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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時候逃荒,一路都是死人。有一天餓的眼睛發花,看見前麵有一座小山,等走進了看見那座小山其實是一隻剛死去的巨獸。那時候就是感覺自己是不是餓花眼了,這麽大的巨獸怎麽能死在這裏?”沈旭之的聲音在夜色的雪窩子裏麵說的有些淡淡然,映襯著兩個月亮的天空,有些幽幽,有些悠悠。“那時候在琢磨,怎麽這麽大一堆肉就沒人吃呢?嗬嗬,餓極了,看什麽都是一堆肉。這種感覺你有過嗎?”網不跳字。沈旭之問阿瑾道。


    阿瑾搖了搖頭,餓極了,看什麽都像是一堆肉……做人難道就沒有底線了嗎?沒挨過餓的阿瑾是絕對想不到這是一種什麽情況。


    沈旭之笑了笑,笑容裏說不出來的苦澀:“轉了一圈,發現這隻巨獸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身上的肉都爛了,一堆一堆的蒼蠅。可惜沒有蛆蟲,那時候我都準備好鍋了,要是能挑到蛆蟲,煮了吃,也能熬幾天。暗麵傳承131


    可惜沒有,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多失望。眼前都是金星,我自己感覺似乎熬不了多久,應該那天就得倒在逃荒的路上,和路邊的屍體一樣,要是沒有爛掉等下一個餓鬼來了,或許會變成人家的腹中餐,支撐著下一個人繼續逃走。”沈旭之說的直白而簡單,似乎自己被人吃了,也是理所應當。阿瑾沒有覺得惡心,從少年郎略略僵硬的臂彎中,感受到一股天地不仁的荒謬的念頭。


    “饒了一圈,忽然看見這小狐狸就在旁邊,眼睛還沒睜開。那時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本想著撿走找點柴火烤著吃了,後來……”沈旭之另一隻手撫摸著懷裏的小白狐狸,溫馨的笑了,“那時候這小家夥太小,剛要動手,就抱著我的胳膊吸我的手指頭……唉,下不去手啊。本想著走到晚上看看,結果餓的不行,躺在路邊,這時候來了一個人就死在我身邊……”


    沈旭之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看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後來呢?”阿瑾問道,剛剛問出口,阿瑾就後悔了。這還用問?餓的昏了頭,後來還能幹什麽。


    “後來我就有吃的了唄,你這傻孩子。這小狐狸命也是大,剛出生不久,那生肉我也沒力氣嚼爛,喂給她,她就吃了。吃了東西,就有了力氣,以後就一直養活著。


    再往後,到了寒冬……都不敢在野地裏撒尿。那天冷的,剛尿出去就成棍,頂我一個跟頭。”沈旭之笑了,似乎也嫌自己的話有些粗俗,見阿瑾毫無反感,這才繼續說道:“幾乎是滴水成冰的天氣。那時節死在路邊的人更多了。吃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禦寒的衣物。我扒了幾個死人的衣服,還是全身被凍的僵硬。這時候,碰到一個行商要用一件羊皮袍子換這隻小狐狸,想了半天,我還是沒舍得。那天比現在好像還要冷,但揣著這小家夥我就覺得心裏暖和,怎麽也不肯換。”沈旭之喃喃的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回憶著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少年郎有些茫然,有些惘然。


    往事依稀渾似夢,都隨風雨到心頭。


    “後來就叫羊皮袍子了,倒也貼切暖和。那行商一定很奇怪,到現在都想不懂怎麽一個要凍死在路邊的孩子居然不肯用一隻小狐狸換一件羊皮袍子吧。”阿瑾清脆的笑道,聲音傳了出去,在山間回蕩。


    “沒有。那個行商見交換不成,欺負我年少力弱,上來強搶。他身邊還跟著兩個保鏢。後來被我殺了,那天我和袍子吃的都很飽。從那以後,穿的也暖和了一點,最起碼凍不死了。隻是那天受到的傷太重了,我足足躺了三天,靠著羊皮袍子撕那幾個人身上的肉來喂我,我才活了下來。”沈旭之的聲音冰冷,比寒風中的雪花還要冷。


    一個瘦小枯幹的少年,帶著一隻小白狐狸,身邊赤地千裏,餓殍遍野。用手中生鏽的柴刀生生砍死三名壯漢,身上一道道足以致人死地的重傷,在冰天雪地裏躺了三天……稍能動身,便剝皮剔骨,忍著心中的惡心,一片片生肉吃進去……這一副浮現在眼前的畫麵讓阿瑾不寒而栗,卻又憐惜那走投無路,憑著一股子悍勇生生殺出一條生路的少年。手臂輕輕環在沈旭之胸腹間,頭埋在少年郎胸膛上,沒說話,隻是撫摸著天樞院黑衣下麵自己曾經見到過的無數猙獰恐怖的傷疤。


