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給人心中蒙上一層陰影,晨霧彌漫在山村當中,一切都顯得很平靜,似乎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然而大樹底下,那數不清的蝙蝠屍體,卻清晰的證明著,昨夜發生的都是真實。


    在蝙蝠當中,一個人靜靜的躺在那裏,從外表已經看不出麵貌,隻能從輪廓,以及露出的森然白骨,判斷出那是一個人。


    空氣中,一股血腥味揮之不去,這味道甚至跟昨夜的惡臭沒法比,但卻更加讓人感覺不舒服。


    “嘔……”


    小丫頭幹嘔一聲,終於堅持不住跑到一邊,陸瑤和林佳萱急忙跑過去給她安慰。


    這一幕委實有些過於慘烈,就連林芷妍和蕭風也是忍不住皺著眉頭,回想起邵文星在被蝙蝠淹沒前,臉上那如釋重負一般的笑容,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當然,此時此刻最不好受的,肯定輪不到蕭風等人,而是作為邵文星師父的孫世傑。


    “這都是命啊。”孫世傑咬著牙說道,但語氣裏卻沒有多少憤怒,有的隻是一種哀傷和悲涼。


    蕭風挑了挑眉毛,覺得這句話真的是萬能的,似乎放到什麽地方都能說的通,但這句話同樣很不講道理。


    一句“這都是命”便能把責任推的一幹二淨,好像做了什麽錯事都能掩蓋過去,豈不是等同於是在說,活著本身自帶原罪?


    “是不是覺得他咎由自取?”孫世傑從袖子裏拿出煙袋鍋,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著。


    “是。”蕭風實話實說道。


    “這孩子命挺苦的,爹媽死的早,饑一頓飽一頓的活著,我本來想著給他手藝,讓他好好活下去,可誰知道到底還是沒能留住。”孫世傑唏噓道。


    蕭風不可置否道:“但這都不是他做錯事的理由……我很奇怪的是,他得的什麽病?


    還有,你給他手藝不假,可你把自己的招牌都親手砸了,豈不是把他也給坑了?”


    “他的病是一種很罕見的病,跟漸凍症差不多,我用了很多辦法,但也僅僅隻能讓他雙手和頭部自由活動。”孫世傑再次歎氣道:“至於為什麽砸自己招牌,我覺得你更想問的是,我為什麽詐死吧?”


    “是。”蕭風爽快的承認下來,這的確是他最不解的地方。


    “五十年前,那時候正是戰亂的時候,我正大江南北的來回闖蕩,偶然間碰到一個受了重傷的島國人。


    作為華夏人來說,我打從心眼裏不想救他,但作為一名醫者,卻不能丟了醫德,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子。


    我救了他之後,發現這個人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招人反感,而且很多觀點都跟我不謀而合,雖然我們年齡差很多,但知己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可遇不可求,所以也算一見如故了。


    打那之後,我走街串巷治病救人,他就跟著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打聽當地會武術的高手,然後找上門去跟人切磋。


    結果不用多說,不知道他身份的還好,知道他身份的,肯定不會手下留情,很多次都是命懸一線,但他卻是樂此不疲……”


    聽到這裏,不知道是不是中毒太深的緣故,趙國安莫名從這個故事裏聽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因為這個故事要是換個角度來解讀,那就是活生生的一場曠世畸戀啊。


    一個是身兼高明醫術的醫者,另外一個則是對武術有著狂熱一般的愛好者,兩人互相陪伴著四處遊蕩,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彼此欣賞,彼此鼓勵。


    然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醫者一臉心疼的看著重傷在床的武術愛好者:“別再打下去了,好嗎?”


    武術愛好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幸好,有你在!”


    再然後,兩人彼此深情的看著對方,一切盡在不言中……


    想到這裏,趙國安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強行終止了自己的腦補,生怕再腦補下去的話,以後就再也沒辦法直視這位行業內的老前輩了。


    蕭風肯定是不知道趙國安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話,估計會忍不住在心裏好一陣愧疚。


    想想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趙國安是多麽英姿颯爽的一個帥小夥啊,就因為自己當時一句玩笑話,以至於思想越來越偏,越來越邪惡了。


    又抽了幾口煙,孫世傑繼續講述道:“有句話叫人可以共患難,但不能同享福,戰亂過去了,我也就回到家鄉,想著看看祖上留下來的東西還在不在。


    結果他跟我說,他想回國,問我能不能把祖上留下來的東西借給他,等他的家族發展起來以後再還我。”


    蕭風忍不住插話道:“您祖上留下來的是什麽?”


    “沒見過。”孫世傑搖搖頭:“隻知道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您接著說。”


    “當時我也是這麽回答他的,結果他不相信,趁我外出的時候偷偷跑到藏寶的地點,我回來以後到處找不到他,也沒懷疑他會趁我不在去尋寶。


    可等我真的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在地穴裏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重傷垂死,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蕭風再一次打斷道:“是被人打傷的嗎?”


    “是被機關傷到的。”孫世傑說道:“這也是我沒見到過祖上留下來的寶物的原因所在……也是他命大,我又一次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可他卻怪我沒提醒他藏寶的地穴裏有機關。


    你們說可笑不可笑,我都沒怪他趁我不在的時候去偷我祖上留下來的寶物,他卻反倒先怪罪起我來了。”


    沒有人回答,也不需要回答,隻是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蘇雨灼。


    雖然孫世傑沒有提及姓名,可誰都清楚,孫世傑故事裏的“他”,就是蘇雨灼的父親。


    “後來呢?”蘇雨灼開口打破沉默道。


    孫世傑把煙袋鍋在鞋上磕了磕,站起身說道:“後來他就回國了,我們也再沒有過聯係。”


    蘇雨灼緩緩點頭,即便心裏已經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確認,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孫世傑回過頭,麵無表情道:“稻垣涼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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