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又見紫羅蘭


    第一節是誰送的花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裏的熱氣把車窗烘得霧蒙蒙的,車窗前的雨刷不停地刷掉玻璃上的雨水。倪紫菱坐在後排,用手輕輕地抹了一下車窗上的霧氣,望著車窗外的景色。


    天已經快黑了,細雨輕輕地敲打著厚厚的車窗,沒有一絲聲響。大地還是一片荒蕪,沒有任何耕種的痕跡,隻有飄落的春雨告訴人們春天的到來。春天又來了,這是帶給人們期盼和希冀的季節。


    “劉總,今天趕回南嶺的話,恐怕也是後半夜了。這樣大家太累了,要不今天在濱海市住一晚?”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楊陽回頭征詢劉希森的意見。


    劉希森,南麗公司的副總,他帶著一絲倦意,點點頭說:“雨天路滑,車開得慢點,今晚就在濱海住下吧,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


    很快,車駛進了濱海市。這是北方的一個地級城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正是一天的下班時間,車輛行駛在極寬的馬路上仍然擁擠不堪。看著依然飄落的雨,楊陽有點急躁,回頭問坐在身後的劉希森:“劉總,還是住在盛陽大酒店吧?”


    “好,那裏停車方便。”劉希森點頭同意。


    車穿行在華燈初上的城市,終於停了下來,雨卻繼續輕輕地飄著。


    倪紫菱抬頭看看光彩奪目的“盛陽大酒店”在雨中靜立著,璀璨華麗。大家下車都活動著筋骨,已經連續跑了好幾個小時了。這次去的城市地處偏僻,壓根兒沒有機場,隻能開車去。連續一個星期,跑了幾個城市,除了在市裏辦事和睡覺的時間,其餘時間都是在路上,司機也已經非常疲憊。總算可以好好吃頓飯,休息一夜了,大家都非常高興。


    這是一家裝修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等待辦好入住手續,倪紫菱拉著行李,迫不及待地來到房間。房間裏的裝修不像大廳那樣奢華,而是別樣的雅致。米白色的木地板,淡紫色的牆壁,深紫色的家具。衛生間是直接用透明的玻璃與臥室相連的,連洗手盆也是深紫色的。整個房間透著一種浪漫的香氣。


    倪紫菱把自己扔到鋪著淡紫色床罩的大床上,一動不動。雖然有些累,但是此行事情總算圓滿地解決了,這讓她心裏高興。


    一個小時以後,四個人坐在了二樓的餐廳裏。餐廳裏的座椅軟軟的,讓人感覺很舒服。


    菜很快上來了,大家都餓了。也不用太多的客氣,倪紫菱卻沒有動筷子,三個男人都抬眼看她,她趕緊解釋顛簸了一路,有些暈車,沒有胃口,隻想喝點水。


    楊陽招手,一位服務員走過來。


    “拿杯白開水吧,換掉茶水。”他說。


    不久,服務員拿來大杯的熱開水,用一個托盤托著的,還有兩盤菜。服務員邊將菜放到餐桌上,邊報菜名:“紅燒茄子、螞蟻上樹。”


    楊陽抬頭,有些疑惑:“我們沒點這兩道菜吧?”


    服務員微笑不答,看著倪紫菱:“請問,您是倪小姐嗎?”


    倪紫菱微微吃了一驚,臉上卻沒有露出來,四個人都抬頭盯著服務員,尋求答案。


    這位年輕的小夥子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盯著她。


    倪紫菱遲疑了一下,微微一笑,問:“什麽意思呀?姓倪……就贈送菜嗎?”


    大家都笑起來,氣氛緩和了一些,楊陽問:“到底怎麽回事?”


    服務員似乎等倪紫菱的答複,仍然追問了一句:“小姐是姓倪嗎?”


    酒店服務台完全可以查到自己的名字,她略一遲疑,微微點頭:“是的。”


    小夥子似乎放下心來,退了一步,解釋道:“這不是酒店贈送的,是有位先生送這兩道菜給倪小姐的。”


    “是什麽人?”楊陽忙問。


    “先生沒有留下姓名。”服務員微笑著離開了。顯然,送菜者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倪紫菱茫然地環顧四周,餐廳裏雖然還有幾桌客人,但是餐廳太大了,反而顯得有些空曠。


    楊陽開玩笑地問:“是什麽人送的?老情人吧?或者是仇人?”


    守著劉希森不便開玩笑,倪紫菱白了他一眼,笑著說:“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啊,不過就是酒店變著花樣贈送的,先吃了再說……”


    “你沒聽見嗎?單獨送你的,我先替你嚐嚐菜有沒有毒……”楊陽一本正經地邊說邊動筷子。


    “你見誰會在五星級酒店裏投毒的?快吃吧你!”


    劉希森也笑了,雖然是公司的副總,但他卻平易近人。


    大家說說笑笑吃過飯後,劉希森說要去他的一個朋友家,已經幾年不見了,本來想做東給他接風的,但是大家都覺得不認識會不自在,而且已經太疲憊,所以由司機陪他去了。


    倪紫菱隻想回去休息,因為不明身份人送菜的事情,楊陽也無心出門。


    回到房間,倪紫菱剛換下衣服,電話鈴就響了。她接起電話,是楊陽。


    “想吃水果嗎?晚飯你沒怎麽吃,我給你叫水果吧?”


    她揉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說:“謝謝,我不想吃。再說房間裏送來的水果也就夠了。我現在隻想睡一會兒,明天見吧!”


    有人敲門,肯定又是楊陽。倪紫菱穿上衣服,理理頭發,打開門,門外卻站著女服務員,懷裏抱著一束花,微笑著問:“您好,是倪小姐吧?有人送您的花。”


    一大束紫羅蘭!


    倪紫菱警覺地問:“是誰送的?”


    “不清楚。有人送到服務台,讓我們送來的。”服務員把花捧到她的麵前。


    倪紫菱遲疑一下,接過花,放到桌上。白色和紫色的花朵鮮豔欲滴,芳香飄溢,悠悠的花香在房間裏彌漫開來,與紫色調的房間極為協調。


    做律師這麽多年,自己一向小心謹慎,這個行業往往無意間就會和人結怨,但是在濱海市自己根本沒有認識的人啊。不對,自己還真認識一個。兩年前涉及一個刑事案子,自己來過濱海。那個犯罪嫌疑人後來因為盜竊被判了十年,要不是後來一次會見中發現他有立功情節,恐怕就不是判十年的事情了。公安機關認為他還有罪行沒有交代,就沒有把他立功的情節算上,後來檢察院補充偵查,便從輕判決了,那人也是千恩萬謝,當即表示不再上訴。可是,他正在服刑,也不可能送花呀。到底是什麽人送的呢?不會是藏有什麽機關吧?她把花又拿起來仔細地看了一遍,沒有任何卡片之類的東西。


    會是誰送的呢?


    第二節法律顧問


    電話鈴響的時候,倪紫菱才從夢中醒來,是楊陽催她起床的電話。


    一夜昏昏沉沉,本來想睡個好覺,但是亂七八糟的思緒讓她在天快亮時才睡去。


    “沒睡好嗎?昨晚沒事吧?”看著倪紫菱的臉上帶著疲倦,楊陽關心地問。


    “還好。”倪紫菱笑著說,但是隻端了一杯咖啡。身體的疲倦還讓她沒有胃口。


    “回去以後再好好吃一頓吧,讓劉總請客。”楊陽開玩笑地望著劉希森。


    劉希森滿臉笑意:“沒問題,當然得好好請請倪律師了。”


    南麗公司的前身是南嶺市建築安裝廠,屬於國有企業。劉希森部隊轉業以後一直擔任廠長,經營多年。幾年前廠子負債太多麵臨破產,市裏無法解決職工的安置問題,就決定招商重組。


    南子豪從美國回來投資,成立了南麗公司,吞並了這家國有企業。短短幾年的時間裏,扭虧為盈,迅速發展成為南嶺市數一數二的集團企業。公司近年來更是投資了礦產行業,已經成功上市。


    這幾年的礦產行業誰都眼熱,於是劉希森主動提出專門負責礦業公司,讓出了總經理的位置。南子豪讓他的侄子——年輕有為,又有海外留學背景的吳虎當上了總經理。而劉希森作為公司元老,卻從沒將吳虎這毛頭小子放在眼裏。楊陽跟隨劉希森多年,深得他的信任,甚至在公司重組的時候,極力要求楊陽做董事長助理,意欲在南子豪身邊安插一個耳目。沒想到楊陽兩邊不得罪,竟成了南子豪的得力助手。


    吳虎坐上總經理的位置後,大刀闊斧,把全套的西方管理引進公司,觸犯了公司部分老員工的利益,老員工紛紛向劉希森訴苦。劉希森不動聲色,甚至吳虎換掉原來的法律顧問白素雅,他仍然按兵不動。


    白素雅,南嶺市著名的女律師,人情嫻熟,關係網深。如今雖是徐娘半老,但是業務能力仍然是讓倪紫菱這等律師望塵莫及。從在南嶺市建築安裝廠的時候起,白素雅就是劉希森的律師,早聽說兩個人關係曖昧,白素雅後來還離了婚。


    剛剛成為南麗公司新任法律顧問的倪紫菱,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如果這個案子辦砸了,不但讓劉希森看笑話,也會影響楊陽在公司的地位。楊陽和倪紫菱是中學同學,在一次同學聚會上遇到她,得知她已經做了律師,主動介紹她做南麗公司的法律顧問。因為有楊陽的極力推薦,才讓倪紫菱有了機會。


    南麗礦業公司在h省完成了一項工程,對方公司負責此項目的人員頻繁變動,造成了剩餘的工程款多年沒有追回。項目是劉希森主持的,欠款數額巨大,這直接影響了他在公司的聲譽。所以他向董事會表示,他將親自出馬,保證把欠款追回。分管法務部的楊陽擔心劉希森在其中搗鬼,便向董事會要求一起出馬,才有了這次h省之行。


    倪紫菱調查得知,對方公司是兩家合夥,作為合夥人之一的香港投資方,根本不知道這筆業務。此筆業務雖是在公司上市之前,但價值幾千萬的工程,香港投資方竟然一無所知,其中貓膩不言而喻,拒不還款也在情理之中了。劉希森曾經多次和對方交涉,關係已經鬧得非常緊張。此次之行,劉希森不便出麵,隻是督陣。倪紫菱直接去找了香港投資方,才讓這個案子有了轉機。昨天已經順利地拿到了支票,存入銀行,也算一塊石頭落了地。


    吃過早飯,倪紫菱回房收拾東西,一抬頭,房間裏的那束紫羅蘭突然讓她想起昨天的事。紫羅蘭,是誰送的呢?


    她拿好東西,看了一眼鮮花,有些忐忑不安地下了樓。


    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司機把車開過來,楊陽接過倪紫菱的行李放到了車上。


    “倪小姐,請等一下!”一位酒店服務員捧著一束花跑了過來,“這是有人送您的,請收好!”


    又是一束紫羅蘭!楊陽他們也愣住了。


    倪紫菱對服務員說:“我想知道是誰送的!”


    服務員沒有說話,微微笑著搖頭。


    倪紫菱略微遲疑,拿出一張名片,交給服務員:“這是我的電話和地址,請轉達送花的人。”然後接過花上了車。


    楊陽突然笑起來:“今天是‘三八’婦女節,想想是誰給你送的花。”倪紫菱沒有理會他,是啊,整整在外一個星期了,今天可不就是婦女節嗎。


    這時,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停車場那邊停著的一輛豪車中,一位男子西裝革履,深灰色的領帶打得一絲不苟,眼睛一直注視著他們,麵上卻毫無表情。他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煙霧瞬間彌漫,然後逐漸散開。煙霧後,他的表情讓人難以捉摸。旁邊助理模樣的男子小心地問道:“葉總,要不,我過去留住她……”


    男子將手上的煙狠吸兩口,然後掐滅在手邊的煙灰缸裏,平靜地說:“不必,我們走吧。”一行七八輛豪車相繼駛出酒店的停車場。


    楊陽他們隨後也駛出停車場。上了高速,一路上大家都沒有說太多話,可能因為送菜送花這兩件事讓大家都莫名其妙。倪紫菱更是一直忐忑不安,加上昨晚沒有休息好,她實在沒有什麽心思。


    接近中午的時候,車總算平安進了南嶺市。下高速的時候,倪紫菱給周文博打了一個電話,周文博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說和兒子在家等她,然後一起去吃飯,慶祝婦女節。


    倪紫菱看了看放在座位旁邊的花,想了一下,對楊陽說:“這花,我轉送給嫂子吧,今天過節,你送給她,她肯定會很高興。”楊陽並沒有推辭,他能猜到倪紫菱不方便把花帶回家。


    劉希森原本想邀請倪紫菱中午一起吃飯,知道她已經有約,也就不強求了。


    “先把倪律師送回家吧!”劉希森對司機說。


    第三節誰在爭地


    倪紫菱按了自己家的門鈴,周文博開了門,滿臉的笑意。兒子周晨高興地撲到了她的懷裏。她驚奇地發現,茶幾上也放著一大束鮮花!


