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朽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眼眸中又有淚花在打轉。


    鼻子裏充斥著垃圾廠傳來的味道,讓他更加不舒服。


    “林不朽,沒希望了,這麽大的債務啊,這兩年你肯定也不好過,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告訴你實話,是不想欺騙你,但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解決,你不用管我。”


    “你去找你的妻子葉小柔吧?”


    “她現在也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小女孩了,她現在不僅有錢,還高貴,氣質,簡直像是蛻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現在還是廣大的明星學生,在學校裏廣受追捧。”


    “你的眼光沒錯,你選擇的女人很優秀很優秀,比我優秀很多,是我之前低看她了。”


    “以前,我還說和她公平競爭,可是我早就放棄你了,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你還願意認我這個朋友,我已經無怨無悔。”


    “我現在沒事了,你還是走吧,不必看我如此窘迫的日子,讓我那段大小姐的形象,在你的腦海裏多存一些,好麽?”


    “你覺得我會走麽?”


    林不朽強忍著痛苦,凝注著麵前滿是笑意的段芸兒。


    段芸兒生氣地道:


    “你能怎麽幫我?你憑什麽幫我?我們頂多是朋友,朋友你知道麽?”


    “你能從那麽幾十萬,在短短半年時間之內,讓它變成一千萬,已經很天才了。”


    “你沒有任何義務過來幫我撿破爛,你做事之前不要這麽一意孤行,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你也該問問別人的感受吧?”


    “你可以對不起我,但你不要再對不起你的家人了。你可以為我承受風險,但是他們沒有必要,做人,不能這麽自私。”


    “段芸兒,你別說了。”


    林不朽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段芸兒絲毫不願意鬆懈:


    “你以為我是意氣用事麽?我早就想明白了,我早就放棄你了,我有自己的男朋友,我有自己的生活。”


    林不朽蠻橫地道:


    “你就算有孩子,也不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


    “………………”


    段芸兒又哭了,悲慘的道:


    “那你看清楚了麽,這就是我現在的生活,我內心裏還沒有言敗,我一定會起來的,但是我簡直一刻都不想讓你再看見,屬於我廉價的尊嚴。”


    “段芸兒,別說了。”


    林不朽轉過身,走到門口,顫抖著手點燃了一支煙。


    段芸兒用自己沾滿灰塵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強忍著更咽,憋得臉也通紅。


    就這樣靜靜地對峙,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誰都沒有多說一句話。


    而後,林不朽頭也沒有回,大步離去。


    段芸兒哼笑著,抱頭痛哭起來。


    這世間最悲壯的愛情,無非是一個人,毀掉另一個人。


    ——不管是以什麽樣的方式來書寫結局。


    她以為,林不朽真的離開了。


    可是她的內心裏,又何嚐不是不想林不朽離開呢?


    可是強烈的自尊讓她不願意讓這個深深愛過的人,看見如此落魄的自己。


    沒有人不想拿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麵,展現在自己心儀的人麵前。


    林不朽對她來說,不是她的動力,反而是壓垮她堅強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為沒有希望的美好,才是最絕望的開始。


    在她哭得無比疲憊的時候,她忽然又察覺到,屋子裏有人影在晃動。


    好幾個人開始進進出出,開始不停地搬著東西進來。


    有沙發,有鍋爐,應有盡有,一切家庭所必須的物品,全部都買了回來。


    段芸兒呆呆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更甚至還有人搬來了空調,一聲不響地開始安裝。


    空調調試完畢,家裏的異味已經被驅散了。


    段芸兒徹底懵了,她當然知道,都是林不朽做的。


    想哭,卻又哭不出來,想笑,卻也笑不出來。


    半天的時間,這個破爛的家裏,來來回回,不知道來了又走了多少波人。


    直到傍晚的時候,家裏煥然一新,即便坐落在這個貧窮的地方,也成了最高貴的存在。


    而後,最後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林不朽在門口停下,段芸兒就在那根壞掉的板凳上坐了大半天,連挪也沒有挪動一下。


    兩雙炙熱的目光對視著,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林不朽放下手裏的袋子,走到段芸兒身前,不由分說,一個公主抱將她抱了起來,放在了那個嶄新的沙發上。


    “硬板凳坐久了,會生坐瘡。”


    林不朽忽然說了一句。


    然後,拿出藥開始替她擦扭傷。


    對付這個明明失去一切,內心裏強大的自尊還承受著一切的女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用做任何的商量。


    段芸兒咬著嘴唇,眼淚又忍不住下來,但這一次不是痛苦,是感動。


    這轉眼即逝的溫馨,她真想把時間暫停,永遠留在這一刻。


    如果她願意放棄一切,甚至連自尊都不要,或許,隻有這個男人才值得這樣做。


    林不朽擦好藥,站起身,看了看家裏的環境,歎道:


    “這樣才像家啊,藥你自己記著一天擦三次。”


    “對了,我還去給你買了幾身衣服,我生產過健美褲,對於你的尺寸還是諳熟於心的,對於你的欣賞水平也有所了解,所以你應該會喜歡的。”


    “好好休息幾天吧,從頭再來,既然不甘心,就勇當這個世界的王者。”


    說完這話,林不朽又拿起另一個口袋,走到旁邊剛剛安裝好的鍋爐麵前,準備做飯。


    “麻雀雖小,但也五髒俱全,有很多老板都經曆過你一樣的遭遇,甚至睡路邊的也大有人在。”


    “我敢保證,二十年後,你看今天的時候,會感謝失敗讓你不驕不躁,負重前行,才能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永遠不迷路。”


    說完這話,他也不再講人生道理,一邊切菜,一邊道:


    “你爸媽呢,什麽時候回來,我好計劃炒菜。”


    “林不朽…………”


    段芸兒聽著這麽家常的話,所有關於幸福和美好的字眼都出現了,已是哭得泣不成聲。


    林不朽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問道:


    “買了點豬肉,你喜歡是紅燒肉,回鍋肉,水煮肉片,還是什麽?”


    段芸兒嘴唇都要咬破了。


    “看你這骨瘦嶙峋,最少也少了一二十斤,現在吃點肥肉沒事,不擔心胖了。”


    段芸兒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從後麵抱住了他:


    “謝謝,謝謝你!”


    林不朽故作輕鬆地道:


    “人生幾許失意,你也曾是我心中的貴人。”


    “我林不朽還是希望看見那個傲嬌的大小姐,站在我的麵前,金鱗不是池中物,遇上風雨便化鳳,你就是人中之鳳,我一直都相信。”


    “相信……你就算此時此刻告訴我,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我也會相信,嗚嗚!”


    林不朽歎了一口氣:


    “這麽跟你說吧,我林不朽已經決定駐紮在廣海,既然下定決心,就賭一把大的吧,把這小小的一百塊變一變。”


    “如果非要給它加一個數值,我要用億做單位,一百億,夠麽?”


    “你現在就算說,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神仙,我也相信。”


    段芸兒哭著哭著,反而笑了。


    林不朽也苦笑了一下,歎道:


    “那麽,恭喜你猜對了,我林不朽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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