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中敏臉上的笑容不變,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才緩緩地道:“我房裏還有兩個大丫頭,可以調一個去服侍母親,倒不見得人手會少。芍藥是老太太給你的人,母親怎敢搶?況且,她今年似乎也快二十了,應該要配出去了。


    俞筱晚微微一怔,“說來表哥也是要成親的人了,房裏不用人服侍麽?


    一般的貴族子弟在成親之前,都會收幾個暖床的丫頭,免得新婚之夜手忙腳亂鬧笑話,不過這些通房丫頭以後的命運,卻都是捏在正妻的手裏。


    說到這個,曹中敏今年已經有二十了,展眼就滿二十一,可是婚事卻沒著落。一開始張氏不上心,後來怕他搶曹中睿的爵位,絞盡腦汁給他挑了一門低門戶的小家碧玉,年紀也不大,要等到及笄才好成婚,可惜在去年京城的一場時疫裏死了,婚事便不了了之。兼之現在曹中敏已經有了嫡子的身份,這親事上,張氏就更加“上心”了,不是不給他挑,而挑了幾戶,老太太和爵爺都不滿意,就這麽給耽擱了下來。


    曹中敏沉吟了一下道:“不瞞你說,若不是因為丫頭比小廝心細些,小廝們又不方便進內院來服侍,我房裏真是一個丫頭都不想要。”他頓了頓,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又強調道:“以後我房裏服侍的,隻會是我妻子的人,我不想身邊有那麽些亂七八糟的人。”


    俞筱晚露出明了的笑容,“大表嫂可是個有福氣的。”


    曹中敏笑著搖了搖頭:“你大表嫂還不知在何方,倒是你,年底就出孝期了,聽母親說,老太太已經開始……嗬嗬。”


    兩人在這廂相互打趣,屏風一陣動靜,俞筱晚蹙了蹙眉,低斥道:“誰在那裏,沒規矩!”


    被她罵了一句,屏風後傳出“噗”地一笑,就見一身火紅彤衫的惟芳長公主從屏風後轉出來,笑嘻嘻地道:“原來晚兒要選親了麽?”


    跟在她身後的,竟是羞答答的韓甜雅。


    曹中敏一驚,忙起身撩袍要拜,“見過長公主。”


    “好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不知道麽?”惟芳不滿地看著這個中規中矩的男人一眼,阻止了他下拜。


    俞筱晚忙上前深福一禮,“見過長公主。”又笑著跟韓甜雅行禮,“韓妹妹好。”


    來了女子,曹中敏就不便留下了,給韓甜雅見了一禮,俞筱晚略微引薦了一下之後,便拿著帳冊告辭離開。


    俞筱晚將二人讓到炕上坐下。惟芳長公主摸了摸溫暖的炕席,不由得訝道:“這天兒你還燒火炕?”


    俞筱晚有些不好意思,“我小時身子不好,體寒、怕冷。”又看向韓甜雅,她不知在想什麽,立在屏風邊,絕色的小臉兒有些微的紅暈,俞筱晚招呼道:“甜雅,快坐啊。”


    韓甜雅忙在炕邊坐下,笑道:“其實我屋裏也燒了火盆,這還沒進三月,就是到了四月倒春寒的時候,也很冷的。”


    惟芳長公主哈哈地笑著拍了拍韓甜雅,“不用你圓話,我跟晚兒的交情可好了。”


    韓甜雅小臉微微透出些粉色,掩唇輕笑道:“是我多心了。”


    她雖然性子文靜,卻也慡朗,有錯認錯,雖隻見過兩麵,沒聊多久,俞筱晚卻挺喜歡她。韓甜雅又不好意思地問,“你的大表哥打你有事吧?我們忽然造訪,可是打擾你們談事了?”


