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這天傍晚,楊誌遠回到了省城榆江。


    本來楊誌遠這個元旦沒準備回榆江過節,因為社港農業科技園的第十家農業深加工企業大眾米業於元旦這天正式落戶園區,楊誌遠得參加大眾米業的奠基儀式。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像大多數人一樣,楊誌遠同樣看重‘十’這個數字,在楊誌遠看來,‘十’是農業園一個新的起點。


    大眾米業為大米深加工企業,為李東湖的大眾連鎖超市與省糧油食品進出口公司合資經營,占股比例為51:49,大眾連鎖控股。李東湖的超市現在生意紅火,在超市裏銷售的‘大眾’牌大米為超市自有品牌,銷售不錯,口碑頗佳,在本省的占有率也隨著大眾連鎖超市攻城拔寨而節節攀升。而且就在去年年初,‘大眾’牌大米已經榮獲“中國名牌”的產品稱號。其實大眾連鎖超市本身沒有大米加工廠,‘大眾’牌大米實屬外地的大米加工企業代工生產。


    大米加工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因此在本省大米加工廠多如牛毛,此類企業規模都不大,多為小型大米加工企業,自身沒有品牌,利潤微薄,慘淡經營。究其原因,就在於其自身實力有限,導致原糧存貨不足,根本就談不上什麽市場占有率。如此一來,其進貨渠道和銷售渠道都掌握在他人的手裏,加工企業沒有議價能力,也就隻能從中賺取微薄的代工費,得過且過,沒有什麽發展可言。


    既然無利可圖,李東湖實在沒有進軍大米加工的必要,但李東湖卻不這麽認為,對於其他中小型大米加工企業來說,大米加工也許是夕陽產業,但對於李東湖來說,這裏麵卻是商機無限,值得投入。


    李東湖這次與省糧油食品進出口公司的合作屬強強聯合,大眾連鎖超市擁有‘大眾’牌大米的品牌優勢和本省的渠道優勢,而省糧油食品進出口公司則在原糧進口和大米出口這兩方麵具有無可比擬的優勢。雙方本來就在其他食品進口和銷售上有過許多成功的合作範例,此次投資大米深加工,雙方屬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既然是強強聯合,一出手自然就是大手筆,投資五千萬,成立了大眾米業股份公司,其目的就是要成為本省首屈一指的大米深加工企業。


    之所以選址社港,一來,大眾連鎖超市屬第一家社港走出去的企業,總部在社港。李東湖能有現在的成就,有其自身的努力,但也與楊誌遠的諸多幫助不無關係,就憑這一點,李東湖就沒有任何理由不選址社港;二來,這也與社港自身的優勢有關。社港是本省傳統的農業大縣,大眾米業即便是背靠省糧油食品公司這棵大樹,但要想做大做強,還是得自己培育優質的大米新品種,掌握上遊優質原料,並建立自己的特色大米生產基地。社港現在的農業合作化的程度很高,農民協同作戰的能力強,而且與農民簽訂訂單合同此類繁瑣的事情有社港信息公司代為處理,簡單省事,節省成本。有信息公司協調大米的種植生產,統一管理,稻穀的質量標準化程度也高,易於質量體係的控製。社港的優勢如此明顯,大眾米業落戶社港也就合情合理,如此一來,就成了三強聯合。


    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大米米業於是落戶社港,成了農業科技園區裏的第十家企業。


    大眾米業於元旦這天開工動土,楊誌遠出席了奠基典禮,今天典禮的場麵盛大,拱門,地毯,鮮花,龍騰,獅舞,很是熱鬧,看來耗資不菲。


    楊誌遠和李東湖、孟路軍以及省糧油食品公司的總經理等揮動著係著紅綢的鐵鍬,一起為大眾米業奠基培土,與此同時,工地上鞭炮齊響,上千個氫氣彩球冉冉升空。


    楊誌遠他們象征性地培完土,得以停鍬休息。楊誌遠抬眼望向那些升空的彩色氣球,搖頭說:“可惜了。”


    李東湖好奇地問:“楊書記,此話怎講,何來可惜?”


    楊誌遠笑,說:“社港現在幾乎每月都有工廠奠基落成,要是每次儀式都如李董事長這般大張旗鼓,是不是有些鋪張浪費?咱社港窮,是不是應該能省則省。”


    “敢情楊書記是想讓我大眾米業像張溪嶺隧道開工一樣,簡單節約。”李東湖嗬嗬一笑,“楊書記,社港的情況我可比別人都清楚,早就今非昔比了,今年的財政收入我看已經突破二億大關了吧,楊書記怎麽還是這般小氣。”


    李東湖為何說這話,因為李東湖是商人,心裏有計算,大眾連鎖超市今年銷售幾近三十億,光營業稅就交了三千萬,此次到了年底,所得稅一塊,大眾連鎖超市也創紀錄地上繳了三千來萬,這一年來,僅僅是他李東湖的大眾連鎖超市一家上繳的各類稅費就達七千萬之多,其他企業呢,應該也差不到哪去,社港旅遊發展高歌猛進,李東湖心裏一扒拉就估算出個大概,社港旅遊今年的利潤隻怕不下五千萬,稅費二千萬總該有吧,浩博生物呢,楓樹灣水電站呢,這可都是社港現在響當當的品牌,它們上繳的稅費會少?李東湖這一算,還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敢情社港在不聲不響中已經賺了個盆滿缽滿,社港今年的財政收入何止二個億。


    楊誌遠笑,說:“有錢就可以想花就花了。我是農民出身,沒辦法,小肚雞腸慣了,比不了李董事長財大氣粗。”


    “敢情楊書記這是在變著法子罵我呢,你楊書記是農民出身,我李東湖就不是農民出身了,就不知道勤儉持家了?”李東湖笑,“楊書記幹嘛自損?你要是小肚雞腸,估計本省就沒有人敢言大氣。”


    楊誌遠嗬嗬一笑,把手裏的鐵鍬交給張穆雨,說:“穆雨,把這把鐵鍬收好了?”


