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祖父已將你許配給平西將軍,三日後即嫁!


    許配給平西將軍,三日後即嫁!


    三日後即嫁!!!


    盧氏的話落在耳中,幾乎是一瞬的,張曦君就徹底懵了。


    這怎麽回事!?


    不是在說她與李武仁的婚事麽?


    為什麽一下就變成她要嫁人了?還是三日後即嫁,嫁給那個一夜斬殺一萬八千羯人的平西將軍!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出乎意料了,張曦君腦中一團亂麻,半天也回不過神來,就怔怔地愣在那裏。


    盧氏沉默不語,隻凝望著自幼在身邊長大的孫女,念及孫女以後在深宅大院的生活,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雙唇顫巍巍的似有話說。但是,一想到三日前與丈夫的爭執,丈夫那字字誅心的話語,以及目中的毅然決然,讓她終是有口難言,唯有靜靜相陪在旁。


    張曦君在怔愣間,心神有些恍惚,更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奇妙感。也許正是這久久難以回神,讓她看上去倒是十分的鎮定,安靜的由許嬤嬤為她換上幹淨的棉衣,然後自己動手進食。飯菜很簡單,大米熬的白粥,一碟醃製的泡菜,卻是近些日子來不曾吃過的熱燙飯食,於是在身體本能欲\望的支配下,她竟然一連用了三碗白粥,這也讓一旁看著她的盧氏主仆放心不少。


    在良久的恍惚後,張曦君開始慢慢回神。然而不給她多一點的時間,甚至不待她從盧氏那裏獲得隻言片語,收拾碗筷退下的許嬤嬤就去而複返,告訴她祖父在書房相等。


    她一直知道祖父生平最遺憾之事,便是身於寒門之中,空有一身抱負,卻無施展之處。如今張家入了平西將軍的眼,父兄又因此雙雙入伍為官。她不用想,也知祖父會對她說什麽,心裏不覺黯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婉拒盧氏同去的好意,張曦君欠了欠身,獨自推門而出。


    倒是冬日黑的早,不過倦鳥返林時,外麵的天就擦黑了,青隱隱的樣子。對麵東廂屋裏亮著燈,有昏黃黃的微光透出,依稀可辨別窗上的幾個黑影——屋子裏,李氏應該正在對張文宇噓寒問暖,張賀與張文豪兩父子是在熱絡討論平西大軍吧——這樣溫馨的場景,讓她不禁想起這十四年的種種,當下腦中就生出諸多雜念:他們知道自己被許給平西將軍了麽?他們知道她三日後就要出嫁了麽?他們可是也抱著和祖父一樣的想法?


    不敢深想下去,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畢竟張文豪是那樣敬畏平西將軍。


    甩了甩頭,晃去一路上的紛雜思緒,張曦君站在書房門口,低聲喚道:“祖父。”


    “嗯,進來吧。”微等片刻,祖父張隨之的聲音傳來,語氣平淡。


    輕應一聲,挑簾而入。


    書房內,祖父張隨之跪坐在臨窗的席上,跟前的書案上點著一盞小油燈,光線隨著跳動的燈芯忽暗忽明,讓書房的一切都顯得那樣模糊,人亦如此。


    張曦君看了一眼,便平靜地走上前一禮,等待張隨之道那些大是大非。卻不想張隨之並未如她所想,而是讓她在書案前的席上坐下,儼然一個慈愛祖父的模樣關心她。


    祖孫二人隔著一張書案對坐,一問一答間氣氛融洽。


    到底年輕氣盛,張曦君有些坐不住了,想到張隨之就這樣定了她一生,心中不由的憑生一股委屈之慨,與對未來的迷茫無措。


    就在這時,張隨之突然話鋒一轉,道:“可在怨我為了張家的仕途妄斷你一生?”語氣一如平常,不見絲毫起伏。


    張曦君卻是聞言一怔,交疊在腿間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相扣。她低著頭,盡量壓下喉頭瞬起的哽咽,本要否決,可到底心氣難平,於是道:“孫女不敢。”


    張隨之已年過六旬,須發灰白一半。他聞言無聲一笑,頜下三縷白須隨之顫動,看似未計較張曦君賭氣之言,語氣卻陡然一凜道:“你祖母嫌少動怒,前幾日得知我將你許給平西將軍,當下便斥我攀龍附鳳,為了兒孫前途,竟然送孫女做妾,簡直枉讀聖賢書!”


    張曦君愕然,她沒想到盧氏會為她這般。


    不及分神,隻聽張隨之忽然喚了一聲“曦君”,便步步緊逼道:“你自幼就由你祖母教養,一言一行可謂與她如出一轍,這樣的你又豈會不怪?心中不恨!”語聲鏗然,氣息大動。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驟然響起:“用妹妹換來的官職,我不稀罕!”


    是大哥張文豪的聲音!


