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他往往也不會違背心的指引,哪怕以後會後悔,因為在唐渡的信條裏因一時失誤錯過良機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就像師父,為了心中所願寧願擔負罵名也義無反顧。


    “小五,你怎麽不說話啊?”趙州橋伸手在唐渡眼前晃了晃,見唐渡回過神來,又重複了一邊剛才的問題,“他們沒欺負你吧?”


    唐渡緩過神來,搖搖頭,“我趁他們不注意就跑掉了。”


    趙州橋點點頭,突然問道:“你剛才在這裏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我在下麵搬人的時候聽到有人說話嚇了一跳。”


    “沒有,你聽錯了,那是我在說話。”唐渡說謊時麵不改色,見趙州橋不疑有他,心裏小小鬆了口氣。他逃跑時消耗了不少內力,後繼無力,不得不來此處運功功法,至虛至強,居然因禍得福又恢復了一成功法。所以他已經可以控製喉結伸縮,原本的嗓音自然也恢復了,這才一不小心漏了真聲。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昨晚我和淑妃娘娘一見如故,義結金蘭,淑妃娘娘很為我的遭遇感慨,已經答應幫我洗刷冤屈了。”趙州橋興沖沖地告訴唐渡,這是她和母親昨夜想好的說辭,看起來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有時候緣分就是如此奇妙,她們能有什麽辦法


    唐渡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趙州橋以為唐渡要追問,立刻東張西望,一副對景色很感興趣的樣子,“誒,小五快看,那朵花開的真好。”


    唐渡: ……


    少女,你還能做的更明顯一些嗎?


    不同於趙州橋和唐渡這邊的“其樂融融”,淑妃的芷羅宮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茶”


    淑妃一聲吩咐,奉茶宮女魚貫而入,相隔兩人的檀木小桌上擺了兩杯香茶,“淑妃”做了請的姿勢,自顧自端起杯盞輕啄一口,泄出的絲絲霧氣潤濕了眉眼,她抬眸直視,語氣不卑不亢,問候。


    幹嘉帝散朝後便來了芷羅宮,朝服未褪,玄色龍袍上一金色巨龍盤旋胸前,四側行龍眾星拱月,有睥睨河山唯我獨尊之態。隱隱帝王威嚴之勢自周身散發,如刀刻般剛毅的麵龐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端坐如山,聽了淑妃所言才微微動了動嘴唇,


    “閑來無事看看你,你身子可安好了”


    “甚好,皇上不必掛懷。”淑妃纖纖玉指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白瓷底繪彩杯盞上的青花紋,幹嘉帝的目光在那鮮紅蔻丹與白瓷杯體勾勒的“白雪紅梅”停留一瞬,倏而轉開。


    沉默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相對而坐的兩人一個兀自飲茶,一個正襟危坐,淺淺茶香仿佛也被這凝滯了空氣阻擋糾纏晃晃悠悠隻在兩人鼻尖飄蕩,宛若一副沉悶壓抑的中世紀油畫。


    “皇上如此關懷臣妾,臣妾不勝感激,想必皇上朝務繁忙,臣妾就不耽擱皇上功夫了。”淑妃放下杯盞,白瓷杯蓋碰擊杯麵發出一聲輕脆響動。


    幹嘉帝道了聲也好,大步流星朝外走去,行至門口他身影頓住,目光轉向淑妃,負手而立,道:“將軍府上請入宮探望,朕已準了。”他漆黑令人辨不清神色的瞳孔直視淑妃眸中如湖水般波瀾不驚的平靜,隨即各自偏開頭。


    隨行內侍發出尖銳的一嗓子的長呼——皇上起駕。


    芷蘿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侍茶宮女輕手輕腳收走擺在桌上的兩杯茶盞。其中一杯自始至終未被人動用過,茶已涼了。


    這時,林女官與收茶離去的侍茶宮女擦肩而過,來到淑妃跟前,稟道:“娘娘,刑部要人來了。”


    哦淑妃眉頭一挑,今日這芷羅宮還真是熱鬧,她唇角勾起,“隨本宮去看看。”