    孟路軍在一旁笑,說:“楊書記,你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楊誌遠笑,說:“開春又將有二家企業落戶工業園,今後但凡有企業請我剪彩,我就自帶此鐵鍬,奠基培土。”


    孟路軍嗬嗬一笑,說:“看來楊書記現在是奠基成癮了。”


    楊誌遠哈哈一笑,說:“還別說,我還真是奠基成癮了,一旦某月沒有企業奠基,我就要琢磨,招商局戴明馳局長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工作有所懈怠?怎麽也不見開工的請柬了?”


    孟路軍笑,說:“楊書記,明馳局長這兩年可是做了不少的工作,你沒評人家一個先進工作者,反而對人家有所懷疑,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楊誌遠笑,說:“看來孟縣對我批評其愛將有意見,行,年終了,今年就給明馳局長披紅戴彩,獎個紅包。”


    李東湖笑,說:“楊書記論功行賞,大眾連鎖超市是不是也該算上一個。”


    楊誌遠嗬嗬一笑,說:“物質的沒有,精神的怎麽都成?要不做做工作,讓李董當個省代表什麽的?”


    “這我倒是樂意接受。”李東湖嗬嗬一笑,又問,“楊書記,露個底,今年社港的財政收入是多少?”


    楊誌遠看著李東湖,也沒隱瞞,伸出三個手指晃了晃。李東湖大驚:“三億?乖乖,了不得!”


    楊誌遠笑,說:“三億雖是有些意外,但試想李董一家就貢獻了近七千萬,三億又屬再平常不過,社港今年得以搏了個滿堂紅,李董首當其功,功不可沒。”


    李東湖笑,說:“這般看來,張溪嶺隧道已是不在話下了,咱社港人民是不是不用再勒緊褲帶過日子了。”


    楊誌遠點頭,說:“社港的鄉親是不用勒緊褲帶過日子,但社港的黨員幹部,還是得始終如一,一如既往地保持樸素之作風。不驕不奢,方為幹部之根本。”


    李東湖直搖頭,送了楊誌遠五個字:吝嗇加佩服。


    楊誌遠開心一笑,想當年自己在楊家坳之時,不也是這般評價向晚成的麽,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正所謂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就不一樣。


    楊誌遠此次照例從簡,不願意增加企業負擔,隻剪彩奠基培土,不吃飯。雖然本次索要了李東湖的一把鐵鍬,但其他諸如紅包之類的分文不受,午餐也就免了。楊書記同誌回縣委招待所自行安排就是,即便李東湖氣急敗壞也是毫無商量可言。其實楊誌遠於李東湖的總部說一頓飯與原則無關,但現在入駐社港農業科技園的企業都知道他楊誌遠樂意給入園企業剪彩。剪彩無非就是討個彩頭,李東湖喜歡場麵宏大,有的企業老板卻喜歡節儉,楊誌遠不想人為地增加企業的負擔,剪完彩就走,一貫如此,自成風格,讓那些本著節儉原則不願操辦的老板也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中午楊誌遠就讓招待所食堂炒了個小菜,煎了個蛋,正吃著飯,楊誌遠的電話響了。


    “誌遠,在哪裏?社港還是榆江?”是範曉寧。


    “社港。”楊誌遠見是範曉寧,也就很是隨意,邊吃飯,邊接電話,有些含糊不清。


    “正吃飯呢?”範曉寧笑,“不見喧嘩,頗為安靜,必定是在縣委那破招待所。”


    楊誌遠笑,說:“在腐敗呢,大省長的秘書來電話,周邊之人豈敢吭聲,此時都在眼巴巴地等著範領導的指示。”


    範曉寧笑,說:“此話不可信。”


    楊誌遠說:“本書記正在吃飯,範領導少廢話,有事說事,沒事請掛。”


    範曉寧說笑:“要不過十分鍾後,再致電楊書記。”


    楊誌遠說:“這倒不必。”


    “那好,我現在傳達省長原話:‘小範,告訴楊誌遠,讓他今晚務必盡快趕到‘富麗華’大酒店共進晚餐!’。”


    “今晚?務必?晚餐?”楊誌遠有些吃驚,飯也不吃了,“範曉寧同誌,你有沒有搞錯?從社港到榆江最快也要七個小時,即便是經張溪嶺到普天轉特快,也要五六個小時吧,怎麽快?”


    範曉寧說:“這點省長已有考慮,省長知道楊誌遠同誌愛崗敬業,元旦不一定在省城,此時從社港趕到榆江吃晚飯,可能時間上有些緊湊,搞不好,還會遇上城區塞車,火車晚點的情況,但是沒關係,省長說了,可以等,等楊誌遠同誌來了再開席。”


    楊誌遠就更不明白了,說:“什麽事情,這般急?”


    範曉寧說:“來了,不就知道了。”


    楊誌遠沒再耽擱,掛了電話,穿了大衣,讓魏遲修趕緊出車,目的地,普天火車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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