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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古來征戰幾人回(四)


    轟隆一聲,兩人各退出四五步。不待穩住身形,兩人便再次合身而上,渾然不顧嘴角流出的鮮血,胸中翻湧的血氣。一招招更快、更狠、更強。


    幹瘦老者一邊要擊破破法陣,吸納天地之間的元氣,一邊要應付楊海波狠辣的招數。二十回合之後明顯有些吃力,體內元氣跟不上消耗,本身又不像是楊海波是魔武雙修的人,如此近戰本來就吃虧不小,還有破法陣的阻隔,能堅持這麽長的時間,已經足可讓世人稱道了。


    幹瘦老者被長刀做槍點在胸口,落鳥一般輕飄飄的飛了出去,滾落在塵土裏,鮮血四濺。


    楊海波不僅是一個純粹的武者,更是天樞院一處的執事。多年的殺戮讓巨人的心多了幾分冷漠,少了幾分江湖爭鬥的比武之風。見幹瘦老者飛出,不待有何後招,也不願出現什麽變故抵消自己好不容易拚來的優勢,順著幹瘦老者飛出的痕跡一步跨了出去,長刀隨著半空中飛舞的身影如跗骨之蛆一般追隨而至。


    老者身後忽然金光乍現,旋即被長刀劈碎。長刀刀勢也被這金光一滯,無法寸進。


    一名身著神殿白袍的年輕人站在幹瘦老者和楊海波之間,兩根手指撚住長刀刀鋒,像是剛走出花叢,手指撚著兩枚玫瑰花花瓣一般,帶著一點惋惜的說道:“天樞院,名不虛傳。可惜今天天樞院的頂梁柱劉大先生破境失敗,魂飛魄散。天樞院最強大的武力,一處執事楊先生也要緊隨而去。世間又少一強者,可惜,可歎。”


    幹瘦老者一邊咳著血,一便高聲咒罵,如同仆婦罵街一般,催促著青年人把楊海波殺死,沒有一點高手的風範。


    楊海波不為那青年人的言語所動,一邊聽著那人說,一邊轉刀滑刃,一連施展出十六種手法,卻都無法擺脫那個年輕人輕撚刀鋒的兩根手指。


    “何人?!”楊海波低喝一聲。


    “我是神殿長老鄭明明。你要好生記得,到了奈何橋上碰到劉大先生替我問一聲好。”鄭明明嫣然而笑,眉宇之間帶著脂粉氣,手指隨意的一捏,百煉精鋼隨手而斷。手指夾住的那段刀刃更是寸斷,一陣雨點般掉在地上。


    楊海波似乎渾然不知恐懼、害怕為何物一般,見鄭明明如此囂張跋扈,心中更是對那股說不出的脂粉氣厭煩,暴喝一聲,合身而上。身後兩名天樞院軍士也一同而上。缺不料剛上到一半,鄭明明指間飛出兩粒寒芒,流星一般轉眼便鑲嵌在那兩名黑衣軍士眉間。


    天樞院最強的破法陣就這麽簡單的被鄭明明破了?


    天樞院最強的破法陣就這麽簡單的被鄭明明破了!


    楊海波心智如鐵,即便是沒有了破法陣,那又如何?心中一抹對同袍戰死沙場的悲哀一現便逝,指掌間更是決絕。重新彌散在身邊的天地元氣隨著楊海波指掌飛舞,找找狠辣,更多的是一種同歸於盡的一往無前的氣勢。


    世人皆知天樞院是修行門派中一個特殊的存在。之所以特殊是因為天樞院有破法陣,破盡世間一切法術,破盡世間無數虛妄,破盡世間天地元氣的破法陣。沒有人不相信破法陣能破盡世間萬法,因為不相信的人早已經死在破法陣之下。


    正因為如此,天樞院才能短短幾十年內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崛起,並且屹立不倒。在世人眼中看來,如果天樞院不出昏招,就這麽走下去,百十年後又是一個碩大的修真世家。傳承萬載,威名赫赫。


    這些年來,死在天樞院破法陣下的修行者不知凡幾。天樞院武力之強當不讓神殿,況且天樞院一處執事,負責對外殺戮的楊海波是當世第一猛將,以武入道,在破法陣中更是如魚得水,從未碰見過敵手。如此猛將配上破法陣,天下除了那些半仙之體的五境之外大修行者,還有誰能擋?