    周晨把花捧到她麵前,說:“祝媽媽節日快樂。”倪紫菱高興地親親兒子,誇獎著兒子大了,懂事了。結婚以後,周文博把一切精力放到了工作上,連結婚紀念日他都會忘記的,今天他竟會記得慶祝婦女節。


    手機響了。倪紫菱接起電話,是黃笑笑的大嗓門:“紫菱,你出差回來了?太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同學聚會,你一定要參加。你猜誰也參加?不告訴你,等晚上見了你就知道了。晚上六點在聖豪大酒店紫雲閣,別忘了,今天可是婦女節,你要再說有事我就不高興了,什麽事今天也得放假。晚上一定來啊,不然讓你後悔……”


    放下電話,周晨高興地依偎在她的懷裏,大聲說:“媽媽太辛苦了,老師讓我們送給媽媽禮物。”怪不得,周文博是不會記得這些的。倪紫菱一邊撫摸著兒子一邊詢問周晨這一周的情況,母子倆親親熱熱地說個不停。


    周文博一直插不上話,他有些著急地對倪紫菱說:“一起出去吃飯吧。”


    倪紫菱說:“坐車時間長了,不舒服,還是在家吃吧。”


    周文博這才說道:“開利房地產公司的溫總要請我們吃飯,他說有些法律上的問題需要你幫忙。”一向自負高傲的周文博現在和溫如海走得很近,倪紫菱不想駁他的麵子。周文博做事總是不跟她打招呼,再跟他理論已經沒有意義,她也習以為常了。於是她簡單地換了衣服,一家三口出門了。


    溫如海已經在酒店包間裏等了。他身材矮胖,一說話滿臉笑意,給人一副憨厚的樣子,但是卻精明過人。他初中畢業以後,就在社會上混,開過工廠,販賣過水果,辦過公司,後來又搞起了房地產,還在南嶺市東部郊區承包了幾百畝果園,生意做得是風生水起。而周文博的公司業務主要是進行房地產規劃設計,當然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因為已經很熟,也不用客套。溫如海招呼大家吃飯,周晨很快吃飽了,嚷著要出去玩。倪紫菱囑咐他在大廳裏,不可以走出去。小家夥一邊答應一邊跑了。


    溫如海這才切入正題,作為房產開發商的他,從一開始承包果園的目的就是為了果園所屬的土地。本來打算和村裏一起開發,可今年麗都湖周邊的土地被南嶺市列為重點改建工程,土地變成國有,他的果樹就要被砍伐了,更重要的是這塊地南嶺市要招標,可就不一定落到他手裏了。如果得不到這塊地,幾年的付出就付之東流了。


    倪紫菱問:“征地手續批下來了嗎?”


    “已經批下來了。市裏正搞招標呢,聽說想要這塊地的人很多,外地的很多開發商都進來了呢。”溫如海說。


    周文博點頭:“是啊,現在市裏正在開發麗都湖,這片地東邊沿海,西邊是麗都湖,是南嶺市無法複製的黃金地段。這幾年房價越來越高,誰不想要這塊肥肉?”


    倪紫菱笑著問:“這片地在麗都湖邊,既不能汙染水源,又牽扯著周圍好幾個村,加起來接近上萬畝,你能自己開發嗎?”


    “隻要我能拿到地,我就有辦法開發。”溫如海一副堅決的模樣,“關鍵是怎麽保住這塊地。招標時間也快了,所以這回一來請周老弟幫忙,二來請弟妹幫忙做法律上的事情。當然,該付多少律師費,我照給!”


    “律師費哪能要,你一直照顧文博,我出點力是理所當然的。”


    “不行不行,弟妹再這麽客氣,我可不敢再勞駕了。”溫如海拍著周文博的肩膀說:“看,這樣的老婆哪裏找去?老弟,你可真有福氣!”


    周文博笑了笑,說:“我說你倒是盡快打聽清楚,到底是誰在爭這塊地,也好盡快想辦法。”


    倪紫菱的手機響了,是一個服務單位打來的,希望她下午去一趟。她看了看時間,對溫如海說:“投標方麵的法律問題我會幫你,今天下午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我會盡快和你聯係的。”


    “哪裏哪裏,弟妹總是這麽客氣,我還得依靠周老弟幫我呢。”溫如海一臉笑容地說。


    倪紫菱又囑咐周晨一番,才開車趕到服務單位。因為出差一個星期了,所以積攢的事情比較多。不知不覺,到了傍晚。


    黃笑笑的電話又來了:“都在等你啦,怎麽還不來?”


    作為倪紫菱在藝術學校的老同學,黃笑笑是和她聯係最多的一位,也是關係最好的一個。


    倪紫菱說:“我已經在路上了,別催了!”她又打了一個電話給周文博表示歉意,周文博中午就知道了晚上她有同學聚會,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囑咐她小心開車,早點回家。


    第四節衣錦還鄉


    走進聖豪大酒店,黃笑笑正站在大廳裏打電話,看見她就問:“怎麽才來?”


    “堵車嘛,是誰來了,讓你這麽興奮?”倪紫菱打趣著。


    這個酒店是倪紫菱常來的,走進紫雲閣,房間裏已經坐了一圈人。


    “大律師來了!”大家大聲地打著招呼,誇張地互相擁抱。同學就是這樣,年紀變大,人卻還是當年的孩子氣,也隻有同學才可以如此放鬆。倪紫菱看了一下,梁紅、王建波、盧一飛、曲平……雖然在一個城市,但是一年也見不到幾回。


    坐在沙發上的一個女人站了起來,深藍色的風衣,風姿綽約,淺笑嫣然……


    “藍風兒?是你嗎?”倪紫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藍風兒也笑著,高興地擁抱她。


    兩個人抱著,都沒有多說話。倪紫菱的鼻子酸酸的,眼淚流了下來。當年風華正茂的少女,當年最好的朋友,再次相見,卻整整相隔了十二年!


    這是一個小範圍的同學聚會,僅僅是藝校當年留在南嶺市的同班同學。那時候學藝術遠遠沒有現在這樣炙手可熱,畢業後基本上都改行了。留校的隻有曲平和黃笑笑兩個人,後來黃笑笑也離開了南嶺藝校,調到保險公司。盧一飛做了教師,王建波到南嶺電視台做了記者,藍風兒畢業後去了英國。每次同學聚會,大家都會互相詢問一番,慨歎一番。現在,藍風兒終於回來了。


    王建波招呼大家落座,倪紫菱和藍風兒坐在一起,又拉梁紅坐在了藍風兒旁邊。梁紅現在已經成了著名的服裝設計師,在南嶺市開有十幾家服裝連鎖店,生意紅火,成了同學們羨慕的對象。


    王建波大聲喊著:“今天這個聚會,是為我們的藍風兒接風的,當年的‘五朵花’到齊了!”


    “誰說到齊了?”黃笑笑大聲調侃,“你光惦記藍風兒了吧?”王建波當年追藍風兒的事跡大家都曆曆在目,所以經常拿他開玩笑。


    倪紫菱明白,“五朵花”還缺趙青萍!但是隻要有黃笑笑在,她是不會到場的。


    當年倪紫菱、藍風兒、黃笑笑、趙青萍和梁紅同在一個班,關係一直不錯,尤其是後來畢業會演時的一支舞蹈“五色花”,不但奪得會演節目的一等獎,後來更是作為優秀節目被選送到省裏和北京參加演出,那可是他們班裏最值得提起的驕傲。


    藍風兒臉上帶著微笑,處之泰然。


    王建波有點尷尬地笑了笑,卻又大聲說:“姐姐,可別亂說,我們的藍風兒現在可是衣錦還鄉,那麽大公司的老總,我們以後可跟她混了……”


    “哎,我說你還是南嶺的名記呢,怎麽還是這股子痞子氣?動輒跟著誰混,混什麽?別在外賓麵前影響我們南嶺市的形象!”黃笑笑大聲反駁。


    “你的嘴就是不饒人,我看你才應該去做律師,哎,我們的大律師呢,別光和藍風兒說話,來,我們先為相聚幹一杯!”


    “你急什麽,還沒來全呢!”曲飛笑著對王建波說。


    “還有誰來?”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房門推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是張強!


    王建波一看到張強,馬上就問:“哎,趙青萍呢?”他幹脆還打開門向外瞅了瞅。


    “她這個周末帶孩子回娘家了!”張強嗬嗬地笑著,邊解釋邊和大家一一握手。倪紫菱注意到黃笑笑的臉色已經在變了。


    黃笑笑和張強中學就是同學,後來一起考入南嶺藝校。全校都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誰知臨畢業時才知道,在半年以前,張強和趙青萍已經暗度陳倉,確定了戀愛關係。趙青萍家在山區,卻長得非常漂亮,當時大家都認為她是為了留在南嶺市才出此計策。可是趙青萍憑借張強家的關係留在了南嶺市以後,居然和張強結了婚。黃笑笑一直對此耿耿於懷,每次聚會,隻要有黃笑笑,都極少邀請張強夫婦,就是邀請了,他們也從不露麵。今天張強居然到場了!


    久別重逢,大家都喝了不少。黃笑笑一直冷嘲熱諷地在和張強幹杯,張強卻一直好脾氣地笑著。旁人不好插嘴,隻有聽的份兒。說是為藍風兒接風,張強的出現卻讓他和黃笑笑成了當晚的主角。倪紫菱去走廊接電話的時候,發現大廳裏的主燈已經關閉了,房間外站了五六個服務員等候呼喚。她知道時間已經很晚了,悄悄跟王建波說散了吧。王建波看著大家意猶未盡的樣子,於是請大家去ktv唱歌。藍風兒極力推辭說回去還有事情處理,並且說定下次她回請大家。於是由倪紫菱送藍風兒回酒店,大家繼續去狂歡。


    第五節物是人非


    來到藍風兒下榻的酒店,倪紫菱有些驚訝,居然是總統套房!盈龍大酒店已經是南嶺市為數不多的五星級酒店了,藍風兒居然住在總統套房裏!


    “看來你是在國外發了財,回國投資來了。”倪紫菱笑著說,“真像王建波說的,我們真的要跟你混了!”


    “別拿我開玩笑了,紫菱,你怎麽改行做了律師呢?我還以為你成了大記者,或者成了大作家呢。那時候你的文章就寫得極好,現在還寫嗎?”


    倪紫菱笑歎著:“我現在隻會寫訴狀和法律意見書了。唉,想想當年上學的時候,經常設想我們的將來。可有誰猜對了?我記得你想成為鋼琴家,全世界巡回演出,還要我給你的鋼琴演奏會寫煽情介紹呢!沒想到你現在成了衣錦還鄉的大老板了!”


    “唉,真像一場夢啊!”藍風兒感慨地說。


    “哎,對了,你嫁給陳朗了嗎?”藍風兒和鋼琴教師陳朗一起出國以後,開始還和他們通信聯係,後來就沒了消息。


    藍風兒搖搖頭,苦笑了一下:“我現在還是一個人。”


    “為什麽?分手了?”


    藍風兒起身倒水,然後平靜地說:“他……死了。”


    倪紫菱吃了一驚:“什麽時候的事情?”


    藍風兒遞給倪紫菱一杯水,又坐回沙發。她慢慢地取出一根煙,想要遞給倪紫菱,看到她擺手,就給自己點上了。煙霧繚繞,安靜燃燒。倪紫菱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遙遠而陌生。


    藍風兒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將眼神放空,陷入了回憶:“那時候,擠破頭似的要出國,可國外根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像我們這樣的人,隻能是幹一些苦力活。陳朗不願意做這種工作,他總覺得他的才華一直無處施展,回國更丟不起人。那時候,我們找不到工作,他叔叔也不再資助我們。為了生存下去,我隻好去洗盤子、做保姆,什麽活都幹……有一天,我回家的時候,他已經割腕自殺了,等送到醫院的時候,早都沒氣了。我在國外舉目無親,他就是我的一切,他走了,我也就沒有待下去的意義了。三年以前,我就回國了。回國以後才知道,當年自己和家裏斷絕關係跟他出國,母親一氣之下心髒病突發也去世了……”


    藍風兒陷入往事的回憶中,倪紫菱體會到此時她內心的疼痛。年少時覺得愛情永遠可以揮霍,多年以後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會逝去,自己也成了淒美故事裏的男女主角。


    倪紫菱不知不覺緊緊拉住藍風兒的手。如果不是自己提起,她大概不會再次掀開那鮮血淋漓的傷口吧。


    藍風兒拿了紙巾輕輕地拭著淚,恢複了微笑:“這次來南嶺,我是請你幫忙來了!”


    “我能幫你什麽忙?我可除了法律懂一點,其他的什麽都不會。”


    “懂法律就行了,需要你的時候不能推脫啊……”


    “你怎麽說出這種話?這還是當年的藍風兒嗎?”倪紫菱笑了,“隻要我能辦到的,萬死不辭!”


    藍風兒拍拍她的肩,高興地說:“我看你呀,還是當年的傻丫頭。哦,對了,你到底還是嫁給了周文博?”


    沒等倪紫菱開口,兒子周晨的電話來了。


    “我不回家這小家夥是不會睡覺的,明天他就去住幼兒園了。我今天剛出差回來,若不是你回來了,我今晚肯定會陪他的。”


    “真羨慕你有這麽幸福的家庭,快回家吧。現在聯係上了,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藍風兒催起了倪紫菱,“今晚光說我了,改天我請你們一家三口吃飯。”


    倪紫菱無奈地笑著說:“真希望我們還能像當年一樣聊個通宵,那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第六節究竟是什麽人


    第二天是星期一,倪紫菱照例把周晨送到幼兒園,把帶來的換洗衣物交給老師,周晨淚眼汪汪地望著她,和她說再見。由於她和周文博工作都忙,周晨一直寄宿在幼兒園。昨天自己剛剛回來,而周晨又要在幼兒園待一個星期,當然舍不得他。她的心裏滿是對兒子的歉疚,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快步走出幼兒園的大門。


    倪紫菱剛走進律師所,同事們互相打了招呼。助理王小慧表情神秘地告訴她:“倪律師,有人給你送東西了!”


    走進辦公室,桌子上放著一大束鮮花,又是紫羅蘭!


    “誰送來的?”倪紫菱問她。


    “一大早就送來了,是一個帥哥,長得比明星還帥呢,是你什麽人啊?”王小慧一臉曖昧。


    “帥哥?我哪有時間和機會去認識什麽帥哥,光案子就忙得我七葷八素了。”


    一回頭,所裏幾個年輕的女律師也湊在她的辦公室門口看熱鬧,於是她笑著說:“倒是你們這些小女孩,才有時間又有心情去追帥哥呢!”