    俞筱晚笑道:“沒事,正好談完了。”


    韓甜雅紅著小臉,指著惟芳長公主道:“其實,我們早來了,長公主她……她非不讓通傳……抱歉。”


    惟芳長公主咯咯地笑道:“又沒聽到什麽要緊的事,不就是你表哥不願收你推薦的通房丫頭嘛,多大的事兒,不過呢,他這樣倒是讓我了順眼幾分


    韓甜雅卻認真地道:“再不要緊,偷聽也是不該的。況且,象曹公子這樣的正人君子,長公主您為何要瞧不順眼呢?”


    惟芳長公主沒興趣地道:“那傢夥一板一眼的,跟個木頭人一樣,無趣得很。”


    韓甜雅卻辯道:“我倒覺得曹公子知書識禮,方才行禮的時候,眼光都沒亂瞟,可見身正心正,並非是一板一眼。”


    惟芳長公主懶得跟她辯,“你覺得是識禮就是識禮吧,你對他印象好,我可不。”韓甜雅的小臉上,粉色更甚,有化為血色的趨勢。


    俞筱晚好奇地瞟了韓甜雅一眼,心中一動,不會是因為大表哥表白說不願收通房,所以打動了小姑娘的芳心吧?她又仔細看了看韓甜雅的臉色,被韓甜雅察覺,慌忙捧起一隻茶杯,垂下頭仔細打量,研究茶杯上的花色。俞筱晚心中更為肯定了一分,就算不是喜愛,也確實是印象十分好!她怕韓甜雅覺得別扭,忙轉了話題,問這兩位貴客:“今日怎麽想著上門來玩?”


    惟芳長公主大翻一個白眼,“下帖子請你,你就找盡藉口推脫,我們倆個隻好上門來拿人了。你快換身衣裳,陪我和甜雅去攝政王府賞花去。”


    俞筱晚小臉不知怎麽的就紅了,努力鎮定地找藉口:“我今日……”


    惟芳長公主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別想找藉口,我一早兒問了你的丫頭,你這幾天都沒事。”


    遲疑了片刻,俞筱晚便妥協道,“好吧,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吳姐姐。”就不知那個人會不會去……


    待俞筱晚換了裝,三人便乘車直接到了攝政王府。王妃不在府中,俞筱晚等人便直接去了吳庶妃的水風景,惟芳長公主是個坐不住的,兼之吳庶妃的身份無法與其相比,便沒心思多坐,幾次使眼色給俞筱晚,要她陪自己去花園。


    花園裏隻怕有人等著吧?俞筱晚當即便拒絕道:“我陪吳姐姐說幾句話,你們先去玩吧。”


    她不知自己的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那晚隨口說出一句話,竟引了君逸之的表白,一開始她很震驚,震驚得腦中一片空白,還沒醒過神來,他就一溜煙跑了,讓她到今日還在迷糊,到底那晚君逸之來沒來過她的榻前,有沒有說出那句震動她心的話……還算有本《百製方》,否則,俞筱晚真會以為自己在做夢。


    可是,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並不表示她能坦然麵對君逸之,否則,這些天惟芳長公主幾次三番地遞帖子約她,她早就赴約了,不必等到今日。其實,到現在她也不知該如何時好,若是……若是一會兒見到君逸之,他追問她的想法,她該怎麽說?


    他說“我心悅你,任何人也不能阻擋”,她不是不感動,可是……想到楚王妃的態度,她多少有些卻步。說她完全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婆婆的刁難,會讓新媳婦力不從心,全身疲憊,他若站在她的身邊,必定會引起楚王妃更大的反感。若她受了委曲,是可以向他傾訴,可能一開始,他會盡力安撫,可那是他的母親,他除了安撫她,也沒別的辦法吧?若是長年累月地這般下去,他的耐心也會慢慢告罄的吧?


