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方楠你怎麽會在這兒呢?跟朋友吃飯麽?我本來也在這裏有應酬,結果好像對方不能來了,本想找個包間自己吃呢誰知道就碰見你了,正好有點餓了,不介意我坐下來一起吃吧?”還沒等我開口,他自己就大搖大擺地拉開我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然後跟來上菜的服務員要了份餐具。


    我見他含笑對張先生點頭,還是反應不過來:“林總……您怎麽會在這裏?”


    他看我一眼,微笑道:“不是剛跟你說了麽?我在這裏有應酬啊,你看你這記性,回去的時候記得給自己買盒腦白金。”正好服務員給他拿來了餐具,於是他優雅地拿起筷子微笑著對張先生道:“快吃吧,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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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望林然好像藝術品一樣的側臉,再望望對麵張先生非洲難民一樣“深邃”的麵孔,按耐下走人的衝動,想起王姐的那句“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給別人打工的有房又有車”,在心底默念三遍“長相都是浮雲啊rmb才是最重要的”,扯著臉上僵硬的肌肉笑著問:“請問張先生現在在哪邊高就?”


    他嘿嘿一笑:“不敢不敢,我自己開了個修車鋪子。”


    我臉一僵——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給別人打工的……


    我看到正在慢慢品嚐著菜肴的林然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嗬嗬,那也挺好……咳咳,張先生平常也應該很忙的吧?現在出門很不方便的,公交車擠死人的……”


    “嗬嗬,我自己開車出去的。”


    我眼睛一亮:“哦?是嗎?張先生的車是什麽牌子的?”


    “馬自達。”


    “哦,要幾十萬吧?”


    他又嘿嘿笑著擺手:“哪裏哪裏,四千塊而已。”


    “……四千塊?”能買來個車玻璃麽?


    “對啊,一個三輪摩托車哪能上萬呐……”


    林然的臉上已露出蒙娜麗莎般神秘莫測的微笑。


    我幹笑兩聲:“嗬嗬,張先生真幽默……張先生家很大吧?”


    “恩……是挺大的……”


    “是麽?一個人住很空曠吧?”


    “恩,不過修車鋪子嘛,肯定要大一點的,不然那些車也開不進來嘛。我自己住的地方就十幾平米,所以還好啦……”


    我終於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徹底地裂了……


    我看見林然那蒙娜麗莎的微笑已然變成了得道高僧了悟後對眾生的悲憫的笑容……


    有自己的事業不是給別人打工的,有房又有車……我決定再也不開口說話了,吃完飯就走人!我隻知道求職簡曆的虛假程度好像注水豬肉,可是我沒有想到相親資料的虛假程度竟然也可以直逼女明星的胸部!


    吃完了飯,那位張先生在走之前殷切地望著我說:“那我們以後再聯係。”


    我笑眯眯地點頭說再見,同時在心裏加了一句——再也別見!


    站在飯店門口,我瞪著林然,想說點什麽又從何說起。


    他仿佛被我瞪得不自在,轉過臉去,而後咳嗽兩聲,似是漫不經心地說:“以後相親先搞清楚人家的真實情況吧,省的被賣了都不知道。不過就以你的條件,還指不定是誰吃虧呢……”


    昏暗的天光裏,車水馬龍川流而過,他衣冠楚楚倨傲地望著我,嘴角的不屑清晰可見。


    我突然難過,背過身去,說:“對,我知道我一無是處,我長得不好看,我沒有高學曆,我家裏也沒錢沒勢,我就是這個城市裏最底層的一員。


    “而您是貴公子,是青年才俊,您會有美好的前途,會有個仙女一樣的妻子。而我,就是浩浩蕩蕩相親大軍中的一個,被人挑來揀去,跟菜市場上的爛葉子一樣。或許以後就嫁個張先生這樣的人,沒啥錢辛辛苦苦地過了一輩子……”


    不知道是今晚的風太涼還是酒太烈,那些原本我不在乎的“小女人的憂愁和難過”,好似被放大了數倍,生生堵在我心口,壓得我站不起身,蹲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多久沒有哭過了?多久沒有這樣的難過了?是不是外表似金剛,內心也就一定要堅強地跟碉堡一樣?是不是每個人都認為我就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不在乎大家把我當男人,不在乎成為大家調劑生活的笑料,不在乎有沒有人疼,不在乎是否會一直孑然一身?


