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路邊的電話亭裏,鈴聲響個不停。


    回蕩在寂靜空蕩的街道上。


    尖銳、刺耳。


    仿佛小鋼刀鋸在人的神經,又像是錐子往腦子裏紮。


    謝小魚盯著那突然出現的電話亭。


    路燈下,電話亭四麵玻璃都被擦的蹭亮,清晰的顯露出電話亭裏的紅色座機。


    鮮紅的顏色,仿佛鮮血染成的一般。


    謝小魚甚至產生了一絲錯覺——當自己拿起電話聽筒的時候,會沾上一手黏膩的鮮血。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越來越急促,似乎在催促著她趕緊去接。


    規則第5條,【街邊的電話亭響起時,請上前接聽,無論對麵說什麽,請堅持聽完。】


    謝小魚聽見,身旁站著的王卿開口了。


    語氣帶了絲埋怨。


    “這電話亭壞了吧?別管他了,我們繼續往前走。”


    不、不對。


    謝小魚的腦袋,微不可覺地搖晃了一下。


    她握緊了手裏空蕩蕩的狗繩。


    繩子另一頭,本該拴著的那隻畸形怪異的“狗”,已經消失不見。


    謝小魚不知道,狗不見了,否是在暗示著什麽。


    但至少,她應該按照規則做。


    謝小魚並沒有聽王卿的。


    她三兩步走到電話亭前,一把拉開了玻璃門,鑽進了電話亭裏。


    她凝視著鮮紅欲滴的話筒,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話筒剛一落入她的手裏,謝小魚就感受到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以掌心的接觸麵為起點,迅速的朝著整個手臂攀延上去。


    謝小魚差點沒忍住將電話掛了回去。


    但她還是按捺下的那種不適,將電話接通湊到耳邊,開始安靜地聆聽。


    電話那頭十分的安靜。


    謝小魚差點兒以為,自己接了個空。


    她沒有將電話掛回去,隻是握著聽筒,微微側了下身體。


    從這個角度,她可以看見站在電話亭外的王卿。


    電話亭外,王卿似乎並沒有什麽異樣啊。


    她站在原地,手裏還是提著那個鼓鼓囊囊的垃圾袋。


    鮮紅的血水從垃圾袋裏滲出來,慢悠悠的,一滴一滴,往地上滴。


    因光線從頭頂的路燈灑下來,落在王卿的臉上,在凹凸不平的五官間添了些陰影。


    距離又隔得有些遠。


    謝小魚看不清王卿的表情。


    影子靜默地躺在王卿的腳下。


    電話聽筒裏,忽然傳出些聲音。


    那聲音實在是太輕了,如果不是因為周圍極為安靜,謝小魚甚至都無法聽見。


    為了聽清楚從聽筒裏傳出的聲音,謝小魚放輕了自己的呼吸,凝神細聽。


    半晌,她終於隱約聽出了那是什麽聲音。


    一個女孩的啜泣聲。


    很低,很細弱。


    像是一個身體極其虛弱的人,發出的本能嗚咽。


    謝小魚凝神聽了一分來鍾。


    那女孩隻是在低低地啜泣,也不說話。


    謝小魚感覺到有些迷茫。


    她甚至,下意識地想要詢問電話對麵的那個女孩,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但是謝小魚不確定,自己貿然詢問會不會出什麽事。


    畢竟,規則隻是要求她必須要聽完。


    並沒有說,她需要給電話裏的那個女孩回應。


    謝小魚定了定神,繼續安靜地接聽了下去。


    隻是聽電話時,不忘分心去關注站在電話亭外的王卿。


    終於,那電話聽筒裏的聲音,發生了一些變化。


    一陣金屬摩擦的聲響,像是鑰匙被插進了鎖孔裏轉動。


    緊跟著,就是金屬在沙石地麵上剮蹭過的聲音。


    像是有個人推開了一扇門。


    女孩的啜泣聲清晰了起來。


    同時,謝小魚聽見,一個有些沉悶的腳步聲在朝著女人靠近。


    “吃吧。”電話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像是在對那個女孩說話。


    “啪嗒”一聲,什麽東西被丟在了地上。


    謝小魚的腦中立刻構築出一個場景。


    在一個昏暗破舊的密閉空間裏,類似倉庫那樣的地方。


    女孩蜷縮著身體,小聲地為自己未知的命運而哭泣。


    一個男人打開了倉庫的門,走了進來,將裝著食物的飯盒丟在了這個女孩的麵前。


    果然,謝小魚聽見了,從電話裏傳出的女孩的哀求聲。


    夾雜著難以控製的啜泣,因為恐懼而顯得哽咽。


    “我、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呀?”女孩的懇求還帶著幾分期待,“我爸媽可以拿錢的。”


    “回家……”男人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然後突然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回家?”


    “砰——”


    劇烈的撞擊聲猛的響起。


    伴隨著女孩一聲尖銳的痛叫。


    “你還想回家?可以呀。我們幫你找個新的家。”


    伴隨著男人的說話聲的,


    還有猛烈的撞擊和毆打聲響。


    女孩被打得痛叫不止,一邊哭,一邊淒慘的求饒。


    “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嗚嗚,爸爸媽媽救救我……”


    “我沒有做錯什麽,放過我吧……”


    聽著從電話聽筒裏傳出的聲響,謝小魚感覺到了一陣不適。


    熟悉的毆打聲,與她曾經聽到過的不同,卻又極為相似。


    就像是曾經一個個夜晚裏,她隔著臥室薄薄的門板,聽到房門外,父親對母親的毆打。


    她聽得出來,


    什麽聲音是拳頭砸在了腦袋上;


    什麽聲音是巴掌扇在了臉上;


    什麽聲音是腳狠狠的踹在了柔軟的肚子上。


    電話裏,男人持續地毆打著女孩。


    一麵毆打,一麵凶狠地警告。


    “是不是還想逃跑?還敢不敢逃跑?”


    “別想著回家!老老實實的聽話!”


    女孩的哭叫聲,逐漸從尖銳,變得低微了下去。


    嘴裏,還在發出模糊不清的求饒聲。


    謝小魚隻覺得腦子一陣發熱。


    一時之間,過去的種種回憶,似乎與電話裏的聲音重疊了。


    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像是被困在了經年的夢魘裏。


    她下意識地,朝著電話裏喊出了聲:“別打她!!”


    話一出口,尾音還沒落下。


    謝小魚倏然清醒過來,渾身驚出一層冷汗。


    她握著聽筒的手,僵硬了。


    一瞬間,電話裏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周遭也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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