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清冽得就象冰河水,帶著冷冷的寒意。初雲和初雪心中都不禁一悚,詫異地看向小姐,隻見她秀眉微蹙,小巧的鵝蛋臉上,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眼底的倔強堅定和濃濃的恨意,卻是清晰明確。


    那麽濃、那麽堅定的恨!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想起張氏幾次三番的陷害小姐的閨譽,若是小姐的名聲毀了,她們當丫頭的也沒活路,心中就同仇敵愾了起來,不約而同地輕聲道:“婢子明白了,婢子一定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俞筱晚卻柔柔地一笑,“眼下要過年了,沒別的事,明日到店裏去一趟,今晚把紅包準備好吧。”


    過年的封賞一般用紅紙或者紅包的荷包,雖然鋪子才開張幾個月,勉強收回成本,不過包封裏的份量給得還是很足,該大方的地方,俞筱晚絕不會小器。


    次日給老太太請過安,俞筱晚就乘車出了府,才拐過內城區的正街,就聽得車外傳來吵鬧聲,俞筱晚好奇地打發了初雪下去看看。


    不一會兒初雪就來回話,“是一輛馬車撞了一名乞丐,馬車逃了,有位小公子好心打抱不平,那名乞丐倒是賴上小公子了。”


    俞筱晚就“哦”了一聲,“上車吧。”


    “可是……”初雪有些遲疑,“那位小公子看著眼熟,象是攝政王殿下身邊的太監。……被纏得煩不勝煩。”


    攝政王殿下身邊的太監,那不是惟芳公主嗎?俞筱晚不由得挑了挑眉,讓初雪扶著下了馬車,初雲也跟著下來了。


    主僕三人披著鬥篷戴著兜帽,踮腳站在外圍看戲。人圈內的小公子唇紅齒白,眉清目秀,果然是女扮男裝的惟芳公主,身邊還隻跟著一名比她更眉清目秀的小廝,兩人的臉都氣得發紫了,那名乞丐正滿地打滾。


    初雪小聲解釋現場情況,“撞人的馬車是五城兵馬司尚將軍家的,早就走了,小公子還跳出來打抱不平來著,這乞丐卻說是小公子放跑的,小公子給了他五十兩銀票,還說少了,要二百兩。”


    看樣子惟芳公主沒帶這麽多銀子出來,若是帶了,恐怕早就給了。


    俞筱晚直搖頭,養尊處優的公主,哪知世間的險惡。回頭看見身後正是一家豆腐店,幾名豆腐西施隔著灶台一邊嗑瓜子,一邊指指點點,俞筱晚心中一動,讓初雪去店裏套套話。


    此時街對麵的茶館二樓,一名小廝正焦急地催促著主子,“您再不去幫忙,可就麻煩了。”


    他的主子“癱”在八仙椅上,腳擱在八仙桌上,嘴裏哼著曲兒,腿還隨著節奏一抖一抖的打拍子,流裏流氣的動作給他做出來,就格外有種風流不羈的灑脫感。少年聽了他的話半點不急,“沒關係,她愛當俠女就讓她當個夠。就得讓她吃點虧,不然老以為話本裏的事兒是真的,什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麽俠男俠女一見鍾情……呔。”


    “若讓她知道您早在這兒了,不得揪掉您一層皮。”小廝說著又伸頭看了一眼街道上的鬧劇,張嘴驚道:“呀,那不是俞家小姐麽?”


    少年騰地收回腳,手撐著八仙椅的扶手就半站了起來,忽然又覺得這樣顯得太急切,又一屁股坐下去,彈了彈衣擺,才慢慢站起來,踱到窗邊,嘴裏不忘警告,“要敢胡說八道,看我怎麽踹你。”


    小廝笑得跟賊得了手一樣,“保證您心花怒放。”待少年站在窗邊確認了,他伸手要賞,“沒看錯吧?幸虧奴才看到了,不然就錯過了。”


    少年啪給了他一巴掌,“什麽錯過了。走,去幫幫小姑姑吧。”


    說罷轉身出了雅間,小廝在心裏啐道:“幫小姑姑?騙誰?”


    不一會兒初雪從豆腐店出來,小臉紅紅的,顯得是生氣了,“這乞丐專門在這裏撞馬車,然後勒索錢財,不過權貴們倒是不敢惹的,勒索的一般都是商戶和小康之家,他們有一幫子人,沒人敢管。”


    俞筱晚便笑了笑,讓曹家的小廝分開人群,扶著初雲的手走到中央,朝急得幾乎要發狂的惟芳公主道:“這位公子,小女子略識醫術,不知可否讓小女子為這位小哥診治一下?”


    “啊?”惟芳公主就愣住了,拽了拽頭髮,“你……方便嗎?”


    俞筱晚笑道:“醫者父母心,況且有絹帕隔著,不用肌膚相觸。據小女子所知,你們在此糾葛已經有幾柱香的功夫了,這位小哥被馬車撞了,得盡快醫治才好。”


    那名乞丐頓時想到,若這個小姑娘真有點本事,可就會露餡,於是大叫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


    “是一夥的又如何呢?”一道徐緩靜謐的男聲傳了進來,淳厚悅耳,人們都不由得回頭去看。


    隻見一名風華絕代的少年,背負雙手,眸光湛湛,淺笑盈盈。人群就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少年緩步走到近前,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十分自然的風流韻味,睇了俞筱晚一眼道:“在下也略識醫術,就由在下來為小哥診脈吧


    俞筱晚忙往一旁讓了一步,惟芳公主卻是十分高興,“逸之,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君逸之,他挑了挑眉道,“隔幾條街就聽到了聲兒,特意過來看熱鬧的,沒曾全是熟人。”說著睃了俞筱晚一眼。俞筱晚用力眨了眨眼,怎麽他好象是在生我的氣?