    女孩子們七嘴八舌地接茬兒,也有人在調侃著王小慧,急得王小慧趕緊表明:“真的,我問過了,他確實不是送花公司的。”


    “那你沒問他叫什麽?”


    “我問了,他隻說是有人讓他送來的,別的就不說了。”


    “虧你還是律師助理,這點事還問不出來?對吧,倪姐?”


    “倪姐,他到底是什麽人啊?真是帥呆了!你不要就介紹給我唄!”


    倪紫菱有些哭笑不得:“你們這些花癡啊,還是不夠癡,直接去追不就知道了?姐姐我大力支持!”她接著轉頭對王小慧說:“以後再送花來不要簽收!”


    “那你不在……怎麽辦?”王小慧瞪著她。


    “誰喜歡那帥哥誰就簽收!”倪紫菱回答得幹脆。


    女孩子們一陣歡笑,又開始嘰嘰喳喳地八卦。


    “對了,這一個星期有什麽事情嗎?”倪紫菱問。


    “哦,來了幾封特快,我去拿。”王小慧帶著女孩子們離開了。


    望著桌上的紫羅蘭,紫色的花瓣上還留著清新的露珠,一股淡淡的幽香陣陣飄散。她怔怔地盯著眼前的花,突然滿懷傷感。紫羅蘭!那是自己最喜歡的花,除了他,誰會知道?心突然狂跳,難道是他送的?不可能!她搖了搖頭,在濱海收到花,今天在南嶺又收到花,顯然此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對了,昨天自己送了名片,主動暴露了身份。如果是找麻煩的,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可是如果沒有惹到什麽人,為什麽跟蹤自己到南嶺呢?究竟是什麽人?


    正思忖間,電話鈴響了,嚇了她一跳,是黃笑笑!


    “紫菱,今天中午請你吃飯吧?再叫上藍風兒!”


    倪紫菱笑著說:“你可確實有些過分,昨晚說好是給藍風兒接風的,倒成了你和張強的聚會了,還讓一大群人陪著你們。把我們撂在一邊,藍風兒你也不管,你呀,重色輕友!是該罰你!不過我已經問過藍風兒了,她今天沒空,下午我也要開庭。改天你得好好請我們!”


    “沒有問題,我還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昨天都沒來得及說呢。”聽得出黃笑笑挺開心的。


    “什麽好消息?”


    “南麗公司的業務我已經拿下來了。”


    “恭喜恭喜,那可得好好宰你一頓。”


    “當然得好好請你,對了,還有楊陽。你定時間吧。”


    “好,我會打電話給你。”黃笑笑一直想做南麗公司的保險業務,倪紫菱介紹她和楊陽認識,讓楊陽幫他,沒想到她真的辦成了。


    第七節真實的婚姻


    雖然是一起普通的人身損害賠償案,但是庭審整整開了一個下午。倪紫菱走出法院的時候,審判大樓都要關門了。


    楊陽來電話,通知她明天上午來公司辦理手續,這次h省之行,她有額外的風險代理費。


    楊陽在中學時就仰慕倪紫菱,但是她的高傲讓包括楊陽在內的男孩子們都望而卻步。優異的成績,美麗的容貌,還有住在那個縣府大院裏的尊貴,讓她很少和同學有交流的機會。中學畢業後他們考進了南嶺市不同的學校,交流也是甚少。他壓根就沒想過能和倪紫菱一起合作,所以他費了很大的力氣,幫倪紫菱成為南麗公司的法律顧問。他喜歡她,開始多少還是存在那麽點非分之想。但是倪紫菱對他若即若離,他也很快明白了,他們隻能是朋友,所以,他不想,也不能破壞他們之間的這種關係。


    倪紫菱回到家,周文博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他是否還回家吃飯,倪紫菱把電話撥過去,周文博說他有事,讓她自己先吃。


    她換了衣服躺在沙發上,沒有食欲。從當年結婚起,兩個人就一直客氣而冰冷,倪紫菱後來回到南嶺做律師,兩個人才慢慢緩和關係。再怎麽粉飾婚姻的美滿,也消除不了倉促結婚的隔閡。在外人麵前是人人羨慕的郎才女貌、神仙眷屬,可心裏的傷痕隻有自己清楚。


    周文博永遠都在忙,不管是因為什麽事情,家裏的事從來都排在最後一位。周文博的公司最紅火的時候,曾經是南嶺市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可是公公周明去世以後,公司風光不再,尤其是近幾年因為建築行業競爭太大,高傲自負的他不願意曲意逢迎,看別人的臉色。人去茶涼,想依靠周明當年的老關係去招攬業務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公司一直沒有做回原來的規模。


    倪紫菱昏昏沉沉的,不知什麽時候在沙發上睡著了。周文博回家開燈的時候,倪紫菱醒了。


    周文博關心地問:“吃晚飯了嗎?”


    她迷迷糊糊地說不餓,就走進臥室想睡覺了。


    “那還行,要不要我給你做點?”她知道讓周文博做飯是不可能的,結婚十年了,他做飯的次數屈指可數。他都不知道家裏的冰箱裏有什麽,說做飯更是謊話。她不想和他計較什麽,就想繼續睡覺。幾年來她一旦從半夜醒來,就難以再入睡了。


    周文博推開房門,輕輕地走進來。


    “我想睡覺了,出差幾天一直沒睡好。”倪紫菱轉過身。


    “我可不想睡,想了你這麽久了!”周文博笑嘻嘻地脫了衣服,鑽進倪紫菱的被窩……


    窗外,萬家燈火,映襯得天空更加黑暗,看不到一顆星星。聽著周文博的鼾聲,她睡意全無,想起曾經喜歡看繁星滿天的樣子,現在看星星卻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隻有徹夜不息的霓虹燈忽明忽暗。她忽然傷心,淚如雨下。


    第二天,倪紫菱趕到南麗公司的時候,楊陽已經通知財務把支票開好了。他笑著說:“紫菱,你該請客了吧?”


    “當然可以,不過得先讓黃笑笑請。”倪紫菱笑著問他,“南麗公司的保險都給了她了,你可出了力了!”


    “我可不敢居功,我不過是幫她介紹吳虎認識,她怎麽做的我可不知道。不過,你這個同學確實有兩下子,能把南麗公司的保險拉過去可不是一般的水平,誰不盯著這塊肥肉啊!”楊陽笑著說。


    “你不是說這塊業務最終得南董拍板嗎?”


    “吳虎既然想把業務給黃笑笑,南董那兒還不是輕而易舉?現在公司一般的事情都是他說了算。”楊陽說,“不過,你可要提醒黃笑笑,對吳虎可要小心點。”


    “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還猜不出來嗎?那吳虎可是花心大蘿卜,公司裏的漂亮女孩他哪個放手過?何況你們這些來談業務的美女!實話告訴你吧,我早看出他對你‘久懷不軌之心’,要不是有我護著,他恐怕早對你下手了!”


    “你護著我,你怎麽護著我?”倪紫菱笑著問。


    “那小子一直認為你跟我好呢,他還真的就沒敢動。”楊陽得意地說。


    “你少貧嘴吧。”倪紫菱笑著抬手打了他一下,“小心我向嫂子舉報你。”


    “我為你好,你還恩將仇報。改天應該讓周文博請客,我替他做‘護花使者’呢,這小子也從不覺得欠我的人情。”


    “他不找你算賬已經便宜你了,還欠你人情?”倪紫菱笑著說,“說正事,吳總不是結婚了嗎?”


    “當然結婚了,是他在美國讀書的同學。他回國了,老婆還在國外呢,這小子可沒人管了,逮著機會就放電。那個黃笑笑又一臉嫵媚的樣子,我看早晚得成了他的嘴中肉!”


    “南董那麽謹慎的人,怎麽會把公司交給這種人,這些事情他知道嗎?”倪紫菱不解地問。


    楊陽詭秘地笑了,壓低聲音說:“我隻告訴你,你明白就行了。吳虎實際上是吳芸麗的侄子。”


    “吳芸麗是誰?”


    “南董的老婆呀,癱在床上十多年了。”


    “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南董從不跟人提他家裏的事情,我們不好過問的。我就見過那個吳芸麗一次,長得還蠻漂亮的,隻是一直坐在輪椅上。我看南董也真夠可憐的。”楊陽慨歎地搖了搖頭。


    “怪不得叫南麗公司呢,看來,南董也是性情中人。”


    “所以為了老婆的麵子,吳虎過分點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那我可真得提醒黃笑笑了。”倪紫菱笑著說。


    第八節劉總失蹤


    電話鈴響的時候,倪紫菱還沒有起床。她看了看表,還不到六點鍾。電話是楊陽打來的,聽得出楊陽的著急,說公司出事了,希望她盡快來公司。


    倪紫菱趕到南麗公司的時候,因為還沒到上班時間,公司幾乎沒人,但是公司辦公樓前已經停了幾輛車,還有人正在趕過來。


    楊陽站在會議室門口迎候大家,會議室裏已經坐了幾位副總和總工程師,陌生的幾位麵孔應該是董事會的成員。大家嚴陣以待,滿臉嚴肅,氣氛緊張,看來公司出了大事。


    大家點頭打過招呼,正互相詢問,又有人迫不及待地問楊陽這是唱的哪一出時,公司董事長南子豪走了進來。


    南子豪,南嶺市著名的“儒商”,高高的個子,雖然是人到中年,卻給人玉樹臨風的感覺,依然保持著勻稱的身材,臉上保養得也很好,很難讓人猜出他的年齡,硬朗的麵龐上帶著嚴肅。


    果然是西方的作風,沒有寒暄,南子豪示意楊陽直接介紹事情經過:南麗公司所屬的礦業公司已經買下了濱海市北城鐵礦的開采權,設備也運過去了,但是不知什麽原因當地政府突然不允許開采,而南麗公司購買鐵礦已經花費巨大。公司的副總兼礦業公司總經理劉希森已經和對方交涉了多次。昨天和當地的村民起了衝突,公司的設備被砸。更重要的是,劉希森突然失蹤了!項目部的人說從昨天下午起就沒有任何消息了,電話一直打不通,有可能是遭到綁架了。


    聽完楊陽的介紹,幾位副總開始七嘴八舌地問:“到底是什麽人綁架的?為什麽要綁架他?村民的補償不是早就已經交付了?為什麽又砸了設備?劉副總他們是和什麽人進行的交涉?是否已經報警?”


    看到大家在討論,楊陽解釋說:“設備被砸一事已經報案,但是對於人員的‘失蹤’,當地派出所說按規定沒有到二十四小時,不能立案。”南麗公司是要求中層以上人員二十四小時開機的,這麽久沒有聯係到劉希森,肯定是出事了。


    南子豪冷靜地一直聽大家討論,最後終於發話:“第一,要盡快查明事情原因,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劉副總;第二,設備被砸已經報案,人員失蹤是否報案視情況決定;第三,此事知曉的範圍不宜擴大,總公司現在除在座的還無人知曉,所以盡快處理,萬一事情泄露,負麵影響難以挽回,公司股價必然受到影響;第四,此事由吳虎全權負責,他已經從省城趕往濱海,楊主任和倪律師配合他一定先把人救出來。有什麽問題直接向我匯報。”


    倪紫菱終於明白自己也被一大早招到公司來的原因了,她這個法律顧問責無旁貸。車已經在公司樓下等了,倪紫菱和楊陽快速地上了車,趕往濱海市。


    濱海市位於南嶺市的北部,以著名的金山嶺為界。南嶺市的東南兩麵臨海,西北兩麵靠山,過了金山嶺就是濱海市的地盤了。所以當地有句話說:“南嶺沒有嶺,濱海不臨海。”因為濱海山區居多,儲藏豐富的鐵礦、錫礦,是著名的“鐵都”。


    北城鐵礦位於濱海市西南六十多公裏處,南嶺市和濱海市交界的地方,是某礦業公司近年來發現的鐵礦。當時探測時查明儲量達到近五萬噸,南麗礦業公司以兩千萬的價格買下了北城鐵礦的開采權。後來再次勘探,北城鐵礦的實際儲量至少達到二十多萬噸。這意味著公司當時以兩千萬購買的礦權,現在的價值已經接近一個億。這一重大消息的結果使南麗公司的股價一路上漲,所有人的期待不言而喻。


    為此公司已經投入大量資金,濱海市政府也同意開采,公司已經按規定對當地進行了補償,並交納了各項費用。但是濱海市政府突然又禁止開采,理由是破壞當地環境,存在安全隱患。據消息稱,原來和南麗公司競爭購買北城鐵礦的另一家公司,現在利用濱海市的關係,想從南麗公司手裏奪走北城鐵礦的開采權。聽著楊陽一路上的介紹,倪紫菱偶爾問一兩句話,她在思考從哪裏著手。


    楊陽顯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以為意地說:“北城鐵礦一直是劉希森負責,我們了解到的情況很有限。再說,有吳總在呢,先找他了解情況再說。”


    倪紫菱心裏不覺暗笑,看來楊陽是有意把皮球踢給了吳虎。吳虎雖然是總經理,但是礦業公司的業務一直由劉希森負責,而且楊陽監管法務部,出現這種問題原來也是由楊陽處理。此次劉希森的突然失蹤,不但涉及公司的聲譽,更關係到公司的股價,倪紫菱覺得壓力很大。剛剛成為南麗公司法律顧問的她,需要一一麵對眾多複雜的事情。


    第九節誰去談判


    不愧是越野車,直接開到了南麗礦業公司位於半山腰的基地辦公室,一路上還有一些慶祝類的標語。所謂的基地就是一些平房,倒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門口是簡單的鐵製柵欄門,北邊一溜二十幾間平房,東邊和西邊則是鋼架結構的房子。院裏停著幾輛車。北邊平房的辦公室門前掛著牌子:北城鐵礦基地辦公室。


    看見楊陽和倪紫菱走進來,吳虎禮貌地打招呼,看得出他也是剛到。


    吳虎讓基地科長李鳴介紹情況。李科長說:“我和劉總昨天上午還在濱海市國土局,後來我有事提前走了,劉總說中午請國土局的人吃飯。下午他還和我通過電話,後來基地上來了二十幾個人,開著六七輛車來的,把我們的設備給砸了,因為一直沒開工,隻有幾個人在看設備,所以擋也擋不住。兩個職工被打傷,昨天已經送醫院了。當時我就打電話找劉總匯報,劉總竟然關機了,我就馬上報了警,後來我也問過國土局那麵,他們說吃過飯他們就分開了,也不知道劉總去了哪裏。”


    “那……劉總的司機呢?他也一起失蹤了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就讓司機先走了,說是辦完事情他自己回去。”


    “不是說劉總遭到綁架了嗎?但是,我們沒有接到綁匪的通知,那就不一定是綁架。”倪紫菱問,“也許他在什麽地方不方便接電話或者手機不在身邊呢?”