    但今日,鄭明明普一出手,天樞院這麽多年來鉤織的神話像是一片棉布般被撕碎,蝴蝶一般飛舞消散。


    兩隻手指,夾住了楊海波仿佛能開天辟地一般的長刀。兩枚暗器,便破了楊海波心神相通多年打造出來的破法陣。在這一瞬間,破法陣最大的缺點暴露無疑,瞬間被放大到天樞院不能承受之重。


    破法陣雖然犀利,但無論如何都需要一組三人心有靈犀的配合。一旦這個組合某一個人出現問題,破法陣不敗自敗。


    楊海波身後雖然還有數百天樞院軍士,但因為境界低,最高隻是洞玄上境的層級,形成的破法陣還無法讓知命境大修者感應不到天地之間的元氣。所以這時候,在鄭明明麵前,天樞院像是一群失去領頭雄獅的羔羊,任君宰割。


    楊海波麵色如鐵,不去理會破法陣的失利之處,而是高高躍起,仿若一隻蒼鷹,翱翔於天際。小半截長刀從半空中劈下,帶著無比的霸道殺意,穿過那兩根讓楊海波始終無法寸進的手指封鎖,直接劈向鄭明明。


    鄭明明略一仰頭,陽光透過漫天塵沙穿了過來,照在鄭明明臉上。鄭明明仿佛覺得陽光有些刺眼,習慣性的眯起雙眼,右手收勢,左手在眼前一檔一揮,遮住了陽光,也一同遮住了霸道無比的一刀。


    凜冽無比的元氣從鄭明明看上去有些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裏爆出,一雙小牛皮靴子踩在堅實的地麵上。剛剛劇烈的大風吹走了所有的浮土,地麵堪比岩石。


    楊海波心中一凜,這是最純粹的外家功夫!這瘦弱的青年人如何能在外家功夫上登堂入室,比自己還要強上幾分?


    長刀刀勢每進一分,鄭明明腳下便皸裂出一個深不見底的裂紋。刀上傳來的力量被導入地下,沛莫能當的力量甚至撕裂大地!


    一個呼吸之間,鄭明明完全化解掉楊海波的刀勢,光禿的平原上驟然出現方圓百米的密布蛛網的裂痕。鄭明明正站在中間,仿若苦旱多年已經寸寸皸裂的稻田裏佇立著唯一一根青苗,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陰森。


    夏日的豔陽在這一刻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烈焰,收縮進雲朵裏。


    平原上氣溫驟降。明明是夏末酷暑的日子,風中帶著的溫度隱約提醒平原上所有的人,這是三九寒冬。楊海波心中像是被人用手捏了一把,心髒縮在一起,難受的厲害。


    麵前這人要比自己厲害!楊海波幾番進攻,確定了這一點。


    鄭明明微笑著,看著麵前半把長刀。輕輕吹出一口氣,長刀便如風化老石一般消失在一股寒風中。


    “天樞院,不過如此。”鄭明明臉上陰森的笑意如同寒風一般淒厲,話音未落,手指做劍順著長刀刀柄刺向楊海波。如箭矢一般四溢的劍氣混雜在寒風中,吹得楊海波背後汗毛倒豎。


    楊海波精通所有兵刃,對劍自然也是大行家。敗中求勝,看準鄭明明的劍勢手腕一轉,刀柄橫砸,一招掐頭去尾的鐵鎖橫江用在此刻竟是大秒之招,連消帶打,阻住劍勢縱橫。長長的硬木刀柄帶著幾分韌性,砸的同時尖端隱隱含著槍式點向鄭明明的咽喉。


    “有人說天樞院一處的楊先生是世間武學大家,所有兵刃器械無一不精。看樣子果然不是虛傳。”鄭明明還是一臉陰森的笑容,對楊海波如此犀利的攻守兼備的一招毫不在意,一邊猶有閑暇的評說著楊海波的回手,一邊簡單明了的破解了楊海波精妙的招數。


    鄭明明沒有大動幹戈,隻是左手抓住刀杆,擰抹布一般隨手一擰,硬木刀杆經不住如此大的力量,爆出無數破碎的木條,四下橫飛。碎裂的木杆蜿蜒不斷,去勢凶猛,一直延伸到楊海波的手臂上。


    楊海波手臂上的筋肉猛地暴起,比硬木還要堅硬幾分,還要韌上幾分。隻是手臂上的黑色軍服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量,直接裂開,飄飛在寒冬的空中。


    楊海波勉力化解掉鄭明明看似簡單卻直接暴力的回招,沒有一點氣餒之意,扔掉手中破碎不堪的刀杆,左手做拳勢,蓄勢已久的一拳便在鄭明明氣道運轉一半之時擊出。


    擊敵於半渡,不管從什麽角度審視楊海波的這一招,都是無懈可擊的完美。此刻鄭明明右手的劍勢被殘破的刀杆阻擋,左手握著刀杆尖端,擰斷一切來勢。正是防守最為虛弱的一刻。


    此等對戰事關鍵點的敏銳捕捉,電光火石瞬間展現出來的戰鬥天賦,無一不證實了楊海波世間武學大家之名。以武入道,憑的便是一個勇字!


    狹路相逢勇者勝。機會都是拚出來的,而不是登出來的!


    一陣冰寒入骨的狂風刮過,楊海波眯起眼睛,拳勢不變。前麵即便是萬丈深淵,勢不可擋的拳頭一旦打出去,便沒有回旋的餘地。


    這個機會並不好,但已經是站在懸崖邊上的楊海波能尋覓到的最好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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