    我做了這麽多年的白日夢,做了這麽多年的蝸牛,終於敢麵對現實,想走出那片白月光。可是,等待我的,卻是措手不及的難堪和嘲諷。


    不知過了多久,林然走到我身前蹲下,遞給我一方幹淨的手帕,低聲說:“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你……挺好的。”


    他背對著光,英俊的臉隱沒在昏暗裏,我突然覺得難堪。我這是怎麽了,竟然對著上司說那些話,讓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一個拿我當小醜取樂的人麵前。


    我站起身慌亂地拿袖子擦了擦眼淚,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恢複到平日裏金剛無敵的狀態。剛要說點什麽緩解一下氣氛,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輔導員讓我回學校一趟,說是關於畢業的檔案問題。


    掛了電話我跟林然說:“林總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事要回學校一趟,您看……”


    “哦,”他點點頭,很自然地說,“正好我也想隨便逛一逛的,聽說你們學校風景不錯,一起去吧。”


    一路上,林然一直皺眉凝神望著前方,我則低頭擺弄手指,不知道說什麽好。幸好林然放了一張鋼琴曲,於是我便裝作專心欣賞高山流水,掩飾尷尬。


    到了學校,我們剛停好車下來,迎麵就過來一個曾教過我的老師,於是我乖乖地問好:“老師好!”


    那老師笑眯眯地點點頭說:“哦,方男人啊,跟男朋友回學校來玩啊?哎呀男朋友長得真好,你可真有福氣……”


    我嘴角抽搐著目送她遠去,因為安好叫我方男人,於是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叫我方男人,連帶著教課的老師也都以為“方男人”才是我的名字。


    我看林然麵無表情的樣子,想起來那老師說他是我男朋友的話,心裏有點窘,趕緊開口找話說:“剛才過去的那個老師是教我們馬哲的,她計算機課可無聊了,一上課下麵趴倒百分之九十!”


    林然想了下,而後問我:“那她到底是教什麽的?”


    看著我張口結舌的樣子,林然笑起來。我望著他,覺得上帝老子還真是不公平。同樣是人,他怎麽就能笑得這麽好看呢!林然一邊笑得好似百花開,一邊還抬手在我腦袋上拍了兩下,安撫小貓小狗一般。我本想賭氣拍開他的手,卻在看見他的笑後微微地怔。


    我總是看見他皺眉或者譏笑的神情,從不曾見他笑得這樣開懷燦爛過。於是我隻能一邊在心底鄙視自己的色迷心竅,一邊任下午心中的不快都煙消雲散。


    才進教學樓,就又遇見了一個老師。這個老師教的是麵相學,當初我和安好見選修課程裏麵還有這個課,覺得挺有趣於是就報了。第一次上課的時候,該老師走到講台上雙手撐在桌子上跟我們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多分鍾後,揚起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說:“剛才通過觀察你們的麵相,我已經知道了你們所有人以後的命運。”


    一群人大驚,紛紛詢問自己的未來命運。他將食指放於唇間輕“噓”一聲,用標準江湖騙子的語氣壓低聲音說:“天機不可泄露。”


    一群人當即就吐血了。


    此刻見這位老師過來了,我萬分緊張地對他擠出一個笑:“老師好!”


    他微笑著點點頭,見他沒有開口說話,我悄悄地鬆了口氣拉著林然的胳膊就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老師一聲:“請留步。”我頓時眼皮猛跳。


    他對著我和林然的臉猛瞧了半晌後,摸摸鼻子一臉沉痛狀:“命裏相克,是為冤家。”而後拍拍林然的肩膀,“青年,你要珍重啊!”


    我倒……


    一番折騰,好容易將事情都搞定了,看看天也不早了,於是我說:“林總,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我餓了。”


    “啊?”您老不是才蹭完一頓我的相親飯麽?


    “難得來你們學校一趟,怎麽說你也得盡點地主之誼吧?”


    我心裏頓時就開始嘩嘩流血,這個吸血蟲老板,我工資還沒拿到手呢,就先被宰兩頓了。


    因為學校食堂實在是太難以下咽,我決定帶林然去學校附近的一個小飯館,那裏雖然簡陋但是好歹做出的東西還不錯。為了盡快到達目的地,我帶林然穿了小道過去。可是這一決定,卻讓我後悔地恨不得拿個板磚拍死自己。


    我們學校的西南角有個小樹林,俗稱鴛鴦林。在那裏,如果你隱藏好自己,不出多久總能看到一出真人版的av。或許是離開學校有一段時間了,再加上我腦子又不好使,竟然忘記了這件事情。於是,在我帶著林然穿越鴛鴦林的時候,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一對野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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