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霧氣在道路兩旁彌漫,整個世界仿佛淹沒在一片白色的煙霾之中。


    而就在這霧氣流轉之間,似乎隱約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浮現,無比的巨大猙獰。


    而車廂,似乎終於不堪重負的,在那尖銳的利齒之下,折斷為了兩節。


    “咚!”


    陳風木、黃毛和司機,跟隨著車頭一起掉落了下去。


    斷裂的車頭砸在地上,發出了震天響動,濺起星星火花。


    無數碎裂的玻璃片,在這衝擊下,朝著車廂內的兩人一詭濺射而去。


    陳風木及時抬手擋住了臉,這才沒讓那些碎玻璃刮花了他的帥臉。


    畢竟,死是一時的事,帥可是一輩子的事。


    之前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依舊是一個帥哥,陳風木可是能狠下心,讓劉鳧將自己脖子上長得牛蛙臉硬生生砍下來的。


    劇烈的衝擊之下,陳風木、黃毛和司機都受了傷,不過好在還依舊能行動。


    兩人一詭掙紮著從車頭裏爬了出來。


    隻聽見後方一聲貓叫:“喵。”


    三個幸存者一起抬頭看去。


    時間在那僅僅相隔的十米的不遠處,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女孩的身體纖細柔弱,渾身上下是如墨染過般的漆黑肌膚,黑白色的女仆裝穿在她的身上,點綴著蝴蝶結的裙擺被風吹得搖曳。


    懷裏,正抱著一隻體態纖長優美的暹羅貓。


    在她的身後是濃密的黑色長發,如綢緞、似瀑布,被風吹得朝上揚起……


    等等,沒有風。


    陳風木根本感覺不到空氣裏風的流動,很顯然此刻並沒有任何的風。


    所以,那些頭發……


    陳風木仰起頭,沿著發絲蔓延的方向,朝著天空中看去。


    霧氣似乎散去了些。


    他與那隻漂浮在半空中的眼睛,有了一秒的對視。


    陳風木的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現了黃毛之前的詢問——她又沒眼睛,她怎麽看的啊?


    原來,薛助理並不是沒有眼睛啊……


    耳邊,傳來司機驚喜的叫喊聲:“是薛助理來救我們了!”


    “陳哥……”黃毛的聲音怯生生地響起。


    陳風木猛地抬手,一把按住了黃毛的腦袋,用力的往下壓去,聲音嘶啞:“低頭,什麽都別看!”


    黃毛被按得低下了頭去。


    可是,在陳風木的手壓上他的腦袋的一瞬間,黃毛分明感覺到,似乎有什麽東西,流到了他的後脖子上。


    介於液體和固體之間,帶著些許的溫度,卻絲毫沒有濡濕感。


    那是什麽?


    黃毛心頭閃過一絲困惑,還沒有等他問出聲,就聽見耳邊陳風木厲聲喝道:“閉上眼睛!現在什麽都不要看!直到我說可以!”


    本著心中對陳風木的無比信任,黃毛果真老老實實地閉上了眼睛。


    而他自然也無法看見,陳風木的身體在一瞬間仿佛蠟燭一般開始融化,渾身上下的皮肉鬆鬆垮垮掉落,就像是蠟油流淌。


    陳風木不敢再抬頭看天空。


    隻是那一瞬間的對視,就讓他遭受到了如此強烈的汙染。


    或許是因為之前,通過服用藥物主動被汙染過一次,此時的陳風木居然詭異地保持了理智,還能思考。


    而在他的身邊,司機的身體卻逐漸地扭曲,開始脫離了人形,一叢叢的毛發,從司機的身體裏長了出來。


    司機卻似乎毫無感覺,隻是驚喜地喊著:“薛助理!是薛助理來救我們了!”


    陳風木心中哂然,


    估計這位薛助理根本不是來救他們的,主要還是為了救那兩箱葡萄吧。


    隻見,在薛助理的腳邊,赫然放著兩筐葡萄。


    陳風木還以為,葡萄已經隨著車子的墜毀折損殆盡了。


    現在一看,那兩筐葡萄依舊顆顆晶瑩剔透,毫無損傷。


    薛瞳沒有雙眼的臉朝著天空揚起。


    天空仿佛被磨砂玻璃的罩子罩住,人造的太陽如同一顆高流明的巨大燈泡,遊離在那罩子外。


    難以驅散這遍布世界的厚重濃霧。


    但她的眼睛,卻可以清晰地看見周圍的一切。


    牙齒。


    巨大的,由無數人類和動物的骸骨組合而成的,兩排不斷開合的牙齒。


    密密麻麻交錯著的骸骨,似乎仍具有生命,正在艱難而痛苦的蠕動,不斷地發出好像磨牙般的嘎吱嘎吱聲。


    浮在半空中的眼球裏,同樣有著無數縱橫交疊的肢體,圍繞一圈組成詭異的眼白,而瞳孔處,則是一片猩紅翻湧的血海。


    麵對著那巨大的兩排牙齒,血海如燒滾了的沸水般翻騰湧動,散發著濃濃的不祥。


    即便隻是趴在地上,沒有抬頭看向天空,陳風木也能感覺到,那仿佛滔天的孽海傾翻,席卷而來的災厄氣息!


    他渾身上下皮肉融化的速度越發得快。


    陳風木甚至感覺到,在自己脖子的位置,隱隱作癢。


    一顆新的腦袋,即將從他砍下牛蛙臉的位置,再度地冒出來。


    陳風木一陣不安,掙紮著抬手去摸自己口袋裏的藥,也不數有多少顆,一股腦地往嘴裏倒。


    遏製汙染!


    眼瞳與牙齒碰撞到了一處!


    那生長著無數骸骨的牙齒,一觸碰到瞳孔內翻湧著的猩紅血海,就像是遭遇了最強烈的硫酸腐蝕,開始迅速溶解。


    森白的骨骼在血海的侵蝕下,不斷地熔斷開來,掉落入血海的骸骨掙紮遊動,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聲響,最終卻又不甘地沉寂下去。


    可,在那牙齒被血海腐蝕的同時,血海邊緣處出的“眼白”,那一具具的赤裸肢體,卻也在飛快地化為骸骨,如同參差的牙齒。


    雙方,都在將對方變為自己的模樣。


    這是一場相互汙染的戰爭!


    勢均力敵。


    這場戰爭遲遲分不出勝負。


    牙齒與眼瞳,誰也沒能將對方汙染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終於,趴在地上的司機開口了,語氣帶了幾分焦急:“薛助理,農場主還等著用葡萄!”


    “你們——先帶著——葡萄——走。”薛瞳一頓一頓地說道。


    司機三兩步衝上前去,彎腰抱起一筐葡萄。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天空中,正與眼瞳對抗的牙齒猛地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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