    李科長開始點頭,聽到倪紫菱後麵的話又搖頭,說:“我問過受傷的職工,他說當時砸設備的人裏,為首的一個說,讓我們盡快搬走,不把礦山讓出來,他們還來砸。我……也是猜想劉總可能被綁架了。”


    “砸設備的不是當地的村民嗎?是不是村民綁架的?”吳虎問。


    “村民還不至於直接綁架劉總,他們可以提出條件協商嘛,派出所的人說是北城村的村民砸的,但是案子要進一步調查……”


    吳虎打斷道:“我們已經給他們補償過了,為什麽還不讓開采?”


    “鐵礦一旦開采,對環境肯定造成汙染,村民還想要環境補償……”


    “環境補償?簽訂的協議怎麽能反悔……”吳虎有些氣憤地說,“警察說要怎麽辦?”


    “我們是經濟糾紛引起的,他們說調查清楚再說。”


    看見楊陽不發一言,倪紫菱知道現在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劉希森,而不是在被砸的設備上糾纏,現在可不是看吳虎笑話的時候,於是就說:“現在還是先找到劉總的下落,設備的問題肯定會有結果的,反正已經報案了。李科長熟悉這兒的情況,你認為劉總會被什麽人綁架了?”


    “他很可能是被黑社會的人弄走了……”李鳴說。


    “你怎麽這麽肯定?有什麽證據嗎?”不等倪紫菱開口,楊陽接著追問。


    “想讓我們讓出礦山來的隻能是新源礦業公司……”


    “是和我們一起競標的新源公司嗎?他們不是退出了嗎?”吳虎問。


    劉科長解釋:“他們是主動放棄的,我們公司才買下來。新源礦業公司是濱海市最有實力的礦業公司,公司的總經理是邵佳源,他在濱海的勢力很大,據說濱海市有一半以上的洗浴城、歌廳、夜總會都是他開的。隻要他想要的,別人不敢要。北城鐵礦也是他們放棄以後我們才要的。但是後來又發現了更大的儲量,他們才又插手的。他派人已經來這裏找過劉總幾次了,想和我們談判,要我們讓出礦權。我想隻有他敢搶我們的鐵礦……”


    倪紫菱和楊陽對望一眼,這算什麽綁架,純屬猜測?


    吳虎倒想起劉希森確實說過有人想和南麗公司合作開礦一事,但是被南子豪直接否決了,於是問道:“你認識邵佳源嗎?”


    “不認識。競標的時候,我們和他們公司業務部的人打過交道。”


    吳虎說:“既然是這個邵佳源幹的,我們直接報警就是。”


    倪紫菱看了一眼楊陽,對吳虎說:“現在報警,公安局不會立案的。劉總是不是被邵佳源綁架的還不能確定,綁架的人又沒有消息或要求給我們,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劉總可能會存在人身安全危險。即使過了二十四小時,證據不足公安局也不會立案的。”


    “那讓我們怎麽找人啊?”吳虎說。


    倪紫菱想了想,說:“我看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是邵佳源幹的。他就是讓我們找又找不到人,報案又沒有證據。這樣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風險,占據主動。”


    “那……萬一不是邵佳源幹的呢?哪有綁架了人還不給信兒的?這叫什麽綁架啊……”楊陽終於開口。


    這個問題也是可能的,吳虎一時遲疑起來。


    倪紫菱略加思索,說:“那就隻有主動出擊,直接問問。”


    “問誰?我們又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的電話。”楊陽說。


    “問新源公司就好了,如果是他幹的,他肯定早就等著和我們談判。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們又沒有妨礙他什麽,他還能怎樣?”倪紫菱說。


    吳虎想了想,鐵礦就在濱海,將來有可能和這位老大打交道,目前這種情況,也隻能一試。


    李鳴親自撥通了濱海新源礦業公司業務部的電話,先擺明了身份,然後直接說南麗公司吳總經理想見邵總,有要事相商。


    對方答應請示一下總經理,然後就掛了電話。


    沒過多久,電話來了,說邵總同意見麵。


    邵佳源這麽幹脆地同意見麵,倒讓大家吃驚,氣氛突然緊張起來。楊陽第一個反對:“如果真是他們,我們直接報警就是。這幫人,什麽手段都會用出來。你是總經理,可不能冒這個險……”


    吳虎打斷他:“也不能肯定劉總就是他們扣起來的,我不去怎麽知道?如果真是他們幹的,總得有人出麵代表公司去談。”


    倪紫菱也勸阻道:“還是謹慎一些好,聽說濱海市的黑社會勢力非常猖獗,霸占礦權行業。邵佳源敢明目張膽地找人砸我們的設備,我們就這樣直接跟他們談判太冒險了,還是請示一下南董的意見,再商量別的對策吧?”


    “這件事情南董已經交代給我了,盡快找到劉總才是關鍵。不然一旦消息泄露,公司的聲譽就會受損。”吳虎有些不高興地說,“再說是不是他們幹的還不一定呢,怎麽向董事長請示?談判由我去,你們留守!”


    麵對吳虎的堅持,楊陽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這家夥,是想抓住這個機會表現,樹立自己在公司的威信,可現在不是時候啊。不過,他畢竟是南子豪的侄子,萬一出了什麽事,自己可是難辭其咎的。於是勸道:“吳總,還是我去吧,我也可以代表公司呀,如果不能決定的話,再請示您和董事長嘛。”


    吳虎倒是鐵了心地堅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邵佳源想和我們合作也好,想要礦權也好,他總得要我們出麵談判的。”


    “可現在他沒和我們談判礦權啊,我們就是找人而已。”


    “請他找人,總得有人出麵吧。”吳虎仍堅持。


    “我去找他要人,您留守。”楊陽還在爭取。


    倪紫菱看到兩個人爭執不下,也明白吳虎堅持的原因,看來自己是逃不過這關了,就對楊陽說:“不管是要人還是找人,我陪吳總去吧。如果有什麽事情你來向董事長匯報。”


    楊陽再堅持也沒有意義,畢竟公司的總經理是吳虎,若有法律上的事情倪紫菱也比自己精通。事已至此,他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倪紫菱,想不出不讓她去冒險的理由。


    倪紫菱悄悄地對他說:“放心吧,我會隨時和你聯係的,但願劉總不是被邵佳源綁架的。”


    於是楊陽代表公司去看望受傷的職工們,倪紫菱陪吳虎前去談判。


    第十節讓出礦權就放人


    按對方的要求,車停在了盛陽大酒店門前。倪紫菱猛然想起來,上次從h省回來就是住在這家酒店。


    她趕緊打電話給楊陽匯報行蹤,問他是否了解這家酒店的情況。楊陽說這是濱海市最好的五星級酒店,具體情況自己並不熟悉。因為北城鐵礦尚未開工,公司人員包括劉希森來濱海雖也是住酒店,但是這種昂貴的大酒店還是很少來的。


    從電梯裏出來,門口站著的服務員把兩個人引進了酒店四樓的一間會議室,給他們泡了兩杯茶就退出去了。李科長要跟著來,吳虎沒讓,也否決了讓別人來的建議,他讓司機也留在了車裏。


    倪紫菱打量了一下這間會議室,這應該是能容納十幾人的小會議室,中間橢圓形的會議桌上放著一個大大的花籃,一色的黑色真皮座椅圍了一圈,顯示著它的尊貴。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紫紅色的印花地毯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


    等了許久,沒有任何動靜,倪紫菱走出會議室看了看,發現長長的走廊裏沒有任何人出入。


    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擔心,走出會議室,在走廊裏撥了楊陽的電話,告訴他現在的情形和自己的擔心。


    楊陽想了想,說:“那你說服吳虎,趕緊先撤回來,我們再想辦法。”


    倪紫菱說:“我盡量去做,但是我覺得他不會走的,你還是和南董聯係吧,讓他來跟吳總說才行。”


    楊陽答應了。


    倪紫菱回到會議室,看了看吳虎,謹慎地說:“吳總,我怎麽覺得不對勁,是他們約了時間和地點,本來我們就很被動,現在時間過了卻沒人,會不會其中有詐?我們是不是先回去?再想其他辦法報案更好一些?”


    “那怎麽行?既然答應他們來了,就要弄個水落石出。”吳虎平靜如常地說。


    “可楊主任也覺得這樣太冒險……”


    “現在是我在處理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讓他少安毋躁,等著就行了。”


    手機響了,吳虎接起了電話,看得出是南子豪的電話。吳虎用一口地道的南方話嘰裏呱啦地說了半天,倪紫菱雖然聽不懂,但她猜出吳虎不想離開,一直不停地解釋。吳虎心裏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如果這件事情自己能夠擺平,公司裏那些老家夥們也會改變對他的看法,所以他不會輕易失去這個機會的。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走進來五六個人。為首的男子有四十歲左右,矮胖的身材,胖胖的臉上帶著笑意,一進門就寒暄說“讓吳總久等了,因為路上堵車,實在不好意思”之類的話。看著倪紫菱又問怎麽稱呼,吳虎介紹是公司的法律顧問倪律師。那人盯著倪紫菱,似乎一怔,又笑著點了點頭,主動伸出了手和倪紫菱握手。


    胖男人坐下以後,其餘幾人卻一直站在他的身後。倪紫菱正在猜測他的身份,旁邊的人趕緊介紹:“這是邵總,新源公司的邵總。”


    原來這就是鼎鼎大名的黑社會頭目邵佳源,但他卻是一臉憨憨的笑容,看著此人熱情的樣子,倪紫菱的心反而有些不安起來。


    邵佳源開門見山地問道:“吳總要和我談什麽?”


    吳虎也不客氣:“我想知道南麗公司的劉希森在哪裏,早聽說邵總神通廣大,您應該知道吧?”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不慌不忙地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才說:“劉希森是誰?”


    “他是南麗公司的副總,主管北城鐵礦項目,昨天在濱海失蹤了,想請您幫忙找找他。”


    “哦,這個好說,在濱海,還沒有我找不到的人。”邵佳源笑著說,“那我給你找了人,您也賣給我一個麵子吧?”


    “那當然,邵總請講。”


    “把北城鐵礦讓給我。”


    “什麽?北城鐵礦?”吳虎一怔,“邵總開玩笑了,北城鐵礦是我們公司競標得來的,怎麽能拱手讓人,再說,我也說了不算,得董事會決定。”


    “這麽點小事你都辦不到,我憑什麽幫你找人呢?”


    “這是兩碼事情,邵總幫我找到了人,我自然好好答謝你。”


    “我隻要北城鐵礦。”邵佳源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出了寒意。


    會議室裏一時有些冷場。


    倪紫菱略一思索,問了句:“北城鐵礦公司的設備是邵總派人砸的吧?”


    他沒有否定,微微轉了頭,看著倪紫菱,笑了笑:“是。”


    “為什麽?”吳虎沒想到他竟然毫不否認。


    邵佳源用一種不屑的眼神掃了吳虎一眼,似乎覺得他的追問很可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才冷冷地說:“要你們把北城鐵礦還給我!”


    “我們並沒有從你那裏搶北城鐵礦,是通過競標得來的。”吳虎不慌不忙地說,“再說你們沒有權利扣留我們公司的人,這是非法拘禁,你應該知道會承擔什麽法律責任。”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早聽說吳總是喝過洋墨水的,到處講法律。可這裏是濱海,我就是法律!”


