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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就算安全抵達了遼國,亦非就是高枕無憂了,。”魏良臣這時也接過馬擴的話頭說道:“我仔細查看了一下史書典籍。自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澶淵之盟簽訂後,我大宋與遼國百餘年未發生戰爭,遼人亦是十分守信,未再南侵,而我朝卻反於宣和四年攻遼,乃是我大宋違約在先,而擊敗我軍的遼軍統帥正是現任遼帝耶律大石。雖然其後遼國本土全被金國所占,以致耶律大石不得不遠赴西域重建大遼。但他對我大宋是何態度,恐亦難預料。”


    魏良臣說出這番話來,倒讓嶽雲對他刮目相看了,雖然他是秦檜一黨之人,也算是個奸臣,但嶽雲也知,並非奸臣就是庸臣。他能在前年被趙構和秦檜選中,作為宋國使臣出使金國,簽訂《紹興和議》,絕對是個能人。如果他當真見識淺薄的話,恐怕秦檜也不會如此重用他了。


    嶽飛這時卻眉頭大皺,微微有些驚奇道:“莫非禮部對如何與遼交涉未定下一個大致底線和對遼方的具體要求嗎?”


    “當然定了的!”馬擴接下話頭道:“禮部按官家和秦相的意見,提出了和談的基礎:那就是要求遼國從北方進攻金國,原大遼舊土皆歸遼國,而白溝河以南原大宋領土歸宋,雙方滅金之後,以前簽訂的澶淵之盟繼續生效。”


    嶽飛聽到這裏,卻是眼睛一亮道:“那官家可曾說過,如若遼國東歸,向金國發起進攻,我大宋是否同時北伐呢?”


    “這倒是沒有。”馬擴苦笑道:“之前我曾向秦相問過,如若遼國要求在他們進攻金國時。我大宋同時向金國背後發起猛攻,我們是否能允承下來。而秦相卻不置可否,隻說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便讓遼國派使臣來臨安換約時再說了。”


    李若虛這時終於忍不住說道:“如果當真這樣做的話,那遼國怎會同意結盟呢?隻要求他們向金國發起進攻,而我方卻不同時進攻,。遼國敢驀然東歸嗎?畢竟他們現在和金國可是相隔萬裏。中間還隔著一個西夏呢。”


    張憲也是歎道:“如果等遼國使臣不遠萬裏,到了臨安再談,就算談成了。他們回去遼國又要走一萬裏,再等他們發動進攻……隻怕一切順利也是兩三年後的事了。這戰機可是稍縱即失之事,如何擔擱得起啊?”


    馬擴這時正色道:“我和魏大人亦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感到為難。不知嶽元帥對此可有好的辦法?”


    嶽飛聽後亦隻是苦笑道:“此事極為棘手,連馬大人你這樣精通外交,熟悉遼國和金國情況的人亦束手無策,嶽某隻是一魯莽武夫而已。大人若問我帶兵打仗之事,嶽某恐怕還能出點主意。這外交之事嶽某可實在沒什麽高見。”


    馬擴和魏良臣對視了一眼後。方緩聲道:“不知嶽元帥可否想北伐中原。光複我大宋河山呢?”


    嶽飛一聽,心中雖然很奇怪,卻依然鄭重說道:“此乃嶽飛畢生心願,如有機會北伐中原,嶽某當不會錯過!”


    “那就是了!”馬擴聽後,滿臉欣喜。隨即便神色鄭重地問道:“那不知嶽元帥可否答應在下,在適當的時候向金國發動進攻呢?”


    “這……”嶽飛聽後卻是眉頭一蹙。


    李若虛有些疑惑地問道:“馬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我軍單獨進攻金國?而且還是在未得朝廷軍令的情況下擅自行動?”


    馬擴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亦不得不說。這正是我和魏大人的打算。”


    嶽雲一聽,幾乎要罵出來了,這馬擴聽說是個忠臣,咋也出這種餿主意呢?生怕趙構和秦檜手中抓不到嶽飛的罪狀嗎?


    不過,他急,有人比他更急,張憲和王貴立刻齊聲道:“此事萬萬不可,!這樣豈不是陷元帥於不忠?擅自出戰可是嚴重違抗軍令的!”


    他們深知,如若嶽飛真的擅自北伐,就算贏了也會被朝廷降職責罰,輸了恐怕就是直接被逮捕下獄了。


    馬擴連忙解釋道:“我和魏大人的意思並不是要嶽元帥真的大舉進攻金國,屆時隻需調動大軍北上,造成一種進攻態勢,並在宋金邊境上製造幾起衝突,讓遼國不至於以為我們說話不守信用就行了。”


    魏良臣亦在旁點頭道:“嶽元帥敢作如此承諾,我們才有底氣與遼國談判時,作出保證,承諾在遼國進攻金國時,我們亦同時發起進攻。不然,也隻有向遼方解釋,要遼國派使臣到臨安換約再談了,屆時官家和秦相能否說服遼使,可實在難以預料了……”


    他此時亦是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嶽飛聽聞之後,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這可是他麵臨的一個重大決擇。


    嶽雲此刻也在暗自擔心,老爹能承諾馬擴和魏良臣的要求嗎?


