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省委的會議室裏,由周至誠提請緊急召開的省委常委會上,在對是否立即向林原派駐事故調查組這一點上,周至誠和馬少強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馬少強這人雖然一貫強勢,但在常委會上如此不顧一切地和省長直接對抗,這種情況並不多見,馬少強雖然也是省委常委,但再怎麽也無法和周至誠相提並論。常委們都知道,政治是需要智慧的,有時候政治還需要適當的妥協。周至誠省長既然執意要派出調查組,那就派好了,有什麽好反對的,再說了,林原方麵既然出了這等事情,派個調查組下去很正常,也沒有可以反對的理由。常委們的心裏都感覺有些異樣,覺得馬少強為了這樣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公然和周至誠叫板,實在無此必要,馬少強此舉有些讓人不可理喻,自然也就不同尋常了。誰都知道,馬少強是從交通廳起家的,其沒有在林原從政的經曆,林原並不是其根基之地,馬少強實在犯不著和周至誠如此論戰。即便是胡捷是其部屬,需要力保,那也得在事故的定性上去想辦法,不急這一時。常委們都覺得馬少強此舉有些意思,值得琢磨。


    周至誠說,少強同誌,你說說,你如此強烈地反對調查組進駐林原的理由又是什麽。


    馬少強說,在傷亡人數沒有核實之前,就貿然派調查組下去,這是不是對林原市委市政府的不信任。


    周至誠笑了笑,說,少強同誌,那你說說,該怎麽核實,讓林原自查?你覺得會查出結果來嗎?


    周至誠繼而話鋒一轉,語氣嚴厲,說,我們派調查組下去,不就是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為了對下麵的同誌負責麽。我們都知道林原曆來民風強悍,我們政府說是死5傷,但民間的傳言卻遠遠不止這個數字,有許多的民眾開始打著橫幅尋找在那個坍塌時段同時失蹤的親人和朋友。你敢說這是一種巧合,你能說這是民眾無事生非。先不要說我們省委對林原是不是信任,這個意義其實不大,我們應該考慮的是民眾對林原市委市政府信不信任的問題,為什麽民眾總是不相信政府的公告,總是對政府的行為提出質疑,產生這種信任危機的根源又是什麽?


    周至誠的話鏗鏘有力,馬少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周至誠接著說,林原現在已是謠言四起,如果我們不派調查組下去盡快弄清事實真相,給人民一個說法,而是任由事態的發展、惡化,那我們就是置黨性原則而不顧,置人民利益而不顧。林原市委市政府有沒有瞞報,我們現在誰都不能確認,隻有經過調查,我們才會有發言權,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如果事實證明林原是無辜的,那麽我們就把事實公之於眾,讓民間的謠言自動終止,林原的同誌們受點小委屈又算得了什麽。當然如果林原方麵刻意隱瞞事實的真相,那這其中就有許多我們需要深挖和反思的問題,我們就有必要去弄清楚這事件背後的真相又是什麽,林原又在害怕和逃避什麽。


    周至誠說,我們捫心自問,當小浩天那天早上在上學的路上失蹤,我們就可以那麽問心無愧、信誓旦旦地認為小浩天的失蹤跟高架橋的坍塌沒有必然的聯係?我們又怎麽去解釋孩子的紅領巾遺留在現場的這個事實?當一個母親早晨把自己1歲的孩子放心地交給了社會,而這個社會回報她的又是什麽?當一個母親躊躇在林原的大街小巷,滿臉憔悴、撕心裂肺地呼喊著孩子的名字,請問我們這些黨的高級幹部此刻又在幹什麽?有沒有主動去為孩子的母親分擔一點點的憂傷承擔一點點的責任?你能說你此刻正在想著怎麽去為全省人民謀福祉嗎,而這個所謂的福祉又在哪裏?這是不是一個巨大的諷刺,天下百姓蒼生不需要你講這樣或那樣的大道理,他們需要的是你實實在在為他們做實事,哪怕你就是給他一句言語上的安慰,也比講大道理強百倍。我們在座的有誰沒有做過父親,我們哪一個不是渴望著自己的孩子快樂健康的成長,希望孩子一生平安,我們難道就體會不到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苦?我不想說引以為鑒舉一反三的套話,這種話我們是不是已經說的夠多了?我想說的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我們雖然已經無力去改變事情的結果,但我們至少可以還原一個事實一個真相,以告慰那些逝去的靈魂,難道這個要求過分麽?我們告訴孩子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紅的,難道我們就可以坦然地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繼續讓一個又一個小浩天的鮮血去染紅紅領巾,少強同誌,我告訴你,要我周至誠熟視無睹,我周至誠辦不到,我周至誠雖然無力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我周至誠絕對可以給小浩天他們這些無辜蒙難的人一個公道。公道在,良心就在。


