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亮牌


    周五快下班的時候,田孜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羅小虎要請她吃飯。


    掐指一算,從他離職到現在,已經大半個多月了,田孜爽快地應下了,他們相識於微時,一直相處默契,她對他不是沒有惦記的。


    羅小虎找了一家非常高檔的餐廳,環境幽靜雅致,饒是田孜見過點世麵,菜單上的價格還是讓她心驚肉跳。


    她“啪”一聲合上菜單,湊近他,悄悄地說:“換一家吧,太貴了!”


    羅小虎笑一笑,說:“沒關係的,你盡管點!”


    田孜左右看一看,壓低聲音說:“要不我查查美團上有沒有優惠券?”


    羅小虎不理她,招手叫來了服務員,刷刷刷點了幾道招牌菜,最後又給她加了一例169塊的木瓜雪蛤。


    田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還是她認識的羅小虎嗎?以前他們中午出去吃工作餐,經常點十幾塊錢的蓋澆飯或牛肉麵,偶爾湊份子吃頓麻辣香鍋,已經極其奢侈了。


    羅小虎麵不改色地頂住她的目光,很隨意地笑一笑,示意她快吃。


    好好一頓飯田孜吃得忐忑不安,一根神經一直繃著,預防他會突然提出個她招架不住的要求。


    羅小虎卻隻是雲淡風輕地扯一些閑話,問問她的現狀,談談公司的風雲變幻,捎帶吐槽一下這家的特色菜不夠地道。


    田孜被他繞得雲裏霧裏的,回過神的時候倆人已經從餐廳出來往停車場走了。


    田孜收住腳步,說:“不對啊,小虎,你這次下這麽大血本應該有所求才對呀!”


    羅小虎笑一笑,整張臉如沐春風,變得無比柔和,他指了指燈火輝煌的餐廳和緊挨著它的一溜旺鋪,說:“田姐,這一排鋪子都是我們羅家的。”


    啊?田孜的下巴都要驚掉了,半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那樣子要多傻就有多傻。


    羅小虎又指指不遠處兩棟直插雲霄的大廈,說:“這兩棟寫字樓也是我家的,對了,我爸爸去世前還在上海拍了一塊地,山西那裏有兩個礦......”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幼兒園的小朋友對同行的小夥伴說“我書包裏有一塊巧克力,還有半瓶果汁軟糖......”,可田孜的眼珠子足足有一分鍾都不能轉動了。


    完了他對著她歉意地笑,說:“對不起,之前各種原因我有意無意隱瞞了這些。”


    田孜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微微刺痛的羞惱之意,那是任何一個被親信的人愚弄後都會有的自然反應,但她很快鎮定下來了,說:“沒關係,你並沒有義務向我交代這些。”


    話裏明顯帶著疏離之意,羅小虎心裏一緊,趕緊解釋:“其實它們很快就不姓羅了,不怕你笑話,我現在被轄製得隻能領點生活費了。”


    俗套的豪門恩怨?田孜疑惑地看著他。


    羅小虎慢慢把家裏的事情講給她聽,他爸羅正國很早就入了商界,很有些時運和天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卻把他養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他苦笑:“我爸老年得子,一味地縱容我。我大學專業是研究黑格爾哲學的,沒事兒就登雪山開滑翔機做各種極限運動,心無旁騖地玩。他總覺得他罩得住,可以讓我隨心所欲,不想年紀不饒人,一次腦梗後就躺床上動彈不得了。我媽也被他慣壞了,隻會購物美容打麻將,出了事六神無主,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我舅舅打理。


    我舅年富力強,還算撐得住,可撐著撐著就想當家做主了,我爸手下的幹將幾乎全都被換了,這兩年要不是我爸還有一口氣吊著,這些東西早就改姓了。現在我爸沒了,我家很快就變天了!”


    田孜聽得一顆心浮浮沉沉,電視裏才有的情節就這樣活生生地發生在自己身邊,做夢一樣,聽到後麵又替他揪心,不由地問道:“那怎麽辦呢?”


    怎麽辦?羅小虎不知不覺換了神色,眼中閃爍著狼性的凶光,冷笑道:“一忍再忍,無須再忍,他以為我依舊在國外吃玩樂,我偏要打他個措手不及,羅家的東西沒有那麽容易搶走。隻是......”


    他聲音低下來:“整個人荒廢了這麽久,我對做生意的事真的一無所知,虧得跟在你身邊多少學了點,但......”


    不不不,田孜受寵若驚地趕快擺手,她哪裏有本事教他們這樣的人物?


