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不堪持贈君1


    陳教授剛聽聞那些流言時眉頭擰成了解不開的結,他做不到像前妻和女兒那般將此當作一個笑談。衛林峰名為孫長鳴的司機,實際上也是化工集團的在冊員工。陳教授沒有專職司機,有需要的時候衛林峰會來接送他。陳樨搭過順風車,想不到竟因此鬧了一出烏龍。


    作為司機的衛林峰無疑是稱職的,他頭腦活泛、舉止得體,凡事一點即通。孫長鳴對衛林峰相當信賴。在陳教授眼裏,謹守本分的員工即是好員工。如果不是衛嘉的存在,衛林峰隻是那個會在他上車時關掉所有音樂,把溫度調到最適宜狀態的司機老衛。


    陳樨和衛嘉走得近,她從未在任何人麵前避諱過這件事。衛嘉常常被她帶到家裏做客,因為她知道她爸對衛嘉印象還行,甚至有一點惜才之意。隻不過在女兒的感情歸屬這件事上,陳教授犯了一個全天下父親都會犯的毛病——男孩兒再好,也需提防。


    陳樨試探過他:“爸,你會在意那些門戶之見嗎?我先表個態,我認為你不是那種人。”


    陳教授頭都沒抬地回答說:“如果你指的是你和衛嘉的事,十年後再來問我同樣的話也不遲。”


    “十年?老陳,十年後我多少歲了?!”


    “對的事永遠不遲。”


    “你和我媽一樣討厭。一邊說他怎麽怎麽好,一邊使勁兒潑我冷水。”


    “兩碼事。”


    陳樨想不通,這怎麽就是兩碼事了?老父親不勝其煩,提筆給她寫了副字——“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隻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陳樨益發雲裏霧裏,繼續追問時,陳教授隻說她不明白也好。


    “搞了一輩子化學的人,也跟我來這套!我長了一張很有文學修養的臉?奇怪了,為什麽我身邊那麽多愛念詩的人?”陳樨在衛嘉麵前犯嘀咕,“到底什麽意思?我們倆誰是白雲,誰是君?”


    衛嘉垂首看著陳教授的墨寶說:“你怎麽不問誰是‘不堪’?”


    “我不該請教一個正在練習給牛掏肛門的人。”陳樨默默卷起了那幅字。


    總之,陳教授接納了衛嘉的存在,又對他和陳樨的關係持保留態度。而衛嘉喜歡陳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陳教授那個收藏量可觀的藏書室。那也是他在陳家最常待的地方。


    陳教授的藏書室布置得和雅致不沾邊,甚至有些淩亂,卻有著高至天花板的架子也堆不下的舊書和開得恰到好處的窗戶,透過窗外的綠蔭能捕捉到光影或雨聲。陳樨說,這裏有一部分書隨著他們父女倆輾轉過很多城市。衛嘉在角落裏還找到過宋明明的劇本和陳樨小學時看的圖文繪本,上麵滿是她的塗鴉。


    衛嘉眼尖地發現有幾本書總被擺在靠近窗台的醒目位置,很明顯是陳樨不會碰的類型。他起初以為是陳教授看過後隨手擱在那裏。出於對陳教授閱讀偏好的好奇,他拿起來翻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頗感興趣。他看完了那本伽莫夫的《物理世界奇遇記》,小心地擺放整齊。過一陣再去,窗台上的書變成了《與神對話》和《維特根斯坦傳》。衛嘉心中有了一個猜想,他嚐試把自己不甚理解的內容寫在便簽條上,再置於書下。果然某天再翻看時,所有問題都得到了解答。陳教授那手瘦金體一筆一劃毫不含糊,雖然都是他個人的見解,但論述詳實嚴謹。


    有趣的是,陳教授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中,即使偶爾和衛嘉遇上,衛嘉向他問好,他最多點點頭,話都不多說兩句。到了飯點也不跟他們湊熱鬧,讓尤阿姨把飯菜端到書房,自己獨自解決。可衛嘉那段時間有沒有來過,他心裏是有數的。


    陳樨打趣:“爸,你也能嗅出他的味道?”


    陳教授推著眼鏡說:“二樓走廊的燒了兩周的燈管難道是你換的?”


    衛嘉一直把陳教授當做值得尊敬的長輩。接觸時間長了,他對陳樨說:“你爸不止人好、學問好,還很可愛。”


    “你都沒說過我可愛!”陳樨有些吃味,“我怎麽覺得你們神交已久,把我當工具人使用了?”


    陳樨平時不常往藏書室去,她不太喜歡舊書的氣味,然而她樂於陪著衛嘉自在地停留於自己的領地。衛嘉的心比她靜,閱讀速度很快。陳樨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即使老陳自作主張給衛嘉推薦的“年輕人必讀書目”他都看了,但他還是有著自己的偏好。衛嘉更願意啃各種自然科學門類的書籍,很少碰小說,也不喜歡人物傳記。似乎與人有關的東西他都不太感興趣……難怪要做獸醫!


    期末將至。上一個周六陳樨跟朋友去異地看音樂節,周日衛嘉係裏另有安排,平日裏兩人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考試做準備,說起來已近半個月沒見麵了。這天兩人避開了人滿為患的自習室,窩在陳樨家裏複習。


    他們盤腿坐在藏書室的地毯上,背靠著厚重的木書架。陳樨把自己的《應用電化學》過了一遍,發現衛嘉拿著的是大學物理,就開始逗他:“原來你們也學這個。叫一聲‘師姐’,我把我大一的高分寶典傳授給你。”


    “不用了,師姐。”


    “那你餓不餓?”


    衛嘉把書蓋在臉上笑了。她今天已讓他叫了許多次師姐,也問了無數次“餓不餓”?皆因食品係的師姐給他送了一盒杯子蛋糕。


    食品係師姐說蛋糕是專業課上的產出品,浪費了不好,非要衛嘉收下。衛嘉想到陳樨喜歡甜食,便順手帶過來給她,不料給自己惹了麻煩。陳樨非說那蛋糕別有深意,紙杯上遍布紅色愛心不說,蛋糕裏麵還有紅豆,誰不知道“此物最相思”。


    “蛋糕你真的不吃?”


    “我不吃!好壞都是人家送你的一番心意,你自己留著吧。誰還沒有個追求者,送個蛋糕而已,我又沒有放心上!”


    “可我留著也吃不下去。”衛嘉含蓄道:“沒放在心上就好,我能不吃吐司片了嗎?”


    自從進了家門之後,陳樨就拿出了一大袋吐司片對他施以“師姐的投喂”。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衛嘉的胃裏已無半點餘地。


    “多吃點兒沒事兒。你還是沒長肉,人倒白了不少。”


    自打軍訓結束後,衛嘉的膚色可見地變淺了。一個學期下來他似乎比陳樨還白一個色號。


    “快把你的美白經驗交出來!你都吃什麽、抹什麽了?”陳樨逼問衛嘉。


    他想了想說:“用你給的護手霜搽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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