    ☆、第十一章


    芳儀垂首立在殿外,幾個紅衣挎刀的宮廷侍衛被攔在了芷羅宮外,故她身後隻站著三兩個嬤嬤,皆大氣不敢喘,低眉順眼的仿佛虔誠守著門庭的石雕小奴。時間一點點溜走,芳儀心裏有些不耐煩,自從她做了禦前女官後,哪怕級別隻是個二等,出了幹清宮也向來是抬著鼻孔看人的,鮮少受到如此冷落,灰頭土臉等了小半個時辰不見正主兒。


    黛紫外服下的肌膚滲出一層汗水浸濕了裏衫,粘膩的觸感讓她心頭的煩躁更盛,麵上卻不能顯露絲毫,脊背挺的愈發直,裏麵讓她苦等的袁淑妃可不是位好招惹的主兒。芳儀到禦前不過二三年,彼時禦前已經是李貴妃一人獨得聖眷而六宮避讓的局麵,但這並不妨礙袁淑妃在宮中屹立不倒,甚至越過李貴妃代掌宮印。歸根到底,若想在這宮中存活,隻記住一條秘訣即可,那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宮中女子趨之若鶩所求的不就是一個“寵”字,但凡沾上一星半點就相當於靠上整個後宮甚至整個天下最牢靠的一顆大樹。然而君心莫測,如今看似獨占聖寵風光無限的李貴妃又能逍遙多久?反觀袁淑妃,她是陛下潛邸之時的髮妻,若不是五年前橫空出來一個李貴妃,說句大不敬的話現如今她恐怕早已為皇後之尊。男子嘛,過盡千帆,結髮之情最是難忘。且不說這份結髮之情如何特殊,單憑袁淑妃背後的袁家,威名赫赫的袁家軍為大周守土衛疆,這份功績就足以使不得聖寵的袁淑妃照樣在後宮橫著走。隻要袁家不像文家那樣犯下不可饒恕之罪,袁淑妃就絕不會淪落為文賢妃的下場。目前來看,這種可能性是極小的,袁大將軍即將得勝還朝,到時又會是何等皇恩浩蕩,芳儀無從得知,但眼下,她絕不會主動得罪這樣一位主子。


    微風吹拂過芳儀額間細碎的汗珠,吹散幾絲沉悶的同時帶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芬芳,芳儀鼻子一動,欲尋又無。世人皆知昔日身為晉王妃的袁氏長女最愛菊,而後來貴為三夫人之一的袁淑妃忽然轉了誌趣,愛極牡丹,而其居所芷羅宮更是幾乎包攬天下各色牡丹種類。每至春夏,千叢萬叢牡丹開,京城名門貴婦皆以能參加袁淑妃的牡丹宴為榮幸。而每一年,袁淑妃都會在宴會上親自題詩,首首轟動京城詩圈,為文人墨客所傳誦。袁淑妃的才名甚至一度超過少時便以詩琴雙絕揚名的文賢妃。


    耳畔傳來一串腳步聲,芳儀似有所感,抬眸望去,大朵大朵成叢綻放的牡丹花海中一個身著淡白色流花織錦宮裝的年輕女子緩步而來,寬大的衣擺一起一伏流暢如流水潺湲不休不止,泛起的浪花化作衣擺上若隱若現的落花蝶舞。鬢髮上一隻紅瑪瑙簪融匯暖陽光華流轉與額上緩緩綻放的血色牡丹花鈿相得益彰,她眉眼疏冷,淡淡投來的一瞥不由令芳儀呼吸一窒,何為極簡的華麗,何為無聲即睥睨的氣勢,芳儀領略到了。那一人,那一眼,便叫萬叢艷色黯淡。


    也許還要算上第三條,芳儀想,眼前這位似乎煥然一新的袁淑妃竟能擁有讓人忽略容顏而單單為其氣勢所折服的能力,她行走禦前這幾年,除卻金鑾之上的九五之尊便是這位久居深宮的淑妃娘娘了。


    芳儀深深屈膝,鄭重而虔誠的行了一個萬福禮,“奴婢芳儀,請淑妃娘娘萬安。”


    淑妃淡淡道了句免禮,目光定在這位看起來恭敬的不同尋常的紫衣女官身上,問道:“芳女官,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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