向老太太告辭,出了延年堂,便令初雲去墨玉居,讓豐兒、初雪等人去打聽翡翠居的事兒,自己則到翡翠居來看望曹中雅。


    曹中雅腹中痛得在床上翻滾了一整天,張氏就在一旁陪著哭了一整天。到了這個時辰,曹中雅連服了幾劑藥,腹痛終於緩了些,張氏這才有功夫問她,“到底是怎麽了?昨日還好好的,是不是亂吃了什麽?”


    曹中雅痛得直嚎,這會子聲音沙啞得厲害,她一開始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麽痛,給張氏一問,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便委委曲曲地道:“大、大概是


    張氏瞪了她一眼,心中又驚又疑,在攝政王府也能吃致腹痛的東西嗎,“吃了什麽?快告訴母親。”


    曹中雅心裏覺得委曲:“不是吃,是擦,可能不小心吃了些……”到底是抹在袖子上的,“是表姐那兒,給小外甥擦的驅蟲粉,聽說是西洋進貢的金貴物兒,我就偷偷抹了些在衣袖上。”


    張氏氣得拿手指直戳她,“你這個眼皮子淺的,什麽東西都要貪一點!你倒是說說看,家裏難道沒有驅蟲粉麽?什麽驅蟲粉不是撒在地上的,卻要你抹在衣袖上?”


    曹中雅嘟著嘴道:“可是蘭嬤嬤就是給麒兒抹在衣擺上的呀,我看得清清楚楚。麒兒這麽小都沒事,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張氏聽著心裏一驚,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你……你說的什麽驅蟲粉?你、你說仔細些。”


    “就是西洋進貢的嘛,景泰藍的小瓶兒裝的。蘭嬤嬤抱麒兒去給王爺見麵的時候,給麒兒抹了些,我乘屋裏沒人,就自己偷拿著抹了。”


    “你!你居然……”張氏回過頭,發現一屋子的丫頭,捧著藥碗、手巾、水盆的,她忙厲聲道:“小姐生病,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哪個敢亂嚼舌根,我就把她一家子都發賣了出去!”


    嚇得一眾丫頭僕婦都慌忙跪下,她才揮手讓人退下去,尋思著不能讓雅兒知道,便壓低了聲音道:“偷拿東西對閨譽可不好,你千萬別再提了。”


    曹中雅點頭表示明白,正說著,俞筱晚來了,有丫頭向內通報,張氏便讓俞筱晚進來。俞筱晚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關心,假裝試曹中雅的體溫,悄悄給她扶了脈,果然同吳庶妃的同出一轍,隻是她沒有身孕,隻是宮腔絞痛而已。


    俞筱晚沒留多久便回去了。待她走後,張氏又將方才屋子裏的丫頭給喚進來,狠狠敲打了一番,又想著要慢慢尋了藉口將這些丫頭遠遠地弄到外地的莊子上去,好絕了這個口,卻不知冰山一角,已經悄悄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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