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她的男人


    田孜一進門柳絲絲就笑眯眯地迎了上來,湊她臉上左右端詳了一番,說:“呀,這是什麽表情?既沒有紅著眼也沒有紅著臉。”


    田孜心裏有些不痛快,又不好表現出來,說:“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柳絲絲:“咳,說了你會去嗎?!”


    田孜攤攤手:“所以呢?你是想撮合我們嗎?還是省省吧,以前我配不上他,現在更配不上!”


    那點子不滿到底還是帶出來了。


    柳絲絲向來玲瓏剔透,一下就感覺到了,她嗔怪地瞟她一眼,說:“想什麽呢?人家周子非有女朋友,不過在美國還沒回來。”


    又苦口婆心地勸她:“親愛的,別死心眼,做不成情人也能做朋友,他現在挺有本事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拉你一把了!”


    田孜心想:有什麽本事?是能幫你打官司吧?


    忍了忍到底沒有說出口,說出來未免太傷她們之間的那點情意。


    心裏到底有了些間隙,第二天田孜就開始在網上看招聘啟事。


    待了這段時間,她發現自己非常喜歡這個城市的,雖然位處北方,但挨著海,外貿行業還是很蓬勃發展的。


    她特意查了查玻璃製品的出口貿易額,幾乎占這個城市整個貿易行業的一半份額。


    她更放心了,她跟著嵐姐在這一行摸爬滾打了這幾年,不是白幹的。


    柳絲絲知道她找工作的事後頗是不有些以為意,她說:“急什麽?等何川回來了讓他幫你看看,他門路多。”


    田孜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自己的老公。


    她叫得那樣親呢自然,語氣中滿是不加掩飾的依賴,哪裏像要離婚的人?田孜不禁有些疑惑了。


    田孜還去看了看房子,想租個房子搬出來住,來柳絲絲這裏大半個月了,一直混吃混喝的,總不是長久之計。


    柳絲絲知道後反應很大,很生氣的樣子,說:“你該不是因為周子非的事和我慪氣呢?”


    田孜沒想到她這麽敏感,自然一口否認,並信誓旦旦找到工作之前絕不搬走,柳絲絲的臉色這才回轉過來。


    有天田孜出去麵試,雙方相談甚歡。對方對她的履曆和專業能力非常滿意,可惜工資開得太低了,隻有田孜以前工資的三分之一,提成方案也很不合理,擺明要先吸飽了她的血才會給她甜頭。


    田孜情緒有些低落,倒也不是很著急,她手上還有些積蓄,但是像柳絲絲這樣黑天暗地吃喝玩樂,一天兩天還行,時間長了她心裏有些發虛。


    柳絲絲笑她,說她是勞碌命。田孜沒辦法和她解釋工作的快樂不僅僅是報酬而已。


    她發現相處時間久了,她倆的差異開始顯山露水。這讓她有些惆悵,所以麵試結束後在外麵晃蕩了半天才回去。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柳絲絲難得一見地在廚房忙乎,田孜大為詫異,她向來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的。


    趙姨在一旁笑成了一朵菊花,對田孜說:“何先生要回來了。”


    原來如此。


    柳絲絲正在專心對付一隻碩大的龍蝦,即便是在海濱城市,這麽大個的龍蝦也是很難得的。


    田孜一顆心提到喉嚨上,生怕她紮到自己的手,沒想到柳絲絲動作出乎意料地嫻熟,很快把瑩白的龍蝦肉剝了出來,然後放到案板上細細地剁碎,一邊剁一邊對田孜說:“何川喜歡吃這個餡兒的餃子。”


    田孜微微皺眉:“讓趙姨收拾不就行了?”