    看到邵佳源如此口出狂言,吳虎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邵佳源不可一世的樣子,讓倪紫菱感覺到了他狂妄下的危險。她怕吳虎發作,趕緊對邵佳源說:“礦權的問題可以再談,現在請邵總先把劉總放了。畢竟他隻是公司的人,代行公司的事務而已。”


    “放人可以,把礦權還給我們,我就放人。”


    “這可不是吳總一人說了算的問題,得由公司董事會決定。”倪紫菱繼續堅持。


    “吳總是公司總經理,簽了協議就算。”


    吳虎說:“簽協議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那這樣我們就沒有可談的了。”邵佳源站了起來。身後的幾個人突然起身搶走了倪紫菱的包,那包可是她的全部家當,她的身份證、律師執業證、錢包、手機全放在裏麵。吳虎的包也被搶了,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也被掏了出來,同時被搜了身,確信沒有其他東西。幾個人速度很快地出去了,快得來不及讓人反抗,其實反抗也無用,瘦瘦小小的吳虎和弱不禁風的倪紫菱絕不是這幾個彪形大漢的對手。接著會議室的門被鎖上了。


    第十一節總經理也被扣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人措手不及,倪紫菱馬上意識到這次他們是真的以身涉險了。


    明知道有危險還冒險的事情倪紫菱也偶爾為之,但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這次,她心裏沒底。律師這個行業,大部分人都覺得是人人豔羨的職業,可是隻有身在其中才能知道其中的艱辛。如果隻辦一些無關痛癢的小案子混口飯吃,風險會小一些,可收入也是低得可憐。如果爭到大案子或者大公司的法律顧問,除了不一般的能力,更需要承擔與收入相對等的風險。律師所主任陸一平每次教育剛進所的新人都是一句話:“哪個律師不是蹚著血印走過來的?想吃肉,想喝湯,自己去搶!”十足的強盜口氣!可是執業這麽多年,深知這句話並不誇張。


    倪紫菱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看還在發愣的吳虎,她在心裏發笑,這個吳虎,也不看看在和什麽人講法律,這裏可是濱海,麵對的又是毫不講理的黑社會。自己也是疏忽大意,還跟著他來談判,沒想到對手是這樣的方式,心裏不禁後悔起來。


    看到吳虎一言不發,她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吳總,看來劉總確實是他們綁架的。”


    吳虎的臉色很難看:“他們根本不講道理。我高估了他們的水平,還想和他們談判呢。”


    她微微一笑,說:“我們就是和他們談也不會有結果的,除非達到他們的目的。再說,看他們的樣子根本沒有誠意。”


    “我也看出來了,他們根本不想談判,既然不想談判,讓我們來幹什麽?”吳虎說。


    倪紫菱思索著:“他們的目的不會就是為了扣住我們吧?利用這種方式造成不好的影響作為籌碼,要挾公司……”


    吳虎一下醒悟過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公司的副總失蹤,已經讓南麗公司陣腳大亂,如果知道公司的總經理也被扣,還不知成什麽樣子。而一旦傳出去,造成的惡劣影響真的不堪設想……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沒必要來了。現在連我們也被扣住了,這可怎麽辦?萬一公司知道了……”吳虎也開始後悔起來,剛才還不如聽了南董的話。


    倪紫菱越想越擔心,當然知道後果的嚴重。


    “楊助理已經知道我們在這裏,他也許會報警。”吳虎說。


    倪紫菱不無擔心地說:“是啊,媒體一旦報道,公司股價必受影響,那時事情就會無法挽回,不正中了邵佳源的計策嗎?不過……我相信楊助理會考慮到這些的。”


    “那我們怎麽脫身呢?”吳虎推了推會議室的門,厚重的門紋絲未動。他喊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好像厚厚的牆馬上把他的聲音吸收了似的,整個大廈似乎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推開窗戶,發現窗戶外竟然是一堵牆,看來是酒店旁邊連著的餐廳樓的厚牆,對外求救也很難了。


    倪紫菱安慰他說:“吳總,對方的目的如果就是扣住我們,他們肯定早都選好了地方,倒不如留些力氣,尋找別的機會。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糟糕。”


    吳虎對眼前的倪紫菱不由生出幾分敬意,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情,竟能做到如此冷靜。倒是自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這時候反而慌了手腳。吳虎冷靜下來,此次舉動確實太草率了,還不知道怎麽麵對南董,公司的人會怎麽看待自己。是自己錯誤的決定讓自己現在無法脫身,當然這種想法在她麵前不能顯露出來。


    他的臉色已經慢慢緩和下來,關心地問倪紫菱:“沒辦過這樣的案子吧?”


    她微微笑了一下:“被人扣住還真是第一次。不過,他們扣住了我們,總得想辦法收場,所以,我們沒必要擔心。”


    兩個人隨意聊著天,吳虎的心也慢慢地放鬆下來,的確,如果一直待在這裏,沒辦法收場的怕是對方了。


    沒有手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倪紫菱走過去打開了房間的燈,還好,燈還是亮的,房間中心的吊燈依舊展示出它的奢華。


    吳虎突然問道:“黃笑笑和你是關係很好的同學?”


    “對。”倪紫菱微微一笑,看來,這吳虎真的惦記著黃笑笑呢,可現在是什麽時候啊。雖然她出言安慰吳虎,但是存在心底的擔心卻讓她越來越不安。早聽說礦山林立的濱海市黑社會極為猖獗,中小型礦都雇了大量的打手守住各自的礦山,民風好武,政府無法根除,也就打一陣鬆一陣地治理了。聽聞南嶺市的很多律師不願承辦與濱海市有關的案子,連陸一平這類的名律師對濱海市都頗為忌憚。她沒有經曆過,一直覺得法治社會下的今天這種情況過於誇大。可邵佳源的表現,讓她覺得危險就在麵前。此次如何全身而退,她心裏沒底。


    “聽說她一直沒有孩子?”吳虎似乎不經意地問。


    “是啊。”倪紫菱在心裏暗笑,看來是想從她這裏打聽黃笑笑的情況。


    見她沒有主動說明的意思,等待下文的吳虎隻得又問:“為什麽呀?”


    “具體我也不清楚。”


    吳虎略微有些尷尬,剛要說什麽,門突然開了。


    走進來四個人,看得出那是邵佳源的手下。其中的一個說:“邵總想請你們吃飯,已經在餐廳裏等了。”


    倪紫菱的心突突地跳,望了一眼吳虎,這可是一個脫身的好機會。吳虎點了點頭,兩個人走出了會議室。


    很快,他們站在了餐廳的門口。倪紫菱想起來上次他們在這裏吃飯的時候是在二樓的餐廳,不知道四樓竟也有餐廳包間。


    第十二節判若兩人的邵佳源


    邵佳源已經坐在包間裏了,包間挺大的,能容納十幾人的餐桌隻坐了他們三個人。


    邵佳源出奇的熱情,殷勤地招呼房間裏的服務員倒水夾菜,與中午的蠻橫跋扈判若兩人,吳虎和倪紫菱都感到極為意外。


    更詫異的是邵佳源親自斟了酒敬二人,對自己中午的表現深深地表示歉意,讓他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多多海涵。


    倪紫菱驚訝於他的變化之快,平靜地說:“邵總還是先把手機還給我們吧。”


    “當然可以。”邵佳源點點頭,吩咐服務員趕緊照辦。


    邵佳源又端起酒杯:“怪我招待不周,您的司機就在樓下餐廳吃飯呢,我告訴他我們正在聊天,時間長了點。請他多等一會兒,我想他應該和公司打過招呼了。”


    “這樣的話就感謝邵總了。”


    “哪裏哪裏,怪我今天下午臨時太忙,對吳總招待不周了,我自罰一杯。”邵佳源端起酒一飲而盡。


    “那劉總呢?還請邵總把人還給我們。”倪紫菱說。


    “劉總可不是我扣起來的,他欠了賭場的錢,想來是讓人給扣了。”邵佳源改口了。


    倪紫菱看了看吳虎,後者並沒有說話。


    邵佳源的手下很快進來了,恭敬地把東西遞上。倪紫菱麵無表情地打開包,發現東西一樣沒少。她拿出手機,冷冷地說:“我得給公司報個平安,看是不是公司已經報警了。”


    房間裏就有洗手間,倪紫菱走進去,撥了楊陽的電話,馬上傳來楊陽焦急的聲音:“你們在哪裏?情況怎麽樣?”


    倪紫菱輕聲說:“我和吳總就在盛陽大酒店,在和對方談判,一直不方便接聽電話,你不用著急。”


    “我已經在盛陽大酒店了,一下午聯係不著你們,都差點報警。剛才還是吳虎的司機打電話給我,說你們在吃飯。”楊陽說。


    “如果過一會兒我們不出去的話,那就是被他們扣住了,你想辦法吧。我們在四樓的餐廳包間,房間是0406。”想到楊陽並沒有報警,她反倒鬆了一口氣。


    “那怎麽辦?”楊陽顯然著急了。


    “我們現在正談劉總的事情,我會及時和你聯係的。”她趕快說。


    倪紫菱走出洗手間的時候,邵佳源正在說劉希森在賭場的事情。


    吳虎說:“欠錢是劉希森個人的事情,怎麽能和南麗公司聯係在一起呢,這也不能成為讓出礦權的條件。”


    邵佳源說:“劉總已經答應把礦權讓出來,現在不讓,又不還錢,當然不行。所以請吳總來商量一下,還是把北城鐵礦還給我們。我也知道如果這事讓媒體捅出去,貴公司怕也有些麻煩。隻要把礦還給我們,劉總欠的錢我們替他還了,對貴公司也沒有負麵影響。”


    吳虎堅持自己的說法:“能不能把鐵礦給你們,怎麽給,必須通過公司董事會決定,你們就是把我扣在這裏也沒用。劉希森的事情是他個人的事情,應該找他本人。”


    “所以就把他留下了,這有什麽不對?”邵佳源看著吳虎。


    吳虎說:“劉希森做的事情公司會處理的,肯定會給你一個答複。但是現在希望邵總讓我把他帶走。”


    邵佳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看到兩個人互不相讓,倪紫菱不慌不忙地說:“我們並沒有見到劉希森,他做了什麽事應該經過證實。吳總已經答應會給你們答複的。再說即使他欠了錢,你們也沒有權利扣住他,這是非法拘禁,包括今天下午你們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不管怎麽說,邵總應該盡快放人,讓我們見到劉希森。”


    邵佳源緊盯著倪紫菱,再次上下打量她,嗬嗬笑了起來:“不愧是律師,我這個人是不講法律的,但我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他欠了那麽多錢,就算了不成?”


    “他就是欠了錢,也不應該拿公司的礦權作為交換條件,礦權的事與欠錢無關。”倪紫菱毫不示弱。


    吳虎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的語氣有些犀利。倪紫菱當然明白,現在及時脫身才是上策,可無論如何也得帶走劉希森啊。既然邵佳源前倨後恭,必然事情已經有了轉機,她大可一試。


    “我們想帶走劉希森,邵總看如何?”倪紫菱直接說。


    邵佳源眨了眨他那雙眯縫著的小眼睛,停頓一會兒,說:“那就請倪律師留下,吳總回去召開董事會嘛,我們等著結果。”


    把自己留下?對於邵佳源的這個提議,倪紫菱心裏感到意外,沒等她開口,吳虎一口否定:“不行!倪律師不能留在這裏。”


    看著他們不相信的樣子,邵佳源突然又哈哈地笑了起來:“開玩笑的,倪律師別當真。”他端起酒杯,“今天我賠罪,單獨敬倪律師一杯酒。”說完,一口氣喝完,還把空杯子展示給她,微露的笑意裏帶出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狠意。


    吳虎忙打圓場:“倪律師不會喝酒,還是我來替她。”


    “哎,您替算怎麽回事啊!”邵佳源擋住了吳虎,“這是我敬倪律師的,喝了才有誠意要談,怎麽樣?請!”


    看著麵前滿滿一大杯白酒,倪紫菱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邵總盛情,我當然領了,這次邵總能幫忙,相信以後兩家公司能更好地合作,這杯酒我幹了。”說完她一飲而盡。


    邵佳源連連點頭:“好,好,倪律師這樣爽快,我就信你了!劉希森可和我沒什麽關係,他欠了債,有人留下了他。今天我就看倪律師的麵子,替他去求情了。”


    倪紫菱雖然懷疑他的話,卻也沒有點破:“邵總幫忙,相信吳總會給您答複的。”


    看到吳虎點頭附和,邵佳源笑道:“礦權的事情我會等著吳總的答複。以後和吳總還是有見麵的機會,嗬嗬……”


    吳虎和倪紫菱起身,邵佳源親自相送。


    剛走出房間,就看見劉希森已經站在電梯門口了。倪紫菱看出劉希森略有些尷尬,臉色不大好看。大家互相點了點頭打招呼,吳虎作為公司總經理,也表示了關心。知道他並沒有受到什麽為難,也就帶領一行人離開了。


    最擔心的應該是楊陽了,他已經猜到必定是出了什麽問題,當然,即使是吳虎被扣住他也不會擅自報警的,這是南子豪的命令。當然怎麽救出人來是他的事情。好在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吳虎竟然把劉希森救了出來,倒是讓他驚喜加驚訝。


    司機已經駕車等在酒店門口了。倪紫菱和吳虎上了車,劉希森上了楊陽的車。一直等車駛出了濱海市,倪紫菱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邵佳源前倨後恭的表現,事情就這麽順利地解決了?似乎順利得太不正常了。倪紫菱平時是很少喝酒的,剛才喝了滿滿一杯白酒,而且一天沒有怎麽吃東西了,她現在開始難受了,靠在座位上沒有動。


    吳虎關心地問:“你沒事吧,要不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倪紫菱趕緊說:“不用,還是趕快回南嶺吧。”


    吳虎遲疑一會兒,說道:“今天的事情倪律師受累了,公司會額外獎勵的……”


    倪紫菱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南麗公司的規定,這些工作她是應該另行收取律師費的,可是另行收費是要有理由的。今天發生的事情吳虎當然不希望被他人知曉。於是,她趕緊用誠懇中帶著嚴肅的語氣說道:“吳總客氣,這原本就是我分內的事情,沒有額外的工作,收費是不合理的。為公司保守秘密是律師的基本職業操守。”


    第十三節請您做法律顧問


    倪紫菱一早就來到辦公室,前幾天忙於南麗公司的事情,今天無論來的是誰,她一定要見見送花的人。王小慧在電話裏已經跟她匯報了,每天都有人送來一束花。雖然她不再簽收,但是總有人把花送到前台,說是送給倪律師的,她也沒有辦法。


    剛坐下不久,王小慧就敲門了,壓低聲音地匯報:“來了,來了!哎,還是那位明星啊!”


    倪紫菱忙說:“快請!”


    進來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高高的個頭,青春的臉龐,米色的西裝,果然十分瀟灑英俊。


    請他坐下,倪紫菱好奇地問:“是您派人每天都來送花嗎?我們不認識吧?”