    張曦君猛然回頭,果真見張文豪摔簾而入,滿臉漲紫,雙目赤紅。而在他的身後,有張家所有人。


    “文豪!”李氏也是震驚張隨之所言,但見張文豪如此,卻是下意識的出聲阻止。


    張文豪隻作未聞,看了一眼驚訝望著自己的張曦君,斷然跪下道:“祖父,這個武官我不當也罷,總有天我會興旺張家!”說著見張隨之無動於衷,話中不覺多了一分哀求,“可妹妹十五不滿,平西將軍卻已二十又七,實非妹妹的良配啊!”


    “大哥……”張曦君眼睛好像被什麽搗了一下,瞬間淚如雨下。


    “祖父。”張文宇也跑來,跪在張文豪的身邊乞求道:“不要將阿姐嫁給平西將軍,孫兒以後會更加努力讀書,光耀門楣!”


    見此情景,張隨之卻是不怒反笑,道:“你們來了也好,正好一起聽聽吧。”說罷叫了張賀進來,又讓盧氏三人離開。


    張賀進來,看著嗚咽在哭的女兒,跪在一旁的兩個兒子,心中一痛,不禁也紅了眼睛,跪下道:“父親……”


    不及一語,張隨之已凝目直視一幹兒孫,赫然打斷道:“不錯,我將曦君許與平西將軍,的確是為了你父子三人的前途。可是當今世道是什麽樣的,你們難道不知?朝政黨閥之爭不斷,藩王各懷鬼胎,民間暴亂四起,胡人年年犯境……曦君若能嫁與平西將軍,至少不用朝不保夕,在亂世中苦苦求生!”頓了一頓,話語中透出一絲痛惜,“你們好好想想周邊村落的下場!”


    被羌人搶殺的五座村落無一不是滿地伏屍,滿目破敗。其中婦女的下場尤為慘烈,不少**汙至死。


    張曦君四人想到那五村的情形,猶如當頭棒喝,一時愣住。


    張隨之閉上雙目,一並掩去目中那抹精光與犀利,緩緩說道:“亂世中唯有兵權是為仰仗,而如今士族隻安於享樂,更因近些年來大批寒門武將湧現,他們心持士庶之別,越發不屑入伍為官。平西將軍在軍中威望如日中天,深受寒門之士的擁戴,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宗室!”說到這裏,張隨之不知是激動還是情緒起伏過大,雙唇顫動不已,“依他今日之勢來看,即使他不能承襲王爵,將來也定會是一方之王。那時,曦君又豈可與一般妾室而論?”


    先前張隨之的話,若讓張曦君震動,此時的話卻是激不起她半分共鳴。然而一旁的三父子卻在心緒轉動,麵上神色各異。


    張隨之睜眼,目光一一掠過一子三孫,在張曦君身上微微一頓,隨即目光一沉,擲地有聲道:“曦君三日後嫁與平西將軍一事,已成定局,即使是我,現在也無法改變!”目光一反平日的溫和無害,正緊緊的逼視著父子三人。


    迫視之下,張賀、張文豪心中已然意動,卻尚在猶豫:“可是……”


    張文宇少了這份猶豫,直言不諱道:“阿姐隨祖母信佛,最怕殺生了……平西將軍殺了那麽多人,阿姐怕是不會屬意他的……”在祖父的威壓下,聲音雖是不大又含幾分怯懦,落在張曦君耳中,卻叫她心中一暖。


    張曦君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至親的家人,而後閉上眼睛。


    事已至此,嫁與不嫁,已不是張家任何一個人可以決定。


    再則嫁與平西王齊蕭,至少比嫁給表哥李武仁,讓她易於接受不是麽?


    一念至此,張曦君也不知她是否真這般想,還是在自己說服自己。但是她深刻的明白一件事,她要活下去,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亦希望這個給予她十四年溫暖的家,能在這亂世之中求得生存。於是,她睜開雙眼,朝張文宇粲然一笑,道:“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目光緩緩轉動,對父兄亦是一笑,“平西將軍不僅位高權重,而且是鎮守邊關的英雄,更救張家於危難之中,曦君能嫁與他也是幸事。”


    話音甫落,張隨之立馬接口就道:“你們要記住,曦君遠嫁有一半是為了你們!若你們真心疼愛她,就為她爭氣,要知隻有你們出人頭地,才有她在平西將軍府的立足之地!”聲音沉緩有力,重重落在父子三人心頭。


    “是,父親(祖父)。”父子三人心頭一緊,隨即異口同聲道。


    張隨之撚須一笑,滿是欣慰。


    如此一來,事情圓滿落幕,隻待三日後出嫁。


    張曦君壓下心中千思萬緒,貪婪的享受家中最後時光。


    轉眼三日匆匆而逝,即使心中再有不舍,她也不得不拜別祖父祖母,父母兄弟,在滿村羨慕的目光中,遠從縣城來觀禮的賀喜聲中,由著一百黑衣鐵騎浩浩蕩蕩的接入行軍大營。


    (衝新書榜,求點擊、收藏、推薦票,O(∩_∩)O謝謝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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