    柳絲絲對著她甜甜地一笑:“不行,何川可挑剔了,再說,趙姨也做不出那個味兒。”


    她熟練地加調料,然後盤餡兒,田孜看得眼花繚亂,突然明白過來:柳絲絲哪裏是不會啊?隻是平日懶怠費這個功夫。


    一會兒,柳絲絲又開始招呼趙姨:“礦泉水買了沒有,他隻喝依雲的!張姨,樓梯扶手擦了沒有?”


    還真是個祖宗啊!田孜暗暗撇嘴。


    王姨和趙姨被柳絲絲指使得團團轉,空氣裏有絲莫名的緊張,田孜待不下去,借口吃過飯了就先上樓了。


    柳絲絲百忙之中還不忘叮囑她:“等下做好了你再吃點!”


    田孜說:“不了不了,不打擾你們小別勝新婚!”


    柳絲絲笑著啐她:“一邊去!”


    田孜也跟著笑,可一進自己的房間笑容就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她重重地往床上一倒,心底有種莫名的酸澀,突然前所未有地渴望搬出去了。


    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房間,也是完全屬於她的,想笑就笑,想拉臉就拉臉。


    柳絲絲雖然待她樣樣都好,但畢竟是別人的家,尤其是聽說她老公要回來了,那種熟悉的寄人籬下的窒息感就又撲麵而來。


    這種感覺從少年時就一直糾纏著她,陰魂不散。趙叔對她不好也不壞,事事都有分寸,卻時時刻刻在提醒她,她是一個外人,是她媽的拖油瓶。她養成了習慣,要哭要笑要說話,都要先看看大人的臉色。


    這情形一直持續到她上大學。不能昧良心,那時候妹妹小媽媽走不開,是趙叔親自扛著行李箱把她送去的,她考的大學很不錯,趙叔對她更客氣,無可挑剔的客氣。


    可是她越來越不願意回那個家了,寧願找個暑期工做,過年不得不回去幾天,也覺得度日如秒。


    她還記得那年大年三十晚上,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坐著看春晚,她出來倒水喝,滿屋的歡聲笑語一下子就掐斷了,他們小心翼翼看著她,像在看一個客人。


    田孜歪在床上感傷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汽車輪胎碾壓地麵的沙沙聲,還有幾聲喇叭,短促,不耐煩的——柳絲絲的老公回來了。


    她有些好奇,趴在露台上往下張望。


    柳絲絲和兩個阿姨已經慌慌張張地迎上去了,王司機從後備箱裏拿出兩個行李箱,返身過來開車門,柳絲絲老公下來了。


    院子裏路燈有些昏暗,田孜沒好意思盯著他細看,模模糊糊感覺個子挺高,身材勻稱,不像想象中那樣大腹便便。


    田孜縮了回去,看柳絲絲這架勢,懷揣著一盆火似的,哪裏有半點要離婚的意思?可周子非也沒有必要拿這個來騙自己。


    她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又歪到床上拿本書來看。


    那是她今天剛買的專業工具書,非常晦澀。她用功慣了,浪蕩了這幾日感覺心慌,渾身不自在。


    周子非從柳絲絲那裏拿到了田孜的電話,時不時會打給她。她卻並不是太熱心,她不覺得他倆之間還有什麽可以聊的,過去的時光早已凝固,經不起這樣頻繁的回味,所以約莫他打上三次她才會接一次。


    她不太理解周子非的熱情,也許是出於對他自己青春的懷念,也許對她始終殘存著一點愧,可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和她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她沒義務為了讓他圓滿無條件地配合演出。


    王豐林從來都沒有聯係過她,雖說打過來田孜也不會接,但不聯係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心底總是有些忿忿和失落的。


    其實田孜現在對這些男女之事很灰心,有那功夫不如煲一鍋熱湯,刷一部好劇。


    樓下靜悄悄的,但想也能想到有多溫甜蜜馨:丈夫遠歸,嬌妻如花,桌上新煮出來的餃子熱氣騰騰,人間煙火,最能撫慰凡人心。


    田孜慢慢地意識朦朧起來,跑了一天,著實有點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正在做一個什麽夢,忽聽哐啷一聲巨響,是瓷器摔碎的聲音,她一下子被嚇醒了,一顆心砰砰亂跳。


    細聽聽,還有嚶嚶的哭聲,好像是柳絲絲在哭。


    田孜瞬間折起身,剛推開房門,又有些躊躇,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她現在出現合適嗎?