    小夥子微笑著,並不回答。


    倪紫菱點頭:“怎麽稱呼您?”


    “哦,我是南嶺市盛陽置業公司的。”他從口袋裏掏出名片,禮貌地遞過來。


    南嶺市盛陽置業公司總經理助理:謝若彬。


    盛陽置業?並沒有打過交道啊。倪紫菱笑道:“為什麽給我送花?”


    “想聘請您做公司的法律顧問。”謝若彬仍然禮貌地微笑。


    輪到倪紫菱吃驚了,還沒見過用這種方式來聘請法律顧問的。再說,都是律師通過機會去爭取法律顧問的位置,這樣倒過來的還沒遇到過。難道自己竟然這麽出名了?會讓人慕名上門?當然,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


    她微微一笑:“您是代表公司來和我談合作的事情嗎?”


    “當然不是我來談,是我們的總經理要見您。”


    “總經理?貴公司的總經理怎麽稱呼?我認識嗎?”盛陽置業的總經理?倪紫菱在腦子裏搜索著記憶。


    “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杜世俊想請您詳談。”謝若彬還是一臉燦爛的笑容,“我們隨時等候倪律師,您什麽時間有空,直接打電話給我就行,我隨時給您安排。”


    杜世俊,沒聽說過!倪紫菱轉念一想,笑道:“謝謝貴公司對我的賞識,改天我一定會去拜訪。”


    送走謝若彬,主任陸一平已經站在門口叫她。


    走進主任辦公室,陸一平壓低聲音問她:“告訴我,你和他什麽關係?怎麽每天都送花來?”


    “主任,我說不知道怎麽回事,您相信嗎?”倪紫菱一臉雲淡風輕。


    “當然……不相信!”陸一平回答得幹脆,然後一臉神秘,“告訴你吧,我已經打聽過了,他是盛陽置業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助理。知道盛陽置業嗎?南嶺市最豪華的別墅小區就是這家公司開發的。雖然這家公司來南嶺沒幾年,卻是實力雄厚啊。聽說南蕪所一直想做這家公司的法律顧問,沒有擠進去。南蕪所呀,我們南嶺市最大的律師所,都沒能爭到這筆業務。他怎麽會天天送花給你?你還說沒有關係?鬼才相信!我說,你倒是想辦法通過他,把法律顧問的業務爭取過來才是正事,是不是?”


    倪紫菱莞爾一笑,轉身就走:“主任,我第一次見他,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


    “哎,你別急著走啊!老大哥說的話你要往心裏去啊,聽到沒有?”


    陸一平實際上比倪紫菱大不了幾歲,當年倪紫菱回到南嶺市,是哥哥倪紅兵介紹她進了現在的陸非律師事務所。陸一平和倪紅兵關係甚好,加上倪紫菱這幾年在陸非的業務也是直線上升,漸成主力。倪紫菱做事認真,案子上從不馬虎。大家都願意找她討論案子或合作,陸一平對她更是青睞有加,曾在律師所宣稱,我們陸非所要是多進幾位倪律師這樣的律師,我們在五年內可以開幾家分所,引得陸非所的年輕律師都以倪紫菱為榜樣。


    第十四節競爭麗都湖的地


    自從上次見了藍風兒,她就再也不露麵了,電話裏總是說有事忙。所以接到她的電話,倪紫菱急忙趕到飯店。


    沒想到和藍風兒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個子不高,精瘦幹練。藍風兒介紹說:“這是梁天龍,天龍置業公司的總經理。”


    三個人坐下以後,藍風兒才說,她現在和梁天龍一起在南嶺市投資開發房地產,正競標麗都湖邊的地。


    “什麽?麗都湖邊的地?”倪紫菱有些驚訝,很快不動聲色地說,“聽說很多家都在競爭呢。”


    “所以我要請你幫忙。現在建設局的領導都是你公公的老部下,我想建設局那邊的關係請你幫我處理。另外,我想聘請你做我的律師,法律方麵的事情你得幫我把關。”


    “關係我可以幫你介紹,但是法律方麵我可幫不了你。”倪紫菱笑著說。


    “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為開利公司做法律顧問了,也是競標公司。”


    “是溫如海嗎?”梁天龍問。


    “您認識他?”這倒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南嶺市有名的房地產開發商,怎麽會不認識?我們當然得‘知彼知己’了。”


    “看來梁總已經是穩操勝券了!”倪紫菱笑著說。


    藍風兒卻有些擔心,問:“那你為他們做律師,除了法律不會還有別的吧?”


    倪紫菱明白她的意思,說:“我也就能為他們處理點法律上的事情,人家溫總手眼通天,根本用不著我這樣的小輩。不過,我可提醒你,那溫如海對這塊地可是誌在必得。”


    梁天龍不以為然地說:“哪家不是誌在必得?不然投什麽標啊!”


    “那也不要掉以輕心了。”藍風兒打斷他的話。


    倪紫菱看出梁天龍對藍風兒的殷勤,不禁在心裏猜測他們的關係。


    藍風兒又說:“對於規劃設計方麵的事情,我正想找一家公司呢,你熟悉,幫我介紹一家唄。”


    “周文博的公司就是搞規劃設計的,而且資質俱全。”倪紫菱笑著說,“我可是舉賢不避親啊。”


    “那可太好了,我當然不會舍近求遠了。”藍風兒高興地說,“你幹脆打電話給他,請他一起過來好了。”


    倪紫菱忙解釋說:“他出差了,後天才能回來。”然後舉起杯,對著兩個人說,“我在這裏先謝謝藍總和梁總了。”


    “倪律師真是太客氣了。”梁天龍也趕緊舉起杯子,“我們初來乍到,還得請您多多照顧呢。”


    當倪紫菱把天龍置業公司規劃設計的事情告訴周文博的時候,他卻半天不說話。


    倪紫菱不解地問:“怎麽了?難道你們公司做不了這個方案?”


    “那倒不是,”他平靜地說,“溫如海的公司是我們做的方案,現在再給天龍公司做,不合適,他們競爭的可是同一塊地。”


    “那樣的話肯定不行,”倪紫菱點頭,“上次聽你說這塊地的規劃方案要交給別的公司做,怎麽現在又是你們公司做的呢?”


    “哦,畢竟和老溫是多年的關係了,麵子上過不去。”


    見他沒有多說,倪紫菱也沒再問。麗都湖的地不是小事,怕是溫如海想利用周文博的關係,才會繼續把業務交給他吧。


    她笑了笑說:“藍風兒還想請你吃飯呢,怕是想讓你幫忙疏通建設局的關係。”


    “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插手,我可幫不了她。”周文博直接拒絕。見他微微地皺眉,倪紫菱隻好把話又咽了回去。想到他和溫如海的關係,再幫藍風兒也不可能。


    第十五節哥哥倪紅兵


    上次和吳虎把劉希森從濱海市接回來,南麗公司沒有任何動靜。難道劉希森就這樣輕鬆過關了?臨走時邵佳源可是留下話的,要吳虎讓出礦權,怎麽會沒有聲響?她私下裏問楊陽,楊陽說,南麗公司已經秘密召開了幾次會議,參加的人很少,秘不外宣。劉希森在濱海市的賭場輸了幾百萬,錢倒是沒有挪用公司的,隻是大筆的借債,現在債主找上門了,要他還錢,也就把他扣住了。即便外人知道,也是個人借款,與公司無關。


    楊陽還是一臉懷疑:“我總覺得劉希森在這裏麵有事,絕對不是借高利貸這麽簡單。”


    “那你的證據呢?”倪紫菱問。


    “現在沒有什麽證據,我憑的是直覺。”他搔一搔頭,仍然疑惑,“劉希森有時也愛賭錢,但是他從沒玩過頭,不會無緣無故欠下巨額高利貸。再說他一向謹慎,怎麽會去招惹濱海市的黑社會呢?”


    “他一直負責北城的礦山,那是邵佳源的地盤,也許是被逼無奈上了賊船嘍。”倪紫菱猜測道。


    “那也有可能。不過他老謀深算,隻有讓別人上他的當,怎麽會輕易讓別人綁架了呢!”


    倪紫菱想起當時邵佳源那副霸道的口氣和樣子,不覺笑道:“身不由己啊,黑社會什麽事情幹不出啊!”


    “對啊!你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們怎麽把劉希森要出來的?吳虎口風緊,我也不方便問他。”


    “這個呀,我還奇怪呢,邵佳源怎麽那麽輕鬆就把劉總給放了!”倪紫菱把當時的過程和楊陽略提了兩句,當然吳虎被扣押的事情沒有說。


    楊陽皺了皺眉頭:“照你這麽說,邵佳源當時鐵定要北城鐵礦,怎麽現在反而沒動靜了呢?”


    “沒動靜?那邵佳源可不是好惹的!絕不會就這樣算了,我覺得他早晚得弄出大動靜。”倪紫菱轉而一笑,“恐怕早晚還是需要你去,上次可真嚇了我一跳。”


    “北城鐵礦是劉希森一手操作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這趟渾水還得他自己去蹚……”


    手機響了,是哥哥倪紅兵。說明天是周末,想回家看望父母,借一下她的車。倪紫菱直接說:“今晚我給你送家裏吧。”


    和楊陽道別後,倪紫菱先去幼兒園接兒子。


    小家夥很高興媽媽來接他,倪紫菱打了電話給周文博,他說有事不回家吃飯了。兩個人從來都是各人忙各人的,倪紫菱帶周晨去超市買了東西,就直奔倪紅兵家。


    幾年以前公公周明突然去世以後,婆婆接受不了打擊,見不得家裏的任何東西,無奈隻好去了女兒周文麗家住。周文麗在上海讀的大學,後來留在了上海,當時正需要有人幫忙帶孩子,婆婆也就移居上海了。所以每當忙的時候,多虧了哥哥倪紅兵和嫂子,經常幫倪紫菱接送孩子,周晨在舅舅家住的時候也很多。


    倪紅兵在南方當兵,部隊轉業回南嶺市進了市中級人民法院。外人以為法院的人呼風喚雨,什麽都有,實際上他們平常得很,工薪階層,每天處理堆積如山的案子,開大大小小的會議,應付各種各樣的檢查,而且收入並不高。尤其是倪紅兵這種人,謹慎正直,小心翼翼,更沒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就過得辛辛苦苦,除了享受法院帶有福利性質的住房以外,什麽也沒有。嫂子王靜眼看著法院的人競相購買私家車,曾商量尋求紫菱家的幫助給自己家也添一輛。倪紫菱和周文博馬上表示支持。而倪紅兵卻並不眼紅,還對周文博夫婦說,反正你們家有兩輛車,需要的時候就是我的嘛,我為什麽要買?


    倪紫菱提著東西走進哥哥家的時候,嫂子王靜正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倪紅兵卻在悠閑地上網。他們的女兒倪夏珊已經上中學了,住在學校,一個月回來一次,所以平時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家。看著周晨脫了鞋子跑進了書房和舅舅玩電腦,倪紫菱就直接進了廚房幫忙。


    王靜是南方人,沒有太多文化,但是帶有江南女子的嫻靜和溫柔,隨倪紅兵轉業來南嶺以後,慢慢地適應了北方的生活。雖然是姑嫂關係,但是兩個人更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不一會兒,一桌豐盛的晚餐擺上桌。王靜又重提買車的事情,倪紅兵又一口否決,說老人做手術不知要花多少錢,買車幹脆別想。


    倪紫菱看到夫妻倆的口氣不對,趕緊說自己已經準備好手術費了,不需要哥哥費心。


    母親十多年前因為腿部的疾病開始臥床,年年都需要住院治療。近幾年眼睛視力下降的厲害,幾乎看不見,前段時間檢查後醫院倒是說可以進行複明手術,不過要請京城的名醫來親自主刀,這得一大筆費用。


    倪紅兵臉色有些陰沉,王靜卻笑盈盈地說:“總是讓你們掏錢,我們都不好意思了。”


    倪紫菱輕輕一笑,趕緊解釋:“本來就是我媽手術,我有能力就應該掏錢的,這叫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倪紅兵皺了皺眉頭,沉沉地歎了口氣,說道:“唉,我這個當哥哥的不合格呀。”


    倪紫菱笑著說:“哪有?就是因為你的潔身自好才是我的大哥呢,嫂子也是因為這個才嫁給你的,是不是?”倪紫菱笑望著王靜。


    “可不是嘛!人家在法院的,誰家都買房買車了,還出國旅遊,他倒好,除了那點工資,什麽都沒有。”王靜把倪紫菱的話岔到了相反的方向,又白了倪紅兵一眼,嗔怪地說:“跟著他吃苦受累也沒什麽,就是太懶了,家裏什麽都不動,油瓶倒了也不扶。一母同胞,怎麽生出天懸地隔的兩個人來,反而是妹妹家裏家外一把手,事業有成,家務活也沒落下。”


    倪紫菱笑著說:“還不是你把他慣壞了,一手包攬家務,現在我哥成這樣可是你的責任啊,這樣下去,就差你以後喂他了。”


    “舅舅這麽大了,還要喂嗎?”周晨剛從電腦前跑過來,有些驚訝地問。


    大家都笑了起來。倪紫菱告訴哥嫂,給父母買的房子已經交房了。這次他們回去先給父母做做工作,應該搬到南嶺來了。父母一直住在雲州市,雖然不遠,但是還是不太方便。自從倪紅兵轉業以後,兄妹倆就想把父母接到南嶺來。可是父親覺得兒子剛轉業,女兒也在創業,就屢次推辭,說住在小城市更好,物價低,空氣好。一直到去年,倪紫菱出錢交了首付,才在法院對麵的小區給父母買了房子。當時因為倪紅兵住的房子太小,正好法院也集資蓋房,他就把錢都交了新房子的首付了,所以倪紅兵總覺得作為長子,反而讓妹妹出錢給父母買房,心裏別別扭扭的,就堅持貸款由自己還。倪紫菱知道,就哥哥的那點工資,還兩套房子的貸款,全家人吃飯的錢怕都不夠。即使還有王靜的收入,可他們還有一個上中學的孩子呢,於是說房子貸款要由自己還,說這樣自己才擁有完整的產權呢。倪紅兵知道她的好意,也就沒再多說。可這次母親的手術費全部要妹妹掏,他覺得實在說不過去了。


    “這次的手術費還是我來拿吧,不能總是讓你掏錢。”倪紅兵說。


    “大哥什麽時候變得小氣起來,還要和我分出你我來了。”倪紫菱含了笑意,偏頭問王靜,“嫂子,你教的?”