    每一道傷疤,都是一次驚心動魄的戰鬥,都是一段肝腸寸斷的往事。沒有祭司之間戰鬥的華麗,卻更直接,更血腥,更慘烈。難怪在那甬道裏麵,沈旭之的反應如此迅猛,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在少年郎眼中隻算是尋常而已。


    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小狐狸……


    “後來,我用那行商的粗布衣服把肚子上的傷口纏上,免得腸子湧出來。那大雪天的,在路上躺著,早晚也就是個死,還不如堅持著向前走走看,看看到底這世界有沒有什麽希望。”一腔子的塊壘,烈酒衝不散的塊壘堆積在沈旭之心頭,婉婉講來,說的阿瑾也覺得眼前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根本看不到一點希望。


    自己的部落何嚐不是這樣,夾在兩股大勢力中間,就算是相對弱小的那股勢力,略動,也足以讓自己的部族粉身碎骨。


    看看這世界,看看到底還有沒有希望!


    “然後呢?”沈旭之又有些習慣性的愣神,似乎想起了那時候自己的無依無靠,已經將近絕望。阿瑾小聲的問道,聲音裏有一絲悲哀和難以遏製住的啜泣。


    “後來,後來當然是好事兒了。”沈旭之笑了,笑的悲傷至極,笑的憤懣而怒發衝冠!


    “後來,走了兩天,換了幾塊布,都被血染透。我沒有力氣了。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路邊有一處窩棚,裏麵幾個人在忙活著。這是中州一名丹士散盡家財,在沿路熬粥送藥。”沈旭之說著,語氣裏有一分崇拜,“我喝了一碗粥,討要了一根針,拆了衣服,捋出幾條絲線找了一個沒人兒的地兒自己把傷口封上。休息了幾天,靠著身上帶的肉活了下來。”


    阿瑾這次學乖了,沒有問沈旭之是什麽肉。這還用問嘛。暗麵傳承131


    “後來我回去了,看見那粥篷被拆了,一地的殘木鮮血。當然,那些血已經幹了,但我似乎還能聞到一鼻子的血腥味道。”


    “啊?”阿瑾身子抖了抖,使勁兒往沈旭之身邊靠了靠。兩人心頭都沒有風光旖旎的念想,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那段過去的時光好像是凍結的冰淩子一樣,戳的人心口生疼。


    “後來我問了問,有人說那天來了一夥衙役,問這丹士要稅錢。丹士散盡家財,已經沒了餘富錢兒,隻是一名最低級的丹士,連丹火都用的是生火,而不是天地元氣的火焰。被衙役生生打死,粥篷也拆了。”沈旭之說著,麵無表情,似乎已經麻木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遺骸。這就是世間的至真的道理,所以從那以後,我就沒有任何底線,殺人殺的手順了,稍有不如意,便拔刀相向。一柄砍柴的刀,死在這下麵的冤魂,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這就是少年郎的過去,點點滴滴說著,行走世間的無奈和蒼涼。但沈旭之沒說的,是即便如此,自己內心裏仍然有一顆赤子之心。


    寒風吹塊壘。


    沈旭之把阿瑾攔在懷裏,手掌輕輕拍著阿瑾,這是沈旭之從小拍羊皮袍子拍出來的好習慣。阿瑾不知不覺中抱著少年郎睡著了。


    識海池塘中,昊叔百無聊賴,依舊是老樣子,把玩著鼎鼎,抽著煙。見沈旭之進來,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識海池塘裏麵蕩漾的水紋發愣。魔鳳凰依舊盤膝坐在茅草屋前,冷冰冰的模樣。老狐狸自從登上半山雲霧中就開始團成一團,九條大尾巴把自己包裹起來,像是一個雪白的公仔,看著就想上去磋磨兩下。九尾天瀾白狐這副樣子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什麽時候沈旭之都有些忘記,不過知道九尾天瀾白狐看這樣子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真是要睡一覺睡過去啊……少年郎無語問蒼天。被這狗日的老狐狸生生騙了進來,騙到大雪山裏麵,他卻直接睡去,而自己還沒有一點懷恨在心的意思。


    這狗日的老狐狸!


    真是冷清啊……沈旭之忽然有點懷念和昊叔抬杠拌嘴的日子。湊到昊叔身邊,不理睬小魔鳳凰那足可以殺人的目光,和昊叔兩人相對無語,默默抽煙,默默看著識海池塘裏麵的波紋,九尾天瀾白狐扔到池塘裏麵的那一枚紅中曆曆在目。


    唉,這日子過的。沈旭之無奈,也不打招呼,神識直接來到雪山之巔,靜坐運息,雖然心中忐忑,卻強自忍下,等待明日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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