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小凡……”


    迷蒙間,張小凡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隻是此時的他卻像是夢魘了一般,神誌思維很清晰,但就是不能動彈。他感覺這聲音很熟悉,很溫暖。他拚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張開雙眼,但身體就是不聽指揮。


    逐漸地,他的記憶一角開始破碎,那呼喚聲再度響起,他記起來了,那是他爹娘的聲音。


    “爹……娘……我是小凡,我好想你們。”


    張小凡在內心中大聲呼喊著,但就是動不了。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下墜,不斷地下墜,他的四周一片黑暗,如同置身於九幽地獄。


    隨著逐漸下墜,張小凡越來越聽得清爹娘的聲音,此時他心中卻一片平靜,他想到:“我死了嗎?怎麽死的?算了,那不重要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我的死活。”


    “爹娘,我好想你們,你們也想我了吧,所以你們來接我了嗎?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懷著美好的心願,張小凡坦然接受了一切,可就在他下墜中,突然間出現了一道光,一道劃破黑暗的光。


    張小凡在光明中看到了爹娘向他走來,這時他感覺他能動了,他也向著爹娘走去,他們一家人一起穿過了一扇散發著無量光的巨門,走進了光明的世界……


    張小凡受強光所攝,坦然閉著眼睛,轉瞬間他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草廟村。


    村裏的路上人來人往,都是他的叔叔伯伯們,扛著鋤頭,背著農具向田間走去,他看到了瘋了的的王二哥,看到了死去的鄭三叔,還有好多從前村裏已經死去的叔伯嬸嬸們。


    他叫著每個人,但是大家都似乎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他伸手去攔,大家卻從他的身體中穿過,他就像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幽靈。


    突然,他看到熟悉的一幕。


    一個十歲左右的半大孩子,正領著四、五個男女孩童,追跑在前方另一個小孩。前頭那小孩個子也矮些,此刻卻是滿臉笑容,拚力向前跑去,間中還回頭做了個鬼臉。


    “張小凡,有種你就站住!”後頭那小孩高聲叫道。


    前頭那個孩子“呸”了一聲,邊跑邊道:“你當我白癡啊!”說著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路追跑,這些小孩紛紛穿過了他的身體,跑去了村子東頭的那間破舊草廟。


    張小凡看著這熟悉的一幕,伸手想要抓住什麽,但卻什麽也抓不到。


    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麽,他想也不想就向著自己家的方向狂奔過去。


    他衝到家門口,驀然渾身一震,眼中的熱淚瞬間奔湧而出,他看著家中正在忙碌的兩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喊著‘爹娘’,盡管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院子裏,一個樸實的男人收拾好了農具,回頭跟屋裏的妻子說了聲要下地了,緊接著妻子從屋裏拿出一個籃子遞給丈夫,籃子裏放著一瓦罐水,瓦罐上扣著一隻碗。


    妻子邊遞給男人,邊說著讓他看時間回來吃飯,男人笑著接過籃子,扛著農具出了家門。


    張小凡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隻覺得心中無限的溫暖,在從前他體會不到這種感覺,但是在青雲的這幾年,他卻感受尤深。


    別人都說修仙好,飛天遁地,遨遊青冥,青雲更是人間仙境,但是仙路苦寒,實在太冷了,他不止一次在深夜中凍醒。


    若是有的選,他寧願自己還隻是一個青雲山下的農家少年。每天跟著父親下地勞作,下午回家就能吃到母親做的飯菜。


    哪怕家中偏僻簡陋,青瓦土牆也比不得青雲仿若仙境,但這裏才是他的家啊!家裏有他的親人啊!


    就在他沉醉之間,天空突然黑暗,烏壓壓的一片,好像風雨將欲來,一片肅殺之意。


    張小凡突然想起了草廟村之事,他想知道當年在他昏睡後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所有熱一夜之前全部被殺。


    他深深看了一眼母親,便轉身向著村外的草廟跑去,他想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他來到村外時,果然看到了他今生的第一個師傅普智大師,而後一個黑衣人禦劍而來,施展青雲的神劍禦雷真訣,和普智在激戰。


    但是最終,二人兩敗俱傷,黑衣人遁逃,普智也深受重創,命不久矣。


    一旁的張小凡看到這裏,也是心痛不已,為這一代高僧即將逝去而悲傷。


    但是,轉眼間他又看到,他心中敬若佛陀的師傅,雙眼布滿血絲,兩腮漲紅,神情無比亢奮,隻見他的目光,在他和‘張小凡’身上來回變換。


    隨後,師傅將他救醒,又傳他大梵般若。這件事是他親身經曆,但是此時他卻心生疑惑,明明驚羽的天賦那麽好,為什麽要選自己呢?師傅明顯是有意選他的。


    然後,他更加心急地想知道,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廟村四十餘戶人家,二百多人盡數被殺?


    緊接著,他卻看到了此生最不願看到的一幕,所以的一切都豁然開朗。


    普智在傳完功法後,將他打暈,然後就對草廟村眾人大開殺戒,他殺光了所有的人,隻留了嚇傻了的王二叔,還有他和林驚羽。


    他哭喊著,哀求著,讓普智放了這些無辜的村民,但是一切都無濟於事,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他隻能看著一切的發生。


    他看著草廟村眾人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看著昔日和他一起玩耍的小夥伴紛紛死去,看著自己的父母死去,他的心死了……


    他看著如同浴血惡鬼的普智,心中驟然生出了無量的怒火,他怒吼著,咒罵著,他看著普智恢複神誌後的後悔,但是這有用嗎?


    他看著普智佝僂著背影,一點點地消失在這草廟村,看起來也已經活不成了,但是這又如何呢?


    看著這滿地的屍體,張小凡徹底瘋狂了,他一聲驚怒,雙目瞬間赤紅,殺意盈胸,直欲擇人而噬。


    就在這一刻,周遭一切畫麵破碎,他猛然驚醒,舉目四望,這裏還是他的住處,青雲門的住處。


    房間中,一盞燭火靜靜燃燒,桌邊一人正背對著他坐著,一邊夾著菜,一邊喝著酒。


    他驚醒的聲音驚動了那人,那人回頭赫然是自己的七師兄,隻見他笑了笑說道:“師弟,你醒了。我估摸著這會兒,你應該會想找人喝酒,師兄就特地準備了酒菜,咱們喝一個?”


    說著,柳青玄端起酒杯,遙敬張小凡。


    張小凡逐漸平複了心中的殺意恨意,平淡的說道:“師兄,我不會喝酒。”


    說著,他卻起身走到桌邊坐下,拿起酒壺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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