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燈火煌煌,平日難得一見的皇室宗親、達官顯貴幾乎都在。


    鑿帝和馮後高坐基台之上,龍椅鳳坐讓他們看上去威儀赫赫,高不可攀。


    內侍官引著在座眾人向帝後行叩拜大禮。


    眾人行禮如儀,但見齊蕭直身而立,目光不由向齊蕭看去,四目相對,他微微頷首,張曦君會意,僅略欠身,也不待鑿帝示意起身,便與齊蕭雙雙拂衣落座。彼時,眾人方及跪下。


    沾齊蕭權勢之光,隨齊蕭落座的席位僅在基台之下,卻在兩列一字排開的眾席位之上,輕易將一眾人等盡收眼底。


    斂下對齊蕭如此張狂之舉的驚訝,張曦君靜靜凝眸,望向跪地的眾人。


    近乎下意識地,在眾人中尋找淩雲郡主。然目光所及,幾乎全是陌生的麵孔,略熟悉地除了數年前在長公主宴上有過一麵之緣的命婦貴女外,也隻有淩雲郡主的嫡長兄瑾瑜公子,也是如今王


    氏一族的族長。


    正不經意地著,忽感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張曦君不由轉頭看去,目光與之相接——竟是馮皇後。


    不介意被發現打看的目光,馮皇後落落大方一笑,笑容親切而友好。


    這是在向她示好?張曦君報以一笑,複又垂下眼瞼,掩去目中深思。


    “平身。”鑿帝微微抬手,眾人應聲而起,正待各自回位坐下,隻聽鑿帝冷聲問道:“攝政王身邊的婦人是誰?怎不行禮?”


    今日,她人方到京城,邀她赴宴的聖旨便到。現在再問她是誰,豈不是明知故問,而且還做的這樣明顯,這已不僅僅是讓她難堪,更是讓齊蕭難堪。


    眾人驚疑,一時滿場寂靜。


    張曦君亦保持沉默。今日所見所聞已不難得知,齊蕭和鑿帝之間已不可調和。而鑿帝會如此一問,顯然是在對齊蕭的反抗,是以,這已不是她該涉及之處,齊蕭應該自有應對。


    果然,下一瞬就見齊蕭冷冷仰首,沉聲道:“她是先皇親封一品貞淑夫人,也是臣下的妻子,更是皇上今日宴請的座上之賓。”話略一頓,“皇上應該知道。”


    字句無一有僭越之處,聲音卻嚴肅冷淡,話中更是飽含教誨之意。


    然而,作為一個臣子,又豈能對九五之尊訓言?


    但,如此一句話卻未引得任何側目,反到“妻子”二字一石激起千層浪,引得眾人嘩然不已:難道齊蕭真要立她為側妃!?那淩雲郡主那……


    一時間,眾人目光不由在張曦君與瑾瑜公子間來回遊移。


    張曦君亦然,雖不像眾人這般,心裏卻也因齊蕭的“妻子”二字震蕩不已。


    鑿帝,先皇中年所得之子,年逾二十六,正是壯誌之年,曾經雖因生母之故從未奢想過帝位,又是儀仗齊蕭才有今日,但到底貴為九五至尊,見齊蕭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的不敬之言,竟不如齊蕭個人私人引得注目,這讓他如何能忍?何況近幾月來,齊蕭不論朝堂還是言行舉止,都將他逼得寸步難行,鑿帝終是怨氣難抑,開口已是言語譏諷道:“攝政王不是人人稱道的戰神,怎麽這會擔當起了一個小婦人的代言者。”說著麵上嘲諷之意更濃,眼底卻微微發紅,帶著深藏的恨意與快意又道:“莫不真如外界所傳,攝政王已為這婦人所迷惑!”


    眾人震驚,鑿帝登基至今,對齊蕭幾乎言聽計從,今日怎麽……?


    轉念想到齊蕭近日在朝堂的作為與越發肆意的言行,心裏隱約猜測到幾分,不由紛紛屏氣斂息,或以防殃及池魚,或思忖另做打算,皆靜觀其變起來。


    一時間,場麵凝滯,劍拔弩張。


    齊蕭卻不動聲色,隻是淡淡說道:“無道人之短,無說己之長,為士之風範之一,更何況天子。還請皇上收回前言。”


    聞言,鑿帝臉色瞬間鐵青,雙手一分分緊握成拳,手背青筋凸出,側首與齊蕭相峙對視,一字一頓的咬牙道:“天子一言九鼎,朕乃天子,說過的話從不收回!”


    話畢,氣氛越發僵持,隱隱一觸即發。


    張曦君不由心生忐忑,即使早已窺得齊蕭的野心,可鑿帝畢竟還是名正言順的皇上,再則士族勢力雖在不斷減弱,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現在就與鑿帝連表麵平和也不再維持,可是……太操之過急?


    如今,她初為人母,又剛經曆戰事不久,若無萬全之策,她實在不敢讓雙生子跟著一起冒險,畢竟雙生子現在所在之處,不是統萬城也不是長安,而是皇族、世家經營多年的京城!


    想到這裏,張曦君不由略一躊躇,就要違齊蕭之意從旁插言,卻見馮皇後突然搶先一步站起身,然後執起酒樽自斟一步,隨之向他們快步走來。


    “素聞攝政王與夫人伉儷情深,今日有幸目睹夫人風采,確如世間所傳乃巾幗奇女子,與攝政王正是天作之合。”說著馮皇後雙手舉杯,端雅的聲音高昂道:“聞攝政王和夫人喜得一對龍鳳,本宮就以薄酒一杯以示敬賀。”說罷,仰頭一幹為盡。


    張曦君愕然,皇後馮氏乃一國之母,現在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不但以皇後之尊步行向他們敬酒,更用“敬賀”這樣的謙遜之詞,如此雖沒有明確代鑿帝賠情,卻狠狠傷了鑿帝的顏麵,更折減了天家的威儀。


    再看齊蕭一副早料到馮皇後會打破僵局的泰然之色,心中不由閃過一絲念頭:難道馮皇後是齊蕭的人?


    而幾乎在同一刻,鑿帝的臉色刹那變得極為難看,一下拍案而起。


    齊蕭卻未看鑿帝,隻是起身拿起席上的酒樽一飲而盡,爾後方才看向鑿帝,一言不發,眼神深幽。


    見狀,馮皇後連忙轉身,亦望向鑿帝,雖也不曾言語,卻是麵帶哀求,眉目間有著無盡的絕望與哀傷,再無今夜初見時的皇後鳳儀。


    許是不堪妻子的哀求,又許是現實的諸多無奈,對視半晌之後,這位年輕的帝王終是重新坐回龍椅,卻仿佛陡然失去了全身的生氣,一瞬間變得暮氣沉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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