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沉了下去,我沒有再打電話,警覺性驟然提起不少。


    起身下床,我沒有再用右臂,左手捏住了一枚剃頭刀。


    輕手輕腳,我走到了門前。


    就在這時,輕微的篤篤聲入耳。


    “羅兄,你醒了?”沙啞的話音,陌生中夾雜著熟悉,不正是張軌嗎?


    蹙眉,我收起剃頭刀,伸手拉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依舊是個削瘦的男人,模樣雖然變了,神態氣質和張軌如出一轍。


    這其實不奇怪。


    借屍還魂這種事情,也有很多特定的細節。


    譬如,屍體和魂魄相似,接近,在借屍還魂後,魂魄的掣肘就更小,更能發揮實力。


    “羅兄。”張軌臉上堆滿了笑容。


    我臉色卻極其平靜,甚至透著一絲絲冷漠。


    “這……”張軌略顯不自然。


    “羅兄還請勿介意,昨夜你進醫院前,一直在用手機,此後,又進去很長時間沒出來,瞿韋這個人小心穩妥,就暫時離開了。”


    “羅兄也明白,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他是在下邊兒辦事兒的,不能放鬆警惕。”


    “他一回來和我稟報,我就盡快出來了,連這身體都還沒有溫養。”


    “我曉得羅兄不會有問題,得親自和羅兄解釋賠罪。”


    張軌這一番話極其誠懇。


    我這才嗯了一聲,臉上的不悅散去。


    當然,這不悅也是我刻意為之的。


    張軌這一番話,也讓我鬆了口氣。


    原來隻是瞿韋警惕,而並非鬼龕組織發現了什麽東西。


    “羅壺兄,還有趙希兄弟那邊,有信兒嗎?”我切開了話題。


    張軌神態也好多了,是因為我沒有動怒。


    可他隨即卻搖搖頭,蹙眉道:“昨夜沒什麽信兒,現在天亮,不知道情況,村口那裏去了不少人了,不過我沒讓他們進去。”


    “得等天黑之後,才能看,羅壺和趙希能不能逃出來。”


    “我覺得……可能凶多吉少了,損失了他們兩人,可謂是代價慘重。”


    話音至此,張軌臉色都複雜至極。


    我同樣沉默,眼中露出不忍,還有一絲絲懊惱。


    “是我忽略了媼,如果我提前說的話,此行我們就不……”


    “羅兄,若是你還這樣自責,那又將我置於何地了。”張軌麵容苦澀。


    顯然,他是暗指自己當時不聽勸告了。


    我隻是勉強一笑,依舊沒多言。


    做戲要做全套,才會更真實。


    幾秒鍾後,張軌輕籲一聲,說:“不過,話說回來,此行的確損失大,卻也不是沒有收獲,排除了趙康和瘟癀鬼之間的媒介,就隻剩下他散出來的其餘魂魄,這祁家村,我們還得去。”


    “羅兄,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語罷,張軌做了個請的動作。


    我稍一遲疑,才問:“張兄,要去哪兒?”


    張軌笑了笑,又道:“此番,羅兄其實可以放下我不管,直接離開,可羅兄沒那麽做,這就說明了羅兄對我們的態度。我帶你去的,自然是讓你更能相信我們,更願意加入我們的地方。”


    頓時,我心沉下去的更多。


    明麵上的關係和張軌拉近到了這一步,如果我現在拒絕,必然會破壞一些情分。


    可一旦跟去了,又會被架在火上烤。


    到時候,擺在我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要麽加入鬼龕,要麽繼續拒絕。


    在那個地方拒絕,恐怕就不隻是破壞剛建立的“情分”了。


    想歸想,我臉色並沒有展現出來,而是說:“張兄,我覺得不妥。”


    “哪裏不行?”


    我將張軌讓進了屋內,又謹慎看了一遍過道兩側,才帶上房門。


    “羅壺和趙希兩位兄弟,生死不明,這就是不妥的地方,他們出事了,我又加入鬼龕,讓他們手下的人怎麽去想?讓瞿韋他們怎麽想?”


    “而後,再讓你上邊兒的人,怎麽想?”我沉聲說道。


    “羅兄,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可以確保,不會有……”張軌篤定回答。


    不過,他還沒說完,我就將其打斷了。


    “人心叵測,我信張兄,卻不能信別人,還請張兄見諒。”


    “我還是覺得,事情要有個蓋棺定論,才能走下一步,否則,就全都是隱患。”我搖搖頭,言辭果決。


    張軌倒是沒露出什麽不悅的表情,思索片刻後,點頭道:“羅兄這樣擔憂,也不無道理,那我們還是去祁家村外等吧。”


    我心裏:“……”


    張軌話裏話外,都將我綁在了一塊兒,到時候在祁家村外等不出結果,他一樣會再提加入鬼龕的事情。


    其實,最好的情況,是我和他保持眼前的關係,不破壞,也不進一步。


    這樣一來,對我的好處是最大化的。


    如果監管道士要對我下死手,我一樣能將鬼龕拖下水!


    “張兄,祁家村,我就暫時不去了,我留一個你的聯係方式,等我處理一些眼前的事情,再找你如何?”我再開口,婉拒了張軌的提議。


    “這……”張軌稍皺眉,才說:“你有傷在身,又被監管道士和隍司盯上,再加上你和我們走在一起,他們對你肯定更警覺,甚至會下死手,你單獨出行,容易出事。”


    張軌眼中的擔憂並不摻假。


    我笑了笑,說:“他們早就盯著我了,不過,山人自有妙計,總不能被他們盯著,就不活人,不做事了吧?”


    “羅兄倒是想得開,說的也是。”張軌點點頭,他又道:“那羅兄盡量保住自身安全,如果有問題,你就聯係我,鬼龕在靳陽市設了很多點,真出事,我就指引你趕過去,就能化險為夷。我還是盡快去祁家村吧。”


    而後,我們兩人交換了聯係方式,張軌才離開。


    我從窗戶看樓外街道,一直瞧見張軌上了路邊一輛車,這才心有餘悸。


    如果,我先前沒有聞到屍臭,直接和椛螢打電話,搞不好就會被張軌聽出來問題。


    而後,我沒有給椛螢回電話了。


    隻是發了一條消息,說我還有一些事情暫時不能回村子。


    並且我叮囑她,在村裏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隻要不關乎她,那盡量不要去觸碰。


    椛螢並沒有立即回複我。


    我忽而又想到一點,唐全並沒有告訴椛螢關於老秦頭的事情?


    她自己也沒去村裏打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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