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從一個身體上長出來的兩個腦袋同時盯著,如果是從前,陳風木早就後背發涼、渾身繃緊了。


    可是在和劉鳧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之後,麵對劉鳧充滿壓迫感的眼神,他居然也漸漸的能適應了。


    認真的觀察了一下摩天輪和旋轉木馬,陳風木沉吟片刻,並沒有立即做出選擇。


    他朝著劉鳧的方向歪了歪,將身體湊近了些。


    壓低了聲音,在劉鳧其中一個腦袋的耳邊說道:


    “哥,農場主也參加了這次活動,咱們總不能搶她的風頭呀……隨便拍拍就算了。”


    劉鳧聞言一愣。


    旋即,兩張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他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看來弟弟真的是成長了,都懂得這些職場中的潛規則了。


    也不愧他今天一天,帶著陳風木跟在農場主後邊,對陳風木的這番言傳身教。


    不過……


    “弟弟,你還是太嫩了點。”劉鳧輕輕歎了口氣。


    陳風木一臉懵逼,“啊?”


    隻聽劉鳧語重心長地說:“農場主興致勃勃來參加這個活動,我們能讓她得的不盡興嗎?”


    陳風木搖了搖頭。


    “這不就對了?”劉鳧說道,“你想一想,假設是你,認認真真地參加活動,結果一同參加活動的人,全都故意讓著你,這樣你就算得了第一,還能開心嗎?”


    陳風木心說,那我可開心壞了。


    雖然不知道禮品是什麽,但是按照他的經驗,肯定不會是什麽沒用的東西。


    不過代入農場主的角度一想,劉鳧說的也不無道理。


    陳風木順著劉鳧的話問:“那咱麽應該怎麽做?”


    “當然要拍得好,但是又不能拍得太好!”劉鳧說,“既不能讓農場主覺得,我們搶了風頭,也不能讓農場主覺得,我們做事敷衍!”


    陳風木頓時肅然起敬,露出了“受教了”的表情,“哥,我懂了!”


    劉鳧洋洋得意:“懂了吧!這就是為人處世……江湖不隻是打打殺殺,江湖更是人情世故!”


    “是是是,哥你說得太有道理了……”


    ……


    不知道跳樓機項目什麽時候會結束,坐在上麵的人,都想盡早拍攝到比較好的照片。


    於是紛紛各顯神通。


    有人將攝像頭對準了細密如織的遊客,有人選擇拍攝遊樂園內比較典型的風景建築,有的人則想要抓拍一些特別的瞬間。


    拍立得的畫麵不斷地拉伸、拉伸,試圖搜索遊樂園類比較特殊的畫麵場景。


    突然——


    拍立得鏡頭中的畫麵,像是突然接觸不良的電視那樣,呲啦的閃過了一片雪花。


    還沒等拍攝者作出反應,雪花又很快消失不見。


    畫麵中出現了一個剛剛並沒有的身影。


    拍攝者的表情頓時僵硬了,手指顫抖差點兒沒拿穩拍立得讓它從掌心脫落。


    幸好及時反應過來,牢牢地抓住了相機。


    隻是相機中的那個身影——


    他穿著色彩斑斕、極其誇張的服飾,腦袋上戴著個無比滑稽的彩色帽子,此刻正背對著鏡頭,手中還抓著一大把氫氣球。


    那是……遊樂園的小醜。


    就在這個時候,相機鏡頭裏的小醜,開始有所動作了。


    拍攝者屏住了呼吸。


    一種強烈的危險感攀升上他的後背,心髒在胸腔裏狂跳。


    似乎在提醒著他,不要再繼續看小醜了。


    可是,手裏的拍立得,偏偏就是沒有辦法挪開鏡頭。


    如果拍下小醜呢?


    會博得那些遊客們的歡心嗎?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翻湧。


    以至於一時之間,硬生生克製住了那種恐懼,盯著鏡頭裏的小醜,半點也不肯挪開視線。


    就快要轉過來了……


    小醜的身體,已經往後轉了一半。


    隻差一點,等小醜轉過來,拍攝下它的正臉照就好了。


    拍攝者在心裏不斷的給自己加油鼓氣。


    隻是拍攝……不會出什麽事的吧?


    可是,


    為什麽總覺得有哪裏很違和呢?


    是什麽問題?


    拍攝者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一種強烈的古怪感在他的心頭蔓延。


    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忽然,拍攝者的視線,落在了位於鏡頭底端的小醜的雙腳。


    攝像頭所拍攝到的,是小醜的腳跟,而腳尖,仍舊朝著向前的位置。


    所以……


    剛剛轉過來的,根本不是小醜的整個身體。


    他的雙腿依舊站立在原地,隻有腰部以上的部分,朝著鏡頭轉了過來!


    拍攝者隻覺得一陣寒意,從後脊柱穿上天靈蓋。


    一瞬間,渾身仿佛浸在了冰水裏,手腳發冷僵硬。


    鏡頭中的小醜,已經將整個上半身完全的轉了過來。


    危險感在拍攝者的腦海中拉響了警報,他的呼吸急促,急切的想要挪開拍立得的鏡頭。


    就在此時。


    鏡頭裏的小醜,像是發現了自己正在被拍攝。


    它猛地仰起被粉塗抹得慘白的一張臉,朝著鏡頭,咧開猩紅的嘴唇一笑。


    “哢嚓——”


    拍攝者手忙腳亂,無意觸碰到了拍立得相機的快門鍵。


    拍攝下了這張小醜的笑容。


    拍攝者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匆忙放下手裏的拍立得,背靠著靠椅,不住的喘息著。


    砰砰砰。


    砰砰砰。


    他的心跳個不停。


    小醜是看到他了嗎?


    他會不會出事?


    強烈的恐慌感,讓他根本平靜不下來。


    忽然,在他的視野裏,遠處似乎是剛剛小醜站著的地方。


    出現了一個正在緩慢朝這邊飄過來的小黑點。


    那是什麽?


    拍攝者有些迷茫地瞪大了眼睛。


    那東西越飄越近,越飄越近,顯現出一個橢圓的形狀。


    終於。


    他看清楚了。


    那是一個巨大的,氣球。


    人頭氣球……


    氣球上,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那是他的臉!


    【跳樓機注意事項】,第5條——


    【若您在跳樓機運行過程中看到氣球,請不要擔心,那是小醜在與您開玩笑。與其保持對視直到它離開就好。】


    對視……


    他要與他保持對視才行。


    拍攝者對上那氣球的臉,與其對視著。


    冷汗凝聚成了大顆的水珠,順著他的鬢角,不斷地滑落。


    更可怕的是。


    拍攝者注意到了。


    他不能眨眼睛。


    因為眼睛的每次眨動,都會讓那隻氣球,距離自己更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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