    常委會一片寂靜,常委們這是第一次見周至誠如此的憤然,激昂。在常委會上的周至誠從來都是謙和的,有退有進,運用自己的政治智慧,迂回著去達到自己的目的,像這種一聲聲的叩問,都是第一次看到。周至誠的話,一句句地撞擊著常委們的心靈。連鍾濤都覺得今天的周至誠大氣鼎然,一個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心地的無私,所以才會如此的無畏。


    周至誠說,既然少強同誌強烈反對向林原市派出調查組,那好,我們在座的常委就按組織程序來,對此提議進行投票表決。


    本省十三名常委,除二人因為有事一時趕不回來,缺席會議,在座的常委以10票同意,一票反對,表決通過了周至誠提出的省委立即向林原派出調查組的提議。在此次會上,盡管馬少強依然極力反對周至誠把楊誌遠放在調查組的提議,但常委會最終還是表決通過了周至誠的提議,同意此次調查組由省紀委副書記張博同誌為組長,楊誌遠同誌為副組長,組員由省紀委、公安廳、檢察院三方組成。


    馬少強麵對此結果,無可奈何,心知周至誠這一著棋走得妙,把楊誌遠放在調查組裏,調查組的情況都會在第一時間反饋到他哪裏,周至誠隨時隨地可以掌握情況,發表旨意。有楊誌遠在調查組裏坐鎮,調查組的成員誰又敢消極怠工,隻怕連張博都會對楊誌遠言聽計從。周至誠如此重視此事,看來這一次自己隻怕是在劫難逃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雖然隱秘,但黨真要較起真來,沒有什麽查不出來的。看來薑慧說的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自己對他過於縱容,到頭來,害他害己。


    第二天一早,周至誠就帶著調查組的成員到了林原,直接上了三招待所,慰問北京來的記者,對記者們在林原受到的不公正遭遇深表歉意。


    安茗說,省長伯伯,這怎麽能怪您呢。


    周至誠笑,說,丫頭,你看看你,上次到本省來,我們在機場見了一麵,擦肩而過,這次又是這麽一個情況,看來,我這個做伯伯的真不懂什麽待客之道。


    安茗說,省長伯伯,難道好酒好菜就是待客之道。其實這次遭遇讓明白了許多,也有了許多我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包括什麽叫切膚之痛,讓我對誌遠更多了一份了解。


    一行人就在三招待所吃早飯。徐建雄和胡捷聽說省長已經不聲不響地到了三招待所,趕忙率領本市的一幹領導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周至誠和安茗她們在餐廳裏吃著早餐,看到徐建雄他們趕了過來,隻當沒看見。徐建雄知道省長這是在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在表示著他對林原的不滿,徐建雄心裏直歎息,省長一年之內兩次光臨林原,可兩次都不是什麽好事,自己這個市委書記當得也真夠背的。


    省長不言不語,徐建雄站在一邊一時手足無措,很是尷尬。楊誌遠和付國良、張博坐在旁邊的一張桌上,看到徐建雄站在一邊不知所從。楊誌遠心知徐建雄怎麽著現在還是林原的市委書記,省長冷遇徐建雄有省長的道理,自己卻不能無動於衷地坐在一旁看熱鬧。他站起身,抽出一把椅子,說,徐書記,還沒吃飯吧,一塊吃一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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