    他衣著華貴,又是男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那乞丐就憋了氣道:“還是請這位姑娘來診脈吧。”女人的能力應該差些。


    君逸之卻含笑蹲下,飛速地將手指搭在乞丐的手腕上,催動內力,那乞丐“嗷”一嗓子叫了出來。他立即大皺眉頭,搖頭嘆息,擔憂的模樣讓所有人都跟著他一同嘆了一聲,“傷得重、太重了,必須好好醫治。從安吶,去請南城兵馬司的黃大人來。”


    從安立即喏了一聲,撒腿就跑。那乞丐聽著這話不對勁,受傷了也當是上醫館,叫兵馬司的大人來幹什麽?他就乘小公子拉著少年問病情的當兒,扭頭就跑,卻不曾想俞筱晚早堵住了這邊的路,也沒攔他,隻伸腳一絆,直摔了他一個狗吃屎,哎呦哎呦地叫個不停,而俞筱晚早被君逸之拉出老遠,他想賴在俞筱晚頭上都不行。


    還沒想出更好的勒索辦法,人群又散了開來,一位少年軍官,帶著幾名士兵走到近前,蹙眉問道:“就是這裏?”


    從安忙點頭,“是啊是啊。”


    君逸之就一巴掌拍在從安的後腦勺上,斥道:“叫你去請南指揮使,你叫這個唱戲的來幹什麽?”


    俞筱晚暗嘆,這位君之勉公子怎麽來了,看樣子兩人又要吵了。


    君之勉肅容道:“我就是南城指揮使,昨日才剛剛上任的,有事跟我到衙門裏說吧。”話不多說,直接一揮手,幾名士兵就強拖著乞丐走了。


    惟芳公主上前捶了君之勉一拳,“我才不去你們衙門呢。”


    君之勉抽了抽嘴角,隻得道:“好吧。”又暗暗作了個手勢,算是給皇姑姑見禮。


    俞筱晚也跟著惟芳公主福了福,柔聲道:“小女子是來看熱鬧的,便先告辭了。”


    君逸之忙道:“你快走吧。”


    君之勉寒星般的眸子一眯,“是你是南城指揮使,還是我是南城指揮使


    君逸之也學著他眼睛一眯,手指著惟芳公主道:“為什麽她可以走,她卻不能走?你徇私枉法!”


    兩人就在大街上開始大眼瞪大眼,瞪了半晌,君之勉冷哼了一聲,“誰也不許走。”


    惟芳公主一聽就撅起小嘴,“討厭。”隨從忙道:“沒事的,衙門裏也好玩。”她隨即又高興了,轉頭問俞筱晚,“你有馬車沒?”


    俞筱晚含笑搖頭,“沒有。”有也不能給她坐,她現在還穿著男裝,傳出去會成什麽樣子。


    君之勉便指著剛才君逸之坐的茶樓道:“就到這裏談吧,問一問就成了


    仍舊包下之前那間雅間,一行人上了樓,士兵們將樓梯口看管了起來,不讓閑雜人等上去。君逸之故意落後兩步,跟在俞筱晚的身後,極低聲地道:“膽子真大啊,居然敢在大街上給男人診脈,就是隔著絹帕又如何,傳出去不會被人說嘴麽?你有沒有腦子的?”


    俞筱晚辯解道:“一則我戴了兜帽,沒幾個人看清我的樣子,二則看見她有難,我自然要幫一幫。”


    君逸之冷哼道:“你幫她、誰來幫你呢?本來就是孤女,鍾鼎之家的親事就不好說了,還這般沒頭沒腦……”


    話沒說完,俞筱晚就謔地轉過身麵對他,站在兩階樓梯之上,居高臨下地仰視,俏臉繃得象鼓麵,“我的親事不勞君二公子您操心!”說罷甩袖走了。


    君逸之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弄得一怔,惟芳公主立即八卦地湊過來,“你怎麽知道她不好說親事,誰家要跟她說親事?”


    君逸之摸了摸鼻子,支吾道:“我隻是告訴她這樣的後果……是打個比方。”


    “且。”惟芳公主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啊?人家的長輩自然會說,哪用得著你來說!”


    說完也噔噔噔上樓了。俞筱晚已經進了雅間,君之勉候在門口等惟芳公主,與君逸之對上目光,就譏誚地挑了挑眉,待惟芳公主進了雅間,便跟著進去。


    君逸之哼了一聲,“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轉頭睢見從安一臉便秘的表情,心中更是惱火,“你是不是也想說我?嗯?”


    尾音這麽往上一提,從安就是一哆嗦,忙表態道:“沒有沒有,奴才是為公子您不值,王妃為了俞小姐跟太妃鬥氣,您也是為了她能早日嫁入……


    “你給我閉嘴!”君逸之惱火地一巴掌扇過去,打斷了從安喋喋不休的廢話。


    “就等你了。”君之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眼中的譏誚更加明顯,也不知剛才聽到了多少。


    所謂的問話不過是走個過場,幾句話就給乞丐定了罪,君之勉表示要整飭南城的治安,不再讓這些地痞流氓欺行霸市。


    話說到了這裏,事情告一段落,應該放人走了,可是君之勉沒說讓走,俞筱晚一時不好告辭,君逸之開始沒話說,這會兒倒是問起來了,“喂,帶了你店裏的醃梅沒?”


    俞筱晚心中一動,讓初雲從馬車裏取了一小盒梅子,請在座各位品嚐。然後問惟芳公主道:“不知公主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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