    王靜笑道:“那是你們兄妹之間的事,我可教不了!”


    “那好,”倪紫菱一本正經地說,“哥,房子的裝修你們還要出力呢,我實在沒時間,還需要您把握大局呢!”


    “那沒問題。”沒等倪紅兵開口,王靜搶先說道,“我上班自由些,我來看著,他哪有時間啊!”


    “當然好了,你們的新房也分下來了,一直沒有裝修,不如這次一塊兒裝得了,裝修費都由我出……”


    “那絕對不行!”沒等她說完,倪紅兵堅決反對,“裝修房子的錢我們還有,你不用惦記太多了。天天在外麵跑,孩子這麽小就送到全托幼兒園,一星期才接一次,多可憐!再說,你也要注意身體了,少跑一些案子,別太累著自己!”


    “所以,我才想趕緊裝修好房子。爸媽不是一直想帶孩子嗎?等他們來了,周晨就不用全托了,再請個保姆,讓他們帶不就行了?”倪紫菱忙笑著說。


    “就是,我也可以幫著接孩子。爸媽就在我們對麵住,照顧起來也方便。”王靜揚聲說。


    “所以,我拿裝修費怎麽了,哥哥變得越來越小氣了。”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過飯,周文博開車來接倪紫菱母子回家。倪紫菱向哥哥交代給父母買的東西直接放車上了,就把車鑰匙交給哥哥,三人坐周文博的車回家。


    回家的路上,倪紫菱接了藍風兒的電話,說是想請她一家吃飯。倪紫菱笑著問周文博的意見。


    周文博微微蹙眉,說:“她不是已經通過你們那個同學張強找了張學亮了嗎?哪用得著我們?投標還沒有開始,不會是想從我們這裏知道溫如海公司的標底吧?你和她來往可要小心些!”


    “我怎麽會告訴她這些?”倪紫菱思忖片刻,“隻是覺得她剛回南嶺,這次咱們應該幫忙的,卻什麽也沒幫上,有點過意不去。再說,溫如海自己也開發不了這麽一大片地啊,反正要找人合作,為什麽不和藍風兒合作呢?”


    周文博心中一動,他當然清楚溫如海的實力不足:“合作倒也是一個辦法,老溫一直有合作的想法。隻是你同學那邊同意嗎?怎麽合作?用一家公司的名義競標嗎?這塊地的保證金就得好幾百萬呢,還有後邊要交的出讓金。老溫光為了保證金現在就到處融資呢,吞下這塊地,真不是那麽容易。市政府還不肯分割拍賣,這也無形中把實力小的競標公司給淘汰了。老溫正犯愁呢……”


    “所以啊,讓他們合作開發,不是更有實力嗎?”倪紫菱更來了興致,“我先問藍風兒的意思,若是有意,再請他們兩家坐下來談談,不是皆大歡喜嗎?”


    夫妻一路說著,孩子卻早入了夢鄉。


    第十六節黃笑笑的愛


    第二天,倪紫菱約了藍風兒和黃笑笑吃飯,順便提了可以和溫如海合作的想法。藍風兒大感興趣,當即打電話給梁天龍,然後就匆匆離開了,告訴倪紫菱等回信兒。


    看著藍風兒匆匆離去,黃笑笑輕輕搖頭,感慨地說:“真是商人重利輕別離啊!”


    倪紫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還說人家呢,你不是也重色輕友嗎?上次和張強拚酒,結果如何?”


    黃笑笑歎著氣,道:“不知為什麽,這麽多年不見了,心裏一直對他恨恨的,可一見到他的時候,想恨也恨不起來,你說我這是怎麽了?”


    倪紫菱笑著喝了一口水,慢慢說道:“愛還在,空餘恨。”


    “什麽呀!”黃笑笑輕嗤一聲,“愛不在,也無恨!我對他已經沒有當年的感覺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還爭什麽氣呀,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如果你還喜歡他就另當別論,你現在對人家一點兒感覺都沒了,還要怎樣?再說,趙青萍的日子也不好過呀!”


    “可不是嘛!要是當年是我嫁給了他,現在受苦的可就是我了!”黃笑笑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上次同學聚會之後才知道,張強利用他在市建設局當副局長的叔叔張學亮,承攬了不少工程,現在可是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了。聽說在外邊有了女人,還生了孩子,夫妻倆正在鬧離婚呢。


    倪紫菱想起黃笑笑在南麗公司的業務,笑著說道:“你的能力很強啊,能把南麗公司的業務拉到手,不簡單呢。”


    黃笑笑爽快地說:“倒也沒費太多力氣。我發現越是實力強的大公司,真正做起業務來,反而更容易呢。”


    “吳虎這人怎麽樣?”倪紫菱抬眼看著她。


    黃笑笑托腮笑道:“還不錯啊!不愧是美國留學回來的,做事幹脆利索,不拖泥帶水,不像別的公司,業務還得提成什麽的。再就是,學問也好……”


    “還有呢?”看她微微沉吟,一臉仰慕的樣子,倪紫菱不覺笑道:“你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


    “嗯,有點兒!”黃笑笑一本正經地點頭。


    “什麽?”倪紫菱為黃笑笑的態度吃驚,旋即勸道:“別怨我沒告訴你啊,他可是很花心的,別上了他的當!”


    “是楊陽說的吧?”她一臉的不在乎,“他也不是什麽好人,我看他對你就一直曖昧不斷,倒是你要小心他,周文博可不是好惹的!”


    “難道你家老於就可以任你為所欲為啊?不要欺人太甚!”倪紫菱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楊陽畢竟更了解他。他老婆在美國沒有回來,他都有兩個孩子了。你可千萬小心,業務歸業務,不要摻進什麽感情去。”


    “好了,你放心好了!”黃笑笑輕盈一笑,“你是越來越婆婆媽媽的了!”


    這句話反而提醒了倪紫菱,她壓低聲音,說道:“你倒讓我想起來了,上次同學聚會,我聽梁紅說,她認識一位老中醫,專治不孕的,聽說水平很高,哪天去看看吧……”


    “再說吧。我現在也不著急了,趁著年輕,不要孩子也好。”


    黃笑笑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兩口子幾乎看過了多家知名大醫院,也用了很多偏方,就是不見動靜。除了兩家的父母著急,幾個知心的朋友也時刻為她留意哪兒有好醫生,希望她盡快能有孩子。也許有了孩子,才能真正地讓她穩定下來吧。


    第十七節兩家合作


    在周文博兩口子的撮合下,藍風兒和溫如海兩家公司同意合作。溫如海聽聞藍風兒在省城有關係,更是信心百倍。而藍梁二人也想利用溫如海坐地戶的本事,那塊地上的拆遷才是最關鍵的事情——有了溫如海,阻力會小很多。於是兩家商量後決定,由藍風兒的公司進行投標,募集資金,然後由兩家公司共同開發。自然,雙方簽訂合作協議。


    本來皆大歡喜的事情,隻是有一件事情讓倪紫菱感覺有些不舒服——代表藍風兒公司來簽協議的律師是白素雅。藍風兒解釋說,她並不熟悉白素雅,隻是別人推薦的罷了。


    就在兩家公司精誠合作之際,盛陽置業公司的謝若彬卻來了電話,請倪紫菱到公司去洽談法律顧問的事情。


    自從知道是盛陽公司送的花以後,倪紫菱懸著的一顆心早已經放下來了。雖然盛陽置業拋出了橄欖枝,但是她並沒有放在心上。既然連南蕪律師所都入不了法眼,怎麽會找上自己這麽一個小律師?所以,很可能那公司的總經理在什麽時候見過自己,想用這種方式接近自己而已。這樣的事情原來也有過,隻要嚴詞拒絕,一般都會知難而退。


    倒是陸一平的一番話讓她改變了主意。


    昨天她一進律師所,陸一平正在辦公室門口站著和新來的幾位年輕律師口若懸河,看到倪紫菱就招呼她進了他的辦公室,然後大大咧咧地問:“你怎麽還沒去盛陽置業?別再惹出什麽事情來,天天給你送花!這是律師所,影響不好,要是出了事,我怎麽向兵哥交代?”


    她笑道:“我想這家公司是提前支付律師費吧,還讓我們律師所增添點花香,有什麽不好?”


    “你少和我開玩笑,我和你說的是正事,這送花都送了一個多月了,整棟大樓沒有不知道的。法律戰線就這麽大,傳到兵哥那裏還好說,要是妹夫知道了,我怎麽交代?”他一本正經地說。


    倪紫菱輕盈一笑:“主任,要不然咱打個官司怎樣?委托您就行……”


    “別和我嘻嘻哈哈,這是很嚴肅的事情,關係到家庭的穩定。”略停片刻,他突然一改嚴肅的模樣,笑吟吟道:“聽說盛陽置業公司今年又吞下幾塊地,你一定想辦法把業務拉過來呀,這才是重要的!”


    能不能做盛陽置業的法律顧問倪紫菱倒沒有放在心上,但是一直這麽送花確實不是回事。她原本想查一查這盛陽公司的底細,再去找那送花的總經理談一談,讓那總經理死心。不過從網上卻查不到這杜世俊的任何訊息。


    今天陸一平再次過問,她於是問道:“主任,這盛陽置業什麽來頭,怎麽能一下中標幾塊黃金地段的土地,還能同時開發?”


    陸一平不相信地盯了她幾眼:“你真的不知道盛陽置業?濱海市最大的集團公司在我們南嶺設立的子公司,就是為了進軍房地產。這幾年房地產形勢大好,看來這盛陽公司是趕上這股東風了……”


    濱海盛陽集團?難道真的和濱海市有關係嗎?想到每天莫名其妙送來的花,倪紫菱突然覺得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於是起身就走:“主任,那我趕緊聯係業務去!”


    陸一平在後麵無奈地說:“你這丫頭,要著急就急成這樣……”


    第十八節他是總經理


    第二天,她應邀趕往盛陽置業公司。一進門,公司的裝修和氣派讓她微微吃驚。一個外地入駐南嶺不久的房地產企業,卻像是經營很多年的樣子,井然有序,僅僅那棟辦公樓就足以顯示出公司的實力絕非一般的小公司可比。而藍風兒的公司還租住在酒店裏辦公呢,就算是溫如海,也隻是租了一個院落,根本沒有盛陽公司的氣魄和朝氣。


    前台人員聯係了謝若彬,並把倪紫菱領進電梯。謝若彬早已站在十層電梯門口等她了,寒暄後直接把她領進總經理辦公室。


    寬大豪華的辦公室裏,隻有一個身材偉岸的年輕人麵對著窗外打電話。他聽到敲門聲轉過身來,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兩個人等著他接完電話,謝若彬趕緊介紹這就是盛陽置業公司總經理杜總。


    倪紫菱早已經吃驚地瞪大眼睛:高高的個子,俊朗的臉型,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烏黑深邃的眼眸,尤其是他嘴唇的弧角讓整張臉更具歐化,渾身上下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


    一直以為總經理是個老頭,沒想到不但如此年輕,而且如此英俊。那曾經出入律師所的謝若彬已經讓王小慧那幫女孩驚歎“帥死了”,而麵前的這位總經理更是英氣逼人,想來那幫女孩子們該是驚為天人了。看到對方熱情地伸手讓座,她才發覺自己的失態。


    杜總微微一笑,燦爛的笑容又一次晃了倪紫菱的眼睛:“倪律師太忙了,約到你可真不容易。”


    “哪兒呀,我再忙,不還是我主動上門嗎?真正忙的可是杜總。”倪紫菱笑道,“貴公司規模很大呀!”


    “公司這幾年也開發了幾處樓盤,不過那是嚴總負責的。我才過來不久,摸不著頭緒,才請倪律師幫我,不知肯不肯給我麵子。”杜世俊笑著,露出潔白好看的牙齒。


    謝若彬送來了兩杯咖啡就退出去了。


    倪紫菱笑道:“盛陽集團這麽大,怎麽會缺了律師呢,謝謝杜總給我機會,不過我自知自己的能力,就怕幫不了您什麽。”


    杜世俊並不在意她的推辭:“可我們南嶺置業公司需要律師呀,畢竟這是南嶺,集團公司的律師雖有,但是來往不方便。現在公司法律事務越來越多,我當然希望你能來幫我。”


    倪紫菱笑道:“南嶺市有的是能力強、經驗豐富的律師,而我確實能力有限,杜總還是另請高明吧。還有,謝謝貴公司的盛情,送了這麽久的花,無功不受祿,希望不要再送了。”


    杜世俊上下打量她一番,微微一笑:“倪律師畢業於yy政法學院,南嶺市第一起打贏市政府的案子是你辦的吧?還有南平湖的拆遷案是省法院督辦的案子,不也是倪律師解決的嗎?我們盛陽置業不會隨便請律師的,倪律師又何必過於自謙呢?哦,當然律師費我們按照規定支付……”


    為大公司提供法律服務她當然願意,但是依據盛陽置業的實力,多少有名的律師都未必擠得進來,絕不是自己辦的幾個案子就能讓這麽大的公司慕名來請,必定還有自己不能知道的原因。


    倪紫菱腦筋一轉,笑道:“杜總通過什麽渠道知道我的呢?可以告訴我推薦人是誰嗎?不然,我確實不敢接這份工作。”


    他突然笑了,燦如繁星,兩道濃濃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漣漪,這種微笑,似乎能讓陽光猛地從雲層裏撥開陰暗,一下子就照射進來,溫和而又自若。


    “倪律師喜歡紫羅蘭花?”