    “晚兒,晚兒,在想什麽呢?”吳麗絹喚了幾聲,總算得到回應,不由得笑道:“頭一回見你這般心神不屬的樣子,小女孩到底是長大了。”


    吳麗絹明媚的清眸仔細看著俞筱晚兩頰升起的紅雲,更是確定了心中所測,知小女孩的臉皮薄,便沒繼續問她,而是說起了三月末攝政王府的春宴,“到那時百花盛放,花園會很漂亮,不比歷王府的差,你可一定要來,就算是陪我解解悶也成。”


    俞筱晚含糊地應承了一聲。這時一位宮女捧了托盤進來,輕輕向吳麗絹屈了屈膝,“庶妃請用。”


    俞筱晚十分靈敏地聞到了藥香味兒,不由得關心地問道:“吳姐姐身子不適嗎?”


    牛嬤嬤在一旁代為答道,“是有些胎弱,當初奶奶懷庶妃的時候,也是這般,所以王妃特意請了太醫來扶脈,開了安胎的方子,每日服用。”


    俞筱晚忙道:“讓我聞一聞。……我也算是久病成醫了,多少還是知曉一些藥理的。”


    捧托盤的宮女似有些不滿,淡淡地提醒,“太醫說過,這藥要乘熱喝。


    吳麗絹輕笑道:“瞧一瞧不妨事。”示意牛嬤嬤將藥碗端給俞筱晚,含笑道:“方子是宮裏的,幾代的皇妃們都是服用的這個,藥材也是王妃指了特定的人揀藥、驗藥,就是熬藥,都是這位墨玨姑娘親手熬的,也是由她親自送來。墨玨姑娘是王妃的陪嫁丫頭,再沒比她更信得過的人了。”


    這番話讓墨玨的臉色好了些,可是瞧見俞筱晚仍是端了藥碗仔細嗅聞,還用小拇指指甲挑了些放在嘴裏品嚐,臉色又沉了下去,“王妃一心盼著庶妃能再為王爺添位公子,竟是比庶妃自己還操心一些。”


    這藥沒問題。


    俞筱晚抬眸一笑,將藥碗放入托盤,“王妃謙和寬容,世人都知曉的。


    吳麗絹安心服了藥,墨玨福了福告退,待暖閣裏都是自己人了,她才沖俞筱晚輕輕一笑,小聲道:“你放心,我很小心的。而且王妃也的確是希望我生個兒子出來。”她輕輕摸著已經顯懷的腹部,聲音輕柔得仿佛鵝毛落地,“她說,想抱著我的兒子。”


    俞筱晚不由得輕輕一震,王妃要抱著吳庶妃的兒子,這就意味著吳庶妃再不能同自己的孩子親近,不過……也有益處,甚至對於吳麗絹來說,利大於弊。吳麗絹不待她嘆息,便笑著道:“這是寶寶的福氣,將來入了玉牒,就是正經的嫡子了。”


    她特意少說了一個字,其實應當是嫡長子才對。


    俞筱晚見她想得開,便笑道:“是啊,況且您總是他的生母,王妃大度,定不會苛待您。”說著還是有些不放心,便笑道:“讓我給您瞧瞧脈如何


    吳庶妃邊笑邊伸出手,露出潔白的手腕,“你還會扶脈不成?”


    俞筱晚將指頭搭在脈處,邊聽脈邊應道:“會一點點。”聽著聽著蹙起了眉,“胎象不是很穩。”


    牛嬤嬤忙道:“大概是隨了奶奶。”


    小武錯也是胎象不穩,懷得艱難,所以隻生了吳麗絹一個女兒,旁人都覺得女兒隨母親很正常,可是俞筱晚卻蹙眉道:“不是說吳先生身子骨不好嗎?”


    她認為多半應當是吳父的原因。俞筱晚便道:“我回去仔細想想,有什麽好方子沒。”


    其實太醫已經是最好的大夫了,吳麗絹卻不想駁了俞筱晚的好意,便含笑道:“那就多謝了。……啊,對了,前幾日外邦送來一批貢果,頂稀罕的,你帶些回去嚐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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