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束星又喊了聲。


    自從知道這孩子不是個啞巴後,束星便想著法兒讓少年開口。然而往常都很聽話的少年唯獨這件事不順著他,一如既往地沉默著,像從前一樣,隻是拿那雙深黑色的眼望著他。


    這少年在文長老這兒好吃好喝的調養了一個來月,本來就是長身體的年紀,身上終於是有了幾兩肉,那張臉也俊朗起來。前些日幾個和少年同齡的小師妹還跑來搶了藥童的活兒,要給少年餵藥。


    少年自從有了行動的能力後,便不用藥童拿著湯匙餵藥了,都是端著碗直接喝。見送藥的換了人,眼皮都沒動一下,接過藥喝了,然後把空碗原封不動地遞迴。惹得那幾個小師妹好不傷心,罵他是不解風情的木頭。


    然而這少年本就誰的話都不聽,隻聽她們二師兄一人的。最開始也是,那漂亮的小孩兒把他往這兒一扔,每天三不五時的來看看動動嘴皮讓他好好喝藥養傷,像是對待一隻撿回家的狗,新鮮勁兒一過,來的時間便少了。但那少年卻是記著他的話的,不光記著,還當聖旨一樣。


    有次束星說隔天要去看他,結果到那天,幾個師妹約著他到後山摘果子,他便把許諾過少年的事兒給忘了。少年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人來,站在那人的院子門口,像隻被拋棄的大型犬。那藥童來拉了好幾次人,少年都不走,藥都是送到束星院門口吃的。


    好不容易等到半夜,那壞小孩和別人結伴從後山回來了,走到院門口,看見站在那兒像根木頭樁子的少年,奇怪道:“你怎麽在這兒?”


    理所當然是得不到回答的,於是那壞孩子接著說:“快回藥堂去歇著,我改日去看你。”說完,門一關,走了。


    然而那少年卻癡癡望著那已經關上的門,抬起手摸上少年剛剛拉過的門把,著迷般。


    這孩子對他那樣不在意,他卻還是喜歡的不得了。聽他和他說一句話,便能高興半天,把那句話在心裏反覆琢磨上無數遍。


    仙人同他,合該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


    能說上話,便滿足了。


    所以他不敢開口,怕自己難聽又嘶啞的嗓音把這嬌氣的孩子嚇跑。


    束星卻不知他這樣多的顧慮,眉間一斂,“莫不是覺得我不配同你講話?”


    這句話當然是嚇他的,而少年也當真被嚇著了,惶惶然看向少年那仍舊冷淡的漂亮的側臉,手腳冰涼。


    “還不說話?”束星等了半刻,也沒了耐心。本就不是那個人,隻是長了張相似的臉罷了,他給他吃給他穿,他卻連句話也不開口說,以為自己是誰啊?當下就拂袖要走。


    少年看他轉身走了,急得眼眶發紅,幾步抓住束星的衣袖。


    “別……”


    聲音雖小,但束星還是聽見了。停下腳步,望著那垂著頭的少年。


    “別走……”因為許久不曾說話,少年的聲音像是鋸木頭的鋸子般,嘶啞難聽。自從被仙人救回來後,他便有在無人時偷偷練習說話,但怎麽也無法改變那難聽的聲音,於是他便想著把自己當個啞巴。


    他怕一說話,仙人就嫌棄他了。


    畢竟那人那樣完美,他卻卑微到了泥土裏,他怕被拋棄。


    “你哭什麽?”束星皺眉,把少年的下巴抬起來,看見少年用那人意氣風發的臉哭得稀裏嘩啦,難免有些在意。


    嘆了口氣,束星蹲下身,把那少年摟進懷裏,“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也真是……”


    一陣風吹來,粉白的海棠花簌簌落了滿地,間或聽見幾聲少年的抽泣。


    “別不要我……”


    束星柔了眉眼,不知想起什麽,撫上少年柔順了許多的黑髮。


    “怎麽會不要你,你是我撿回來的,要不要你也得從我嘴裏說出來,你自己自作主張,算什麽事兒。”


    【別丟下我好不好?】髒兮兮的小娃娃拉住那黑髮少年的衣角,怯生生地跟在他後麵。


    那人轉過身不知說了什麽,卻依稀記得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過了半年,人一養好,文長老便把少年扔出了藥堂。不想讓他去住低等弟子住的房間,束星便把自己那小院的雜物間收拾收拾,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扔進柳逐雲的幹坤袋,置辦了些新床,新褥子之類的,讓少年住進去。


    那雜物間本來是放其他師弟師妹們下山買回來送束星的小玩意兒的,加上裏麵還有柳逐雲每次送的不少物件,是以比束星的房間還要大些。此刻收拾收拾,讓少年住進去也沒有虧待。


    柳逐雲卻是不樂意了,想著束星不讓他住低等弟子的房間,那重新建個屋子不就得了?


    說幹就幹,看起來是好師兄為師弟著想建房子,實則那房子建的離束星那小院兒隔了十萬八千裏遠。


    束星由著他鬧。


    這少年一直住他這兒總歸是不方便的,再說等掌門師父一出關,憑著他的資質,也肯定會被收為親傳弟子。他和柳逐雲都有自己單獨的院兒,少年也得有才是。


    柳逐雲雖然不待見那少年,但怕束星說他小心眼兒,是以那房子建的規格都是按照好的來。


    其他弟子被柳逐雲鼓動著幫忙一起建房子,上次那幾個被少年傷了心的小女娃說是傷心了,一聽要給人建房子,高高興興地使著術法幫忙。


    隻消半個月,那房子便建好了。要他搬過去時,那少年一副要被他丟棄了的模樣,也不說話,就用著那雙黑眼睛望著他。


    “都在山上住,我難不成還要丟你下山?”束星眉一挑,用幹坤袋把少年房間裏的東西都收了進去。


    但是那裏離你很遠。少年默默在心裏想。


    不能早上伺候著你起床,伺候你穿衣,伺候你洗漱。不能一整天都陪在你身邊,因為沒了理由。


    束星要是知道他這麽想,恐怕會覺得自己撿了個僕人回來。好在他不知道,二話沒說帶著人和幹坤袋就到了師兄弟們給少年建的屋子。


    那院子可真是遠,虧得柳逐雲能實地測量了下祖山上哪塊地距離束星那屋子最遠,也是閑得慌。


    束星帶著人過去的時候,一眾師弟師妹們正站在門口,柳逐雲迎了上來,卻是衝著束星來的。


    “他們在做什麽?”束星問。


    “閑得發慌弄了個剪彩,也是胡鬧。”柳逐雲撇撇嘴,復又纏著自家師弟的手臂挽了上去,“明兒個師兄要回家一趟,要不要和師兄一起到揚州看看?”


    束星搖搖頭拒絕了,看見那少年站在那兒不動,前麵的小師妹拿個剪子已經在喊了,“穀雨師兄!快過來呀!”紮了個羊角辮的小姑娘跳著向這邊兒招手。


    束星有意讓他多接觸些外人,改改那性子,推了他後背一把,“去呀!”


    少年一向是聽他的話的,雖興致不高,也不願意拂了他的意。走上前接過小師妹的剪子,把那紅綢剪了,也不知那些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哪兒找的花,裝籃子裏,高高往少年身上撒,喜氣洋洋的模樣。


    沒經歷過這陣仗的少年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轉身望向幾步開外的束星。那花花綠綠的花瓣撒在少年身上,黑色的眸中也映進了某些柔軟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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