    這樣的話題讓倪紫菱警覺起來:“請律師……和喜歡什麽花也有關係嗎?”


    “隻要你喜歡,花會繼續送的!”他身子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還是微微的笑意,“盛陽置業的法律顧問虛席以待倪律師,我隨時等你的答複。這是我的電話,你也可以聯係謝助理,直接簽合同。”


    他幹脆直接的態度讓倪紫菱有些心驚,看來是輕敵了。自己對麵前的杜總一無所知,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於是答應回去考慮,便告辭了。


    第十九節誰是推薦人


    回到辦公室,正好陸一平也在,急忙問她有沒有拿下盛陽置業的可能。倪紫菱想了想,說:“主任手眼通天,能幫我查一查盛陽置業具體的情況嗎?包括公司總經理的個人情況,當然,越詳細越好!”


    陸一平眨眨眼:“看來有希望?”


    “知己知彼,才可能取勝嘛!”


    “沒問題,這事情交給曹律師去辦,絕對妥當。”陸一平拿起了電話,聯係人稱“神探律師”的曹子建。


    很快,信息傳回來。


    杜世俊,盛陽置業公司總經理,畢業於美國華盛頓大學,原來在盛陽集團公司總部,去年才接管南嶺市盛陽置業公司擔任總經理,所以相關資料極少。而盛陽集團公司的資料也不多:總部設立在濱海市,集團下屬十幾家企業,兩家上市公司,業務涉及進出口貿易、工業、金融、建築、房地產等行業。近年來開發的房地產遍布全省,當然也包括南嶺市。南嶺盛陽置業公司就是盛陽集團的子公司,已經在兩年內開發了香頌灣、盛達廣場等幾處樓盤……


    倪紫菱是越看越有些發慌,如此強大的公司怎麽會追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律師做法律顧問?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看到倪紫菱的眉頭微皺,曹子建疑惑道:“怎麽,哪兒出了問題?”


    倪紫菱抬頭,問道:“老曹,如果盛陽置業公司請你去做法律顧問,你去嗎?”


    “當然去啊!還用說嗎!”曹子建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麽有實力的大公司如果非要請你去,你就不懷疑什麽?”


    曹子建畢業於某政法學院,不單消息靈通,文采極高,年輕有為的他大有趕超老謀深算的陸一平之勢,所以直接在自己的名字中間加了一個字,和才高八鬥的曹子建重名了。雖然不是一所大學畢業的,他和倪紫菱也是互相很看得起。


    “怎麽了?盛陽置業有意要請你做律師?”曹子建瞪大了眼睛。


    倪紫菱點點頭:“這正是我為難的地方,我和這家公司的人並不熟悉,又沒人推薦,非要請我,你說怎麽辦?”


    曹子建神秘地眨眨眼:“那公司的總經理看上你了吧?你可是我們南嶺律師圈的第一美女啊!”


    倪紫菱“嗤”地一笑,說:“你不是查不到杜世俊的照片嗎?那杜世俊頂多三十歲,長得跟明星似的,高大英俊,又是美國畢業回來的,你覺得你的猜測成立嗎?”


    “哦?還有比我‘神探曹’更英俊有為的?你誇張了吧?”曹子建不相信地搖頭。


    倪紫菱急忙笑著說:“當然,曹八鬥的文才無人能及,所以才讓你幫我分析一下,南嶺市律師多得是,杜世俊為什麽要用我呢?”


    聽完倪紫菱的擔心,曹子建撓撓頭,試探地說:“既然從濱海市開始送花的,盛陽集團的總部就在濱海,那可能是濱海的什麽人推薦你吧?”


    倪紫菱想了半天,沒有想出會有什麽人選,心中卻不覺擔心起來。


    第二十節是誰要見我


    時光荏苒,春風再度,就如不經意間漫過唐宋舊時風月,忽然就到了春暖花開、雲淡風輕的季節。這座城市早已浸染了春天的顏色,在明媚的陽光下,自由綻放。溫暖清新的陽光毫無顧忌地駐足人間,風從指間滑過,握在手中,是一段柔軟的時光。


    早晨,來送花的竟然是謝若彬,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出現了。王小慧那幫女孩經常來問倪紫菱關於他的情況,當然她的回答不能讓她們滿意。


    王小慧接過花,滿眼含笑地把他領進倪紫菱的辦公室,殷勤地倒了水,遲遲不肯離去。倪紫菱使眼色讓她離開,然後客氣地讓座:“怎麽會麻煩謝助理親自來送花呢?”


    “倪律師,我今天是來送法律顧問合同的,杜總請您過目,上麵的價格可以向上浮動百分之十,再多,就要請示董事會了。”謝若彬邊說邊把合同遞給她。


    倪紫菱接過合同並沒有打開,隨手放在桌上,直接問道:“謝助理能告訴我,為什麽貴公司一定要讓我來做法律顧問嗎?”


    謝若彬仿佛沒聽見,微微地笑著,遞給倪紫菱一張卡片,答非所問地說:“有人想見你,這是他的地址。”


    倪紫菱看了看卡片:晚上六點,甘藍堡二樓咖啡廳。她仔細地辨認了字跡,自己並不熟悉。


    “能告訴我是誰要見我嗎?”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禮貌地告辭。


    倪紫菱走進甘藍堡的時候,正是晚飯時間。這家老板真是善於經營,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把一家一百多平方米的餐廳發展成了現在五層樓的酒店。物是人非,歲月流年,裝修也換了風格。身著粉綠色服裝的服務員把她引進二樓的咖啡廳。


    咖啡廳裏人不是很多。寬大的座椅,華貴的餐桌,每張桌子上都放著一束鮮花。


    她站在門口,環顧四周,左邊靠窗的一張桌上單獨插著一大束紫羅蘭,非常惹眼!一個男人望著窗外,坐在桌邊抽煙。


    倪紫菱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走過去,站在了桌前。那個男人覺察到有人來,把頭轉向她。


    深邃的目光,輪廓分明的五官,白皙的臉龐中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掐滅了煙,抬頭看她……


    倪紫菱感覺腦子“轟”的一片空白,渾身無力,幾乎站不住。


    那男人看到倪紫菱要倒下去,急忙站了起來,要來扶她,可倪紫菱已經兩手按住桌子,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已經整整十年了,十年的時間讓她曾經痛不欲生,十年的思念讓她甚至忘記了他的模樣。每天都在呼喊的那個名字,每次心痛時在心裏默念的那個名字,如果預知當年的選擇要讓自己接受如此折磨,她肯定會選擇另外的一條路。麵前的這個人,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十年裏沒有任何消息,似乎從這個世界裏消失了。


    今天的相逢是真的嗎?有一次在夢中相見,那是一個大大的禮堂,她分明看到他站在遠遠的講台上和老師說話,倪紫菱坐在台下的座位上,心裏非常緊張,終於和他相逢了。她甚至留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還好,正好穿的是一套白衣服,他說過喜歡她穿白色的衣服。她想,一會兒他肯定會找自己的。可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他卻不見了!她急忙追到禮堂的後麵,竟然發現禮堂還有一個門,他早不見了!她後悔,後悔自己沒有主動拉住他,為什麽還等他來找自己?夢醒以後,她更是深深地後悔,如果還做同樣的夢,自己一定會拉住他。


    倪紫菱掐了一下自己的腿,疼,看來是真的。她微微地笑了起來,想起好多次夢中相見,其實都是這個動作,可每次醒來都是夢……


    倪紫菱臉色煞白,目光遊離,身體微微發抖,她已經無法顧及自己的嚴重失態。她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卻是嗆了一下,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他拿了餐巾紙遞給倪紫菱,叫服務員端來熱咖啡,又在咖啡裏加了糖,攪好了推到她麵前。


    倪紫菱神情恍惚地端起杯子,仍然覺得身體有些發冷,她說不出話來。


    “別急,慢慢喝,別再嗆著了!”他微微地笑了。


    倪紫菱的思緒慢慢地回到現實,她這才仔細地觀察著麵前這個人——葉西飛。他變了,和夢中的他截然不同!寬寬的額頭上有了細細的皺紋,明亮的眼睛顯得深邃,得體的西裝透出一股儒雅和沉著。是啊,十年的光陰改變了每個人的容貌。他,已經很難尋到當年的影子了!


    一直慢慢地把一整杯熱熱的咖啡喝完,似乎才讓她身上有了點熱氣。曾經設想過多少次的相逢,可真的相見了,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似乎還在夢中,幽幽地問:“這麽多年,你去哪兒了?”


    “我就在濱海啊!”


    “你不是去美國了嗎?你們公司的人都是這麽說的……”倪紫菱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你們公司”,也早已經是十年前他曾經待過的地方。


    葉西飛笑笑:“我是去了美國,一年以後就回國了,一直在濱海市。”


    真是咫尺天涯,相逢靠緣啊。兩個城市並不太遠,卻讓自己在十年裏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第二十一節久別重逢


    沉默許久,倪紫菱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在這樣的時候,她已經方寸大亂。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葉西飛的聲音有些蒼老,卻也打破了尷尬沉悶的氣氛。


    倪紫菱別過頭看著窗外,夜幕初上,燈火闌珊,這城市依舊繁華。怎麽會忘記呢,他們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裏。很多年前,青春年少,月明風清,覺得世間所有的繁華都能握住。可光陰似水,除了心底的傷痛,所有的一切都了無痕跡。


    她輕輕地笑笑,再一次反問:“你……就在濱海市?”


    葉西飛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點點頭說:“那次在盛陽大酒店,我一眼就認出了你,穿著一身紫色的衣服站在大廳裏。我還擔心自己會認錯人呢,沒想到你成了律師……”


    盛陽大酒店?倪紫菱突然想起來,是的,隻有他還記得自己最喜歡什麽菜,喜歡什麽花……她微微歎息:“那些花都是你送的吧?”


    葉西飛沒有否認,端起酒杯,笑了笑:“來,慶祝我們的重逢。”然後一飲而盡。


    倪紫菱以咖啡代酒,喝了一口。她這才注意到桌上擺了一打啤酒,瓶子基本都空了,看來他在這裏已經待了不短的時間。


    倪紫菱終於恢複了常態,她笑著說:“今天我是東道主,當然是我請客。”


    她叫來服務員,點了菜。


    葉西飛又端起酒一飲而盡。


    “哦,看來你過得不錯,已經成了大律師了!”葉西飛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那也是無可奈何混飯吃的一種職業罷了,我還能幹什麽?”倪紫菱淡然地回答。


    他眼睛裏帶了一絲柔情,微笑著說:“你還是當年的樣子,一點沒變。”


    “誰都變了,我也變老了!”


    “你是說我老了唄!你還是那麽年輕漂亮。”


    菜上來的時候,倪紫菱盛了一碗湯,遞到葉西飛麵前:“我記得你原來不抽煙,也很少喝酒,怎麽現在這麽能喝。”


    葉西飛笑著說:“已經養成習慣了。”


    倪紫菱一時無言。一陣風吹過來,春天的風帶著溫潤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龐。


    葉西飛望著麵前的杯子,向她舉了舉,又是一飲而盡。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相顧無言,葉西飛自斟自飲,不時深深地盯著她看。


    倪紫菱有些慌亂,夾了菜放到他的盤子裏:“你吃些菜吧,別再喝酒了。”


    看到葉西飛沒有停杯的意思,她不得不把他的酒杯拿過來,說:“我不想讓你再喝了。”


    他沒有再堅持。她把湯碗端到他麵前的時候,葉西飛突然握住了倪紫菱的手,她吃了一驚,趕緊把手往回收,葉西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放了手。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倪紫菱這才想起來,她不知道葉西飛住在哪裏。


    葉西飛搖搖頭,說:“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回去。”


    “你喝成這樣,怎麽回去呀?”


    葉西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了電話,然後帶著醉意看著她:“我要送你回家!”


    倪紫菱心裏發慌,趕緊說:“不用,我開著車,很安全的。”


    很快,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倪紫菱認出了他,是謝若彬,他微笑著對她點頭打了招呼。


    “我要送倪律師回家,”葉西飛顯然是喝多了。


    在甘藍堡門前,葉西飛腳步踉蹌地非要坐上倪紫菱的車。倪紫菱無奈,對著謝若彬說:“他在哪裏住?我把他送回去!”


    葉西飛半躺在後座上還在堅持:“我要送倪律師!”


    謝若彬略微猶豫,然後就撥通了手機,說了幾句,才走過來笑著對倪紫菱說:“那就麻煩倪律師把葉總送回去吧。”


    說完,自己坐上副駕駛座。一路指引,車停在了盈龍大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隨後跟著的幾輛豪車中相繼下來幾個大漢,隨著謝若彬的指揮,七手八腳地把爛醉如泥的葉西飛抬出了車,走向直通頂樓的電梯,自然避免了從酒店大廳進入的尷尬。


    見此情景,倪紫菱不放心地問:“葉總……你們住在這裏嗎?”


    “是的,頂樓的兩層都是我們公司的,葉總就住在這裏。您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他……”


    這倒讓倪紫菱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時也這麽能喝嗎?”


    “葉總能喝,但不經常這樣,除非特殊情況。”


    謝若彬仍是一臉笑容:“我送倪律師回去吧?這可是葉總交代的……”


    倪紫菱搖頭,微笑道:“不要浪費時間了,你還是趕緊上去照顧葉總吧!”


    揮手告別,控製住自己的笑容,倪紫菱趕緊開車離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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