    正巧,張姨也在對門探頭探腦,倆人視線對上,她對田孜擺了擺手,田孜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


    樓下的動靜並沒有變小,反而越來越激烈,柳絲尖利的聲音尤其有穿透力,連哭帶叫,很崩潰的樣子。


    田孜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走來走去,隻覺得百爪撓心。


    間或還有男人的低吼,聽得不太清楚。


    田孜真心替柳絲絲難過,她像苦守寒窯的薛寶釧一樣,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剛剛還雀躍得如同剛陷入熱戀中的小女聲,誰想竟這樣收場。


    她忍不住咬牙切齒:男人真tmd沒一個好東西。


    “砰”一聲,又一件重物被推到在地,柳絲絲的聲音這次清晰可聞:“打呀,打呀,你打死我啊!”


    田孜心一揪,立刻箭一般地衝出房間,剛下樓梯就和摔門而出的何川打了個照麵,倆人都愣了一下。


    樓下大廳沒有開燈,院子裏的路燈投過來一絲昏黃的光,光影斑駁。田孜看不太清楚對方的模樣,也顧不上細看。


    她緊張地在腦子裏組織著語言,打招呼吧時機不對,譴責他吧沒有立場,到底應該說什麽,怎麽說。


    沒等她理出頭緒過來,對方已經甩袖大步往外走去,恍惚間還回頭又看了她一眼。


    柳絲絲在房間一聲接一聲地悲啼,哭得人的一顆心都要碎了,田孜瞬間什麽都顧不上了。


    她急急推開房門,柳絲絲跪坐在一堆瓷器碎片裏哀哀哭泣,繡花睡袍下麵光著一雙白嫩的腳。


    田孜趕快給她找了一雙拖鞋,半抱半扶地把她弄到床上去。


    柳絲絲看到田孜就像看到了親人,又有些無地自容,捂著臉哭得更厲害了。


    田孜招呼張姨進來收拾了一下,又擰了一個熱毛巾給她,哄她:“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柳絲絲拿毛巾捂著臉,抽抽噎噎地還是止不住。


    很快房間裏隻剩下了她們兩個,田孜歎氣:“到底怎麽回事啊?剛才不還高高興興給他包餃子呢嗎?”


    柳絲絲:“他不是人,要麽大半年不回來,一回來就要和我談離婚的事!”


    田孜幫她擦淚:“唉,實在不行就離了吧,你這麽漂亮,哪裏找不到出路?”


    柳絲絲馬上就不哭了,她一邊用毛巾擦著眼睛,一邊說:“我和你不一樣,我們這種情況,離婚哪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什麽不一樣的,左右不過是錢的事情罷了!”田孜老實不客氣地說。


    “再美的花也得有人欣賞才會嬌豔,他既然不懂你的好,你何必要委屈自己呢?!”


    柳絲絲一聽這話,眼淚又湧出來了,卻始終不吐口,好半天隻是喃喃道:“想離婚哪裏那麽容易?!”


    “你隻要有這個心,我幫你!”


    田孜話一出口,柳絲絲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也忘記哭了,隻是盯緊了田孜追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田孜斬釘截鐵地說:“明天我就去找周子豐,他不是很厲害的離婚律師嗎?”


    田孜話一出口就有種掉到坑裏的感覺,仿佛整個晚上柳絲絲就在等這句話。


    可是沒關係,柳絲絲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她,她在周子非麵前低個頭又怎麽了,說到底,自尊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柳絲絲一把抱著了她:“好妹妹!你若幫了我這次,我永遠都記得你的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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