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一頓,我回頭掃了一眼村路,以及更遠處韓趨的住處。


    距離太遠,完全看不清韓趨的屋門。


    不再猶疑,我再一步踏上了岔路,四肢百骸一陣涼意襲來,整個人好像都有種暈厥感。


    周遭的薄霧逐漸潰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視野。


    我還是站在那個位置。


    可一時間,我竟分辨不出來,自己是離開鬼打牆了,還是依舊在鬼打牆中……


    視線更遠處,岔路兩側時而一兩棵歪脖子樹,再遠處一些,便瞧之不見。


    老龔的腦袋還在夜壺上搖擺,晃動。


    他忽然說了句:“去瞅瞅不?”


    一個激靈,我醒轉了過來。


    霧氣徹底消失不見了,鬼打牆內外的區分,看來就是這霧氣。


    “不去看了,這祁家村,能有什麽安全的地方?隻有更陰森,更詭異。”我啞聲回答。


    “哦……”老龔歪著腦袋,不多言了。


    腹中空空,饑餓感湧來。


    我進來祁家村,時間已經很長了……


    恐怕早就超過了一天一夜,除了喝點兒水,粒米未進。


    轉身,我正要離開。


    身體忽的一僵,我低頭,凝視著自己腳下。


    入目所視,腳下有很多淩亂的腳印。


    岔路相較於正常村路,要濕潤的多。


    上一次來我就有所察覺,留下腳印很正常。


    目光稍遠一些,看後方正常的村路,村路上卻沒有絲毫印記。


    按常規道理來說,鬼打牆,是自身陷入某種環境,無法走出去,不停的在一個區域繞彎子。


    我先前所瞧見的一切,都是祁家村的村口範圍,是安全區域。


    直覺和本能就告訴我,我一直在正常村路裏邊兒走。


    可從腳印跟上看,我好像並沒有上村路?


    視線再順著岔路地麵的腳印看去,腳印……竟然一直往裏蔓延,這代表著,我先前其實在這條岔路上繞彎子?


    隻是我視覺,認為是在村口範圍內!?


    這很離奇,可在鬼打牆的邏輯上,又並不離奇。


    老些時候,有人進山打獵,卻進了燈火通明的大宅,主人熱情款待,客人喝的酩酊大醉。


    可等人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躺在亂墳崗子裏,身邊是咬了半截的蜈蚣,毒蛇,老鼠,喝下去的是墳頭酒,甚至還吃了香燭紙錢。


    鬼打牆的形式有很多種,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隻是,直覺告訴我,此刻岔路不處於鬼打牆的狀態,我最好別進去……


    天知道,直接過去,會不會將報應鬼驚醒?


    正當我要後退時,肩頭忽然被拍了一下。


    這忽然一巴掌,讓我驚魂失措。


    沒有回頭,我猛地一旋身,一掌拍出!


    身後,近乎臉貼臉,居然立著一個紙人!


    這紙人模樣似是張軌!


    不,他就是張軌!


    張軌同樣驚駭,獨臂擋住胸前。


    我立即收手,氣血都是一陣震蕩,呼吸格外粗重。


    “張兄……你怎麽還在這裏?”我神色錯愕。


    前一刻我看地麵時,都沒有瞧見張軌。


    他這忽然出現的,太過詭異了。


    張軌紙臉略顯得僵硬,還有股心有餘悸。


    “羅兄……你居然走出來了,你怎麽陷進去的?”


    “先前我一回頭,你人就不見了,我就知道壞了事,我在原地等了很久,才去牌樓,而外邊沒有天黑,我不能出去。”


    “先前天黑了,我可以走出去了,可我還是想著,得回來看看你……”


    張軌這一番話,語速極快。


    我才恍然大悟。


    的確,和張軌走到這安全區域時,外邊兒就應該是天亮不久,他以紙人載魂,自然無法離開,就算是外邊有人接應,也做不到。


    看張軌的模樣,他沒有絲毫懷疑我。


    喘了口粗氣,我才沉聲回答:“本來,我當時是跟著你走,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後腰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把我推進岔路裏頭了,我再醒過神來,就站在村口了……”


    “我來回走了很久,一直在繞路,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出來了,若是你剛才不拍我,恐怕,我還不曉得應該怎麽辦。”


    這番話,真真假假。


    真的那一點,就是我從鬼打牆出來之後,的確還有種感覺,自己身處於鬼打牆中。


    張軌顯得心有餘悸,才催促我趕緊出來,我們得立即出村,祁家村太過詭異。


    我重重點頭,立即邁步出了岔路。


    張軌那條獨臂抓著我,沒有絲毫鬆懈,我也沒掙脫,兩人朝著村口牌樓處走去。


    再一次經過村路,那種恍惚的感覺又上來了,好像還是在鬼打牆裏一樣。


    一直等從牌樓中出去,瞧見了外邊兒的樹林子,再瞧見了瞿韋那輛黑色的mpv時,我才徹底驅散腦中的渾噩。


    砰的一聲悶響,瞿韋下了車,他驚詫無比的看著張軌,又看看我。


    “這……”一時間,瞿韋像是不知道怎麽言語一樣。


    張軌沉聲道:“栽了,羅壺被困,趙希可能死了,通知他們手底下的人,再讓我們的人過來輪換你,我屍身受損,羅兄傷勢不輕,先撇回去,再送羅兄去一家醫院看看。”


    張軌這一番話,極其簡單,卻將該說的都說了。


    我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破布下邊兒,也不知道傷勢怎麽樣了。


    瘡藥理論上來說能止血,我也用了糯米拔毒,不過還是不曉得,會不會有點兒別的感染,現在鬆懈下來,傷口一直在發癢。


    “羅兄,你看我安排如何?”張軌又投以我詢問的目光。


    “張兄如何安排,我便如何做就是。”我回答。


    張軌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我上車。


    再之後的事情,簡單多了。


    我在車上等,瞿韋打了好幾個電話。


    張軌一直在車旁待著沒上來。


    一直當有另外的車來了之後,張軌一副紙人身子和他們溝通,那些人都守在祁家村口,我們才離開。


    瞿韋先將張軌送回了周圍滿是棚戶的大院,又驅車帶著我離開,去了市區一家醫院。


    他將車停在了停車場,和善且恭敬的說,讓我去看看,他在這裏等。


    我下了車,徑直走向急診方向。


    這時,我才方便拿出來手機。


    祁家村一直沒信號,在車上,我也不方便拿出來看。


    手機有很多未接來電,椛螢的,楊管事的都有。


    還有幾條信息,有一條是椛螢的,讓我看到手機,迅速給她回電。


    另外幾條就是楊管事,一直問我情況怎麽樣了,為什麽不和他溝通?電話也打不通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不曉得的,還以為楊管事簡直比老秦頭,甚至比唐全和椛螢還要關心我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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