    如果馬擴是問他嶽雲,倒好辦了,他嘴上可以答應馬擴,但到時則會看情況來處理,如果朝廷這時對嶽家軍盯得不緊,那他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一下,可如果那時趙構和秦檜正瞪大了眼睛找嶽家軍的毗漏,那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一頭撞上去的。


    但嶽雲卻知道,嶽飛卻決不會答應了之後卻不去做,或者想辦法推三阻四的。他隻要承諾了的事,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也會去闖。


    於是,他便搶在嶽飛麵前先答道:“馬大人和魏大人的一番心意,我們都明白了。可是朝中有奸臣小人正想方設法找咱們行營後護軍的把柄,企圖謀害家父。如果屆時朝廷並無軍令北伐,而我軍卻擅自北上攻金,豈不正中其奸人下懷?”


    李若虛和張憲聽他如此說,臉上均露出讚許的神色,。他們也顯然是想到了此點。


    馬擴和魏良臣聽聞之後,亦是露出一臉失望之色,畢竟這種情況的確無人能解。


    但是嶽飛的回答總是出人意料,他思索半晌之後,竟然完全無視了嶽雲的一番苦心,毅然回答道:“好!馬大人,嶽某應允了!”


    “元帥,不可啊!”張憲、李若虛和王貴聽後,齊聲反對道。


    嶽雲更是感覺到無語了,就算真的要答應,也不能當著魏良臣的麵答應啊,這家夥可是秦檜的親信啊。他知道此事後,遣人告訴了秦檜,豈不是徒送把柄給這奸臣?屆時嶽飛再進風波亭,罪名也恐怕不是莫須有了,而是實打實的罪證了。


    他正待再勸之時,嶽飛卻眼眸精光一掃席上眾人,斬釘截鐵道:“嶽某主意已定,諸位兄弟和雲兒就休要多言了。北伐中原,光複河山乃是嶽某畢生心願,哪怕是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措。如能引得遼國東歸,金軍勢必將主要注意力放在遼國身上,說不定亦能使官家及朝中大臣們重拾收複北方國土的信心。如真能如此,嶽某就算舍得這八尺之軀又如何不可!”


    他話語雖然說得淒涼悲愴,但氣勢卻依然豪情萬丈,讓在座眾人皆為之震撼。


    就連那魏良臣也不禁動容。他斟滿酒杯,起身敬道:“嶽元帥,我敬你一杯,元帥的這份胸懷,讓魏某實在敬佩不已。此次遠赴遼國,魏某定當竭盡全力,定為我大宋討來一強援!”


    嶽飛聽聞之後也舉起酒杯道:“好!幹!嶽某祝魏大人和馬大人此次西行,馬到成功!”隨後,他便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嶽雲見狀,情知此事已勸不回來了,隻得悶頭不語。


    又過了半個時辰,眾人皆吃飽喝足,魏良臣、馬擴兩位文官酒量比起嶽飛等人差了不少,已是喝得酩酊大醉,由他們的護衛送回了驛站,。


    嶽飛父子回到家後,嶽雲沒有回自己的臥室,而是徑直跟著嶽飛。


    嶽飛微微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了,他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書房。待嶽雲也走進來後,方點起了油燈道:“雲兒,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要答應魏良臣和馬擴的要求吧?”


    “是的!這樣做太危險了!要知道秦檜那奸臣一直就在盯著你,巴不得你出些紕漏,而官家更是成了他操縱的木偶,什麽都聽他的。爹,現在咱們嶽家軍的晴況可是不妙啊!”嶽雲苦口婆心地說道。


    “住口!”嶽飛這時卻大發雷霆道:“你不要在我麵前說官家的壞話!”


    他這一聲大吼,把嶽雲嚇了一大跳,之前他可從未見過嶽飛對著自己發火。


    嶽飛見嶽雲驚慌失措的樣子,心中方覺有些過意不去,畢竟兒子也是為了自己著想的。他方緩聲道:“雲兒,為父自靖康元年從軍以來,一直皆被上官壓製,不能出頭。直到官家登基後,才破格提拔,先任命我為正八品的修武郎兼統領,後又提拔我為從七品的武經郎,官升至統製。並於紹興四年任命我為清遠軍節度使,那年為父才三十三歲,軍中不少將領皆不服,是官家力排眾議方讓樞密院通過的,後來為父才知,這一任命竟讓我成了大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節度使……”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爾後,官家又於紹興五年封我為武昌郡開國候,紹興七年拜我為兵馬都元帥,升湖北京西路宣撫使,為父未到四旬,便已位極人臣了。官家對我皇恩浩蕩,但我卻曾數次違抗他的旨意。雖然多為前線軍事的看法不同,我心中卻仍感歉意……雖然近兩年來,官家被奸賊秦檜蒙蔽,決策屢有失誤。但隻要我等一心為國,排除奸賊幹擾,光複河山仍大有希望!”


    嶽飛說到這裏時,虎目中不禁露出一絲感激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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