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間,樹葉紛亂,枝蔓雜亂無章,戰鬥的痕跡隨處可見,一顆顆斷木上遍染血跡,殷紅的鮮血滲入其中,入木三分。


    玄襄陣剩餘的五十多名宗門弟子全部被困於此處,四麵八方都是麵容凶厲,殘暴嗜血的蒼古力猿,看似激烈的戰鬥也隻不過是一邊倒的屠殺,甚至已經有幾名宗門弟子被嚇破膽,再無絲毫戰意,如今的他們,已是陷入絕對的死地,難見希望。


    然而,就在這血肉橫飛的戰場上,麵對著絕望的各宗弟子,一名三神教的弟子突然高聲喊道。


    “火柱升起,說明韓長老等人已殲滅其策應之軍!


    如今水獄山脈的局勢已逆轉,待各宗主力回援後,定能將三族軍隊一舉擊潰,壯我人族之威!


    既已如此,我等所列玄襄,當是為此戰第一功!


    這般,倒也不算負了陳長老為我等開路之舉。


    如今就算死了,冥府之中相遇,我等也不必自疚。


    所以,諸位可願隨我赴死?”


    狂暴的靈氣在山林間不斷暴動,一個個蒼古力猿手中棍棒沾滿鮮血,一名名宗門弟子衣袍殘破,傷痕累累,氣息萎靡,有些甚至斷臂殘軀,下一秒就將死於敵手。


    這樣的情景之下,這名弟子的話猶如在廣闊海麵上投下幾顆石子,掀不起半分波瀾。


    畢竟如今之局,眾弟子已經是必死無疑,又何來赴死一說?


    麻木、絕望與恐懼的情緒交織,死亡觸手可及。


    轟隆隆!!!


    而這時,一聲足以震蕩蒼穹的巨響響起,猶如萬古夜幕中的璀璨煙花,照亮無盡黑暗。


    因為在眾弟子眼中,那名三神教的弟子話音剛落便衝入了蒼古軍之中,然後渾身血色泛起,身軀鼓脹如球形一般,最後轟然爆炸。


    當恐怖的能量瞬間將周圍的三個輪海境蒼古力猿淹沒吞噬後,他們的臉上都浮現動容神色。


    麵前的場景激起了他們對一刻鍾前的回憶,又是自爆!


    自爆與自殺無異,隻不過自殺是單純地了結自己的生命,而自爆卻是在麵臨必死之局時,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綻放最後的璀璨與殺機。


    除了目的不同,自殺與自爆的過程也不同,自殺的形式有很多種,自刎、上吊、服毒等等,對於常人來說,自殺的過程也是需要感受到很大的痛苦的。


    但是對於眾弟子這些都是化神境以上的修者來說,想要無痛苦地自殺實在是太簡單了。


    而自爆的話,哪怕是如眾弟子般的強大修者,也依舊要感受最極致的痛苦。


    尋常修者的自爆,便是自毀丹田,使其形成一個短暫黑洞般的旋渦,然後將外界的靈氣瘋狂吸入,而這個依靠毀滅丹田形成的旋渦,隻會形成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幾息時間過後,旋渦散去,丹田也已經被毀滅,所以靈氣便沒有能被容納的場所。


    而這時,那些之前被吸入的海量靈氣便會瞬間失衡,在體內瞬間朝著外界爆開,在爆開的過程中,磅礴狂暴的靈氣將不斷衝擊著修者體內的經脈血肉骨骼等。


    這個過程雖然短暫,但是卻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可以說便是淩遲之苦也不為過。


    所以,自爆雖然聽起來豪邁壯烈,但是其中的痛苦也是人間極致,光是那靈氣爆開過程的短短幾秒內,便足以令人感受到這世間最殘烈的酷刑之苦。


    而如今麵對必死之局,眾弟子哪怕被蒼古軍屠殺,也依舊不願自爆,便是因為自爆前那極致的痛苦,令人心生畏懼。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生死臨近麵不改色,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種族、為宗門、甚至為家人,付出自己的生命。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麵對那極致的痛苦。


    所以,他們寧可等著那棍棒擊碎自己的身軀,寧可自己死在混戰之下,也不願自爆,也不願主動去承受那極致的痛苦。


    這是人性如此,並非眾人懦弱。


    誰不知道若是自爆,自己會死得更有價值,自己會為那些還活著的人消減壓力。


    隻是,誰都知道,卻又無人敢做。


    另一個時空中,也曾上演過這一幕。


    一個人口數量極為龐大的國家被外敵入侵,遍布硝煙的道路上,成千上萬的子民被押著走入深坑。


    而那隻有半人高的土坑,卻是如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般,將他們死死困住。


    成千上萬的人,人人麻木,人人如待宰的羔羊般。


    明明隻需要輕輕一躍就可以跳出去的土坑,卻成了他們這麽多人的墳塚。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將這成千上萬人押入土坑中的任務,入侵者隻派了五十多個士兵去完成。


    隻有五十多個士兵!


    也就是這五十多個士兵,竟然真的成功地拿著他們手中的武器,將土坑中那成千上萬的人全部射殺!


    雖然,那五十多個士兵擁有著超高的軍事素養,有著極強的身體素質,有著高級的槍支彈藥。


    但是,那可是成千上萬的人啊!


    當時隻要有一人勇敢地站出來,隻要有一人敢於衝向那些士兵,隻要有一人…就好。


    可惜的是,一人都沒有…


    他們就那麽麻木地站在土坑中,就那麽等待著敵人的屠殺。


    後世之人每每從書中讀到此處,皆不揚天長歎,心中無盡積鬱難解,恨不得自己能穿越回那個戰亂的年代,能做那個,雙眼之中毫無麻木神色,於萬人之中勇敢地站出來的那一人。


    隻不過,若是他們真的穿越回去,若是他們真的站在萬人之中,站在那如墳塚般的土坑之中。


    不知道是否真的還能如他們自己所說的那般,站出來。


    僅僅需要站出來,便可!


    因為隻要有一人站出來,他身後那成千上萬的人便都會站出來。


    千人萬人如潮,外敵豈可摧也!


    而如今,那名三神教的弟子,便是在這腐寂血濘的土坑中,站出來的那一人。


    何至任其屠殺,我自極綻璀璨,令爾等心膽懼之!


    “赴死…既如此…那便…赴死!!”


    “巫神在上,今日之後,弟子怕是難以供奉,望恕弟子罪過!”


    “哈哈哈!日月星辰,極盡璀璨,我三神教弟子,自當如是!師兄稍等片刻,師弟這就追隨而來!”


    原本麻木絕望的各宗弟子們,此刻竟紛紛重燃戰意。


    隻不過這一次是,向死而戰!


    嗡嗡嗡!


    空氣中的靈氣突然躁動起來,此刻場中的所有弟子都準備好了自爆赴死!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南方熾烈的火光乍起,照亮了陰暗的山林,驅散了彌漫的霧氣血霾。


    隨著熾烈火光乍起,一道比熊熊烈火更熾烈煊赫的聲音響起。


    “陳長老用生命為爾等開路,不是讓你們去赴死的!


    各宗弟子聽令!都給老子活下去!


    大炎戒·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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