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紅房子中有路,錯綜複雜。


    隻不過,我爸並沒有帶著我們走這些路,而是在這紅房子的山丘下繞行,一直走到一條偏僻的梯道後,才從那條梯子上山。


    這梯子所處的方位,相對來說要更寧靜的多,我們穿過了不少紅房子,最近的位置,梯子都在房子的一側。


    期間,老龔藏匿回了夜壺包裏。


    風沒有那麽寒涼了,帶著一絲絲的暖意,隻是呼吸略有一些不暢。


    其實達縣中的大街小巷,幾乎所有店鋪門口都貼著賣紅景天的廣告,我一直不認為自己有高原反應,此刻身體湧來不適感,才讓我清楚,人的意誌力不一定能抵抗環境,這兒的地勢,必然比達縣本身更高了。


    從這條梯道抵達了山頂。


    我爸仿佛很熟絡這裏的布局,一直沒有停頓下來,我們居然經過了一棟佛寺,再從一個不經意的小門中鑽進去,繞行之下,來到了一處風格迥然的地方。


    不少小塔錯落有致,有的塔型渾圓,有的尖直,還有一些小塔很是古怪,整個塔身是用圓滾滾的物事堆砌修建的。


    等靠近了,我才覺得頭皮發麻,那些……居然是一個個骷髏?


    月光淒冷,映射其上,一個個人頭眼眶,鼻梁,嘴巴的空洞,讓人覺得分外空寂……


    可隻是空寂,並不是陰森或者怨毒。


    老龔再度出現了,他不停的砸吧著嘴巴,嘀咕道:“搞什麽鬼喲,人頭塔是吧?”


    我爸還是沒停頓,一直往前走。


    我們繞過了這片位置,到了一處略微空曠的地帶。


    再走一段路後,能瞧見一個巨大的山坡,山坡再往後,就是這山丘的頂端了。地麵枯黃,泥土石礪上,又帶著一股汙濁的粘稠液體,像是血,又有一些油光。


    山坡右下方有幾間屋子,還有一個巨大的布棚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味,直衝天靈蓋!


    說實話,我對屍臭很熟悉,縫屍,剃頭,撈屍,剝皮,入殮……


    九流術的喪葬一脈分支,以前我算是精通。


    可還是被這股屍臭衝的有些頭暈……


    老龔作為一個鬼,都幹嘔了一嗓子。


    直到此刻,我爸的臉色總算緩和下來了,我媽同樣稍稍鬆了口氣,放鬆不少。


    一行三人走到了那幾件房子前頭,我爸伸手,篤篤的敲了敲門。


    約莫兩分鍾,木門開了,晦暗的光線中,是一個穿著朱紅色布衣,皮膚黝黑,眸子顯得十分渾濁的僧人。


    他的目光率先落至我爸身上,渾濁的眸子,出現了一絲的清明,右手壓在胸膛處,微微彎腰,說了一句話。


    我聽不太懂,並非是耳熟能詳的紮西德勒。


    我爸則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我媽的動作相仿。


    隨後,那僧人讓開了門,讓我們入內。


    屋子裏很緊窄,可以說除了門的位置,四麵牆上莫不是做滿了櫃子,放著許多書,就是擺著很多刀具。


    這些刀具看上去十分陌生,不過我卻能瞧見上邊兒一些痕跡,是汙血,還有屍油……


    這僧人,有些邪門……


    “我一直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朋友。”略顯生疏的普通話,還帶著一絲絲彈舌繞口。


    那僧人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幾隻碗,給我們倒了一種看上去極為渾濁的茶水。


    我爸輕歎了一口氣,道:“誰說不是呢?全靠了我兒顯神,才能將我們帶出來,隻不過,那個地方亂了,整個達縣範圍,肯定都全部戒嚴,所有車輛出入,都必然有眼線。”


    我爸所言,就是黑城寺。


    這時我才明白過來,他是想通過這僧人,讓我們安然無恙的離開。


    我並沒有覺得這很麻煩,相較於繁瑣,安全才是第一要素。


    或許按照我的想法直接去車站找車,就已經落入羅家人手中了,群起而攻之,再將我們送回黑城寺。


    那僧人看向我,微微頷首點頭。


    “清晨會有車,你們可以趁此機會離開,他們不會來幹擾我們。”僧人同時說。


    其實,我心頭略有疑惑。


    這裏的車為什麽就不會被幹擾?


    是因為……勢力的敵對嗎?


    我能感受到,這座山丘上的紅房子,以及黑城寺那一片黑沉沉建築氣息的區別。


    我爸雙手合十,他倒是喊了一聲紮西德勒。


    至於我媽,她臉上微喜,眼眶噙著眼淚。


    隨後,我爸再說了幾句話,用的又是我聽不懂的語言,我現在完全清楚了,這是藏話。


    那僧人的臉色微變,先是雙手合十,隨後看向我,眼中居然出現一絲絲敬畏。


    再隨後,他站起身來,示意我們跟他出去。


    離了這幾間房子,再等他停下來時,眼前有一排房子,好幾棟。


    其中一排平房,紅牆白頂,和其餘房子格格不入。


    他先帶著我們到了一處正常房子的屋門前,這兒居然像是個旅館一樣,還有個膚色黝黑的女人在前邊兒守著。


    那女人瞧見他後,十分恭敬,僧人說了幾句話,女人便取出來兩把鑰匙遞給我爸。


    再隨後,我爸領著我們上了樓,他示意我進了一個房間,並告訴我,先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等離開這裏再說,我目睹著他和我媽進了另一個屋子,才關上門。


    坐在床邊,太陽穴不停的跳動著,老龔落在了床榻上,他滾了一圈兒才說:“爺,老爺的本事不小哩,這座山我感知了一下哇,全都是禿毛驢,嗬,那一個還給我們守夜呢。”


    我蹙眉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果然瞧見那僧人站在路邊,他微微低著頭,雙手一直合十,沒有異樣動靜。


    天空中盤旋著一些陰影,我抬頭瞥了一眼,發現是鷹類,有飛得近的,能看出來其脖子光禿禿的,模樣凶惡,分明是禿鷲。


    這時那僧人抬起頭來,恰好和我雙目對視。


    雙手合十,我微噓一口氣,臉上有和善笑容。


    僧人同樣帶笑,眼中還有敬畏。


    我卻疑惑滿腹,他敬畏我……做什麽?


    我爸說過什麽?


    是了,之後我爸那幾句話我聽不明白,一定是他表述了某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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