    羅小虎繼續說:“公司內部還有些我爸的老部下,這幾年也被排擠的不行了,趁著參加葬禮的時候一起來找我商談,終歸是要鬥上一鬥的。”


    “哦。”田孜茫然地應了一聲,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麽隱私的事。


    羅小虎看著她,目光誠摯:“田姐,你考慮過到我這邊工作嗎?我現在急需一個得力的自己人,你的能力和人品我完全信得過,至於待遇什麽的,你放心,盡管提就是了。”


    原來如此,田孜如醍醐灌頂,事情兜兜轉轉,落腳點原來在這裏。


    她剛要開口,羅小虎一伸手阻止了她,他說:“事情來得突然,你不用著急答複我。”


    事到如今,他還是那樣的細致體貼,恍惚還有田孜認識的那個羅小虎的影子。


    田孜回去後認真考量了兩天,還是拒絕了。倒不是覺得羅小虎開的條件不夠吸引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果單從經濟收益上講,他那邊自然能給予她更多的東西,但她並不是貪心的人,那些複雜詭譎的鬥爭,洶湧的暗流,還有城府深沉善惡莫辨的羅小虎,想一想就讓人頭大,她不由地卻步了。


    羅小虎自然很失望,低落的語氣藏都藏不住,好在他風度還在,表示完全理解和尊重她的決定。田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辜負了他的期待。


    有時候她也會反過來想想,羅小虎涉世未深就陷入這種局麵,孤單伶仃,確實為難,隻是這種為難離她太遠,不像之前漏單或者報價出錯,是她無力解救的。


    何川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對田孜工作上的事從不過問,田孜也一樣,隻知道他在不停地投資,哪裏賺錢往哪裏扔錢,有時候賺有時候賠,總體算下來失手的次數還是比較少的。


    他以前就是學金融的,加上人脈資源充足,這麽多年下來練得眼光毒辣,不僅自己能賺,還頗有一些跟風擁護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何川開始帶田孜去應酬,赴局,聚餐,搓麻將,有時候還去一些私人會所。


    田孜本來很抗拒,經不住何川一再揉搓,肉麻兮兮地威脅她:“外麵那些外七八糟的小妖精多著呢,你就不怕我被她們勾走了?”


    田孜正專心致誌地翻著一本專業書,聞言從鼻子裏冷哼了一下,說:“你真當自己是塊唐僧肉啊?”


    何川雙手交疊,懶洋洋地壓在後腦勺下,說:“我才不像唐僧那麽傻呢,白白放走了國色天香的女兒國國王,還有那些如花似玉的萬千後宮,哇~”


    他誇張地喟歎了一聲,無限向往的樣子。


    田孜又輕哼了一聲,穩穩地翻了一頁繼續看。


    何川覺得無趣,抱怨:“人家的女朋友都是又溫柔又浪漫又會吃醋,我卻找了個書呆子,真是可憐!”


    田孜放下書,摸摸他被發蠟固定得硬邦邦的頭發,說:“還真是,打扮得跟花蝴蝶一樣,卻跑到我這裏枯坐,的確有些錦衣夜行的味道。”


    “說誰花蝴蝶呢?”


    何川突然一伸胳膊,把她的腦袋拉了下來,深深地吻了上去。


    田孜不是沒陪他應酬過,隻是那個環境與她,總是有些格格不入。她不耐煩聽那些虛頭巴腦的廢話,看那些或明或暗的眼神,更別說去揣度那些意味深長的笑,讓人沒來由地心累,但她還是極力撐著,不能給何川拖後腿不是?


    何川不同,他自小混跡在這樣的場合,早就練得一副如魚得水的本領,很多有用的資訊和人脈都是在這些場合有意無意間獲取的,但他還是很快發現田孜經常眼神飄忽,心不在焉。


    他是個有心人,嘴上雖然不饒人,還是慢慢減少了很多不是那麽急迫的活動。


    發小的聚會他是一定要帶她出席的,光明正大地膩歪著,帶點顯擺的意味。


    田孜一轉身他們都罵他,說他狗窩裏放不住剩饃饃,他好脾氣地笑,一臉得瑟。


    這個城市的交際圈其實並不大,有次田孜就撞上了周子非,就在隔壁桌,倆人眼神一晃就對上了,瞬間都凝固了臉上的表情。


    不過短短幾個月,曾經親密如斯的他們,身邊都坐了原本不相幹的人,他們之間雖然隻有一張桌子的距離,卻像隔了天涯海角。


    田孜率先撤回了視線,心裏卻如海嘯澎湃,一波又一波,衝擊得她頭昏腦脹,連動作都變得木木呆呆的。


    何川剝了一個芙蓉蝦給她,她機械地放到嘴巴裏,嚼一嚼,感覺像在吃紙,沒有任何味道。


    何川正在和對麵一個老江湖你來我往地過招,倆人都笑眯眯的,可每句話裏都含著骨頭,有數不盡的言外之意——他最擅長這樣的套路。


    田孜覺得後脖梗有點僵,對著周子非桌子的半個身子都是麻的,那一側的臉也變得火燒滾燙,全身的細胞都在蠢蠢欲動。


    終於,她慌亂中用餘光快速瞄了一眼,周子非正和對麵的人談笑風生,臉上沉著冷靜,沒事人一樣,咳,沒出息的隻有她一個。


    她剛要收回視線,卻被周子非猛一抬頭逮了個正著,他的神態和眼神瞬間變了變,又仿佛並不是完全無動於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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