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行人絡繹不絕,可我身旁極為安靜,他們就像是幻燈片一樣,在我身旁閃過。


    手垂低,瞥了一眼手機。


    屏幕漆黑一片,我按亮後,隻是鎖屏壁紙,哪兒有什麽電話?


    一陣不寒而栗的感覺湧來。


    鬼迷竅!?


    老話常說鬼迷心竅,實際上是陰魂纏身,讓人身上關鍵幾個孔竅不通。


    如同聽覺,視覺,嗅覺……等等。


    我手機壓根就沒響!


    那往左的聲音,不是來自椛螢!


    甚至,不是來自人!


    腳下步伐驟然加速,片刻便到了戲院那堵閑人免進的小門前。


    一隻手,搭在了我肩頭。


    僵硬冰涼的手,就像是生鐵一樣。


    “我沒有惡意。”公鴨嗓的話音,陌生中又夾雜著一絲絲熟悉。


    我左手直接往肩頭一搭,旋即扣住他的關節。


    腳下一旋,我就要反扣他!


    可他肢體極度僵硬,壓根不是活人,像是化煞過的屍!


    忽然,他鬆開了我的肩膀,我往前躥兩步,驟然回過頭。


    入目所視,是一個長臉的男人,麵頰極其凹陷,鷹鉤鼻,頭發蓬亂。


    這和當時酒店那人隻有五六分外貌的相似,和其神態,卻如出一轍!


    他已然擋住冥坊的門,讓我無法入內!


    我額間全是細密汗珠,驚疑不定。


    餘光四掃,不過,周遭的跟隨感反倒是消失不見,隻有這一人在我眼前!


    兩枚剃頭刀滑入手中。


    我渾身肌肉緊繃,正打算動手時。


    那人陰厲的神態竟然多出一絲誠懇,語速極快且慎重道:


    “隍司的楊山,綽號楊鬼羊,精明至極,唯利是圖!監管中的道士張栩,雖然隻著青袍,但道士團結,一旦有目標,必定群起而攻之!”


    “城隍廟過界中立,誰都不會多管多過問,看似當你是他們的人,實際上,就隻是利用你,出事根本不會管你!”


    “你同時被道士和隍司盯上,等同於靳陽白天黑夜,你都沒有去路!”


    “跟了收屍的茅有三,你命就沒了!”


    “鄙人張軌,先前是個誤會,我沒有惡意,隻想和閣下談一談,共謀合作!”


    我瞳孔一陣緊縮。


    果然,他們一路跟隨我,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全部都了若指掌!


    沒有惡意?


    合作!?


    借屍還魂的人,和鬼沒有什麽區別,鬼話也能信?


    就在這當口,吱呀的悶響聲傳來。


    那道窄門開了。


    一個幹瘦的老頭,垂著腦袋,探出半個身子。


    他瞟了我一眼,視線卻落在了張軌的身上。


    張軌臉色微變,驟然要後退。


    那老頭腮幫子一鼓,嗬忒一口濃痰噴出!


    啪!


    濃痰正中張軌的頭頂!


    這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張軌雙目頓時渙散,如同死灰,額頭正上方,天靈蓋的位置,多了一條裂隙。


    一縷灰氣驟然躥出,砰的一聲崩潰,慘叫聲在耳邊炸響,隨後消散於無形……


    街上有風,淩冽呼嘯的風,將灰氣吹得四散開來。


    老頭嗬嗬地咳嗽著,錘了胸口兩下,才瞥了我一眼。


    他麵無表情地退回了窄門內,門卻沒關,似是知道我要進去一樣。


    我喉結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


    張軌的實力不弱,卻被這老頭一口痰,把借屍還魂的魂都打了出去!?


    當然,人殺不了鬼,可張軌這一下,也算是創傷不輕,也不知道魂體被吹去了哪兒。


    先前我還質疑茅有三,現在看來,他並非開玩笑。


    無形中,掌心滿是手汗,將剃頭刀收了起來。


    街道另外兩頭,匆匆又走出來數人,這幾人麵色或多或少都有驚疑,一人將張軌身體背起來,另外三人瞟了我一眼,二話都不敢多說,朝著離開商業街的方向匆匆走去。


    轉眼,他們就要消失在我視線中。


    我眼皮子一直在微跳,思索一直沒停下。


    最後,我心下一狠,順手帶上了窄門,匆匆朝著那幾人追去!


    很快,我就追到了街口位置,那裏停了一輛黑色商旅車,幾人正將張軌的身體塞進去,又有人上車。


    隻留下一人,略顯驚疑地盯著我。


    我稍一遲疑,直接邁出街口。


    出街的那一瞬,我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本能的促使,讓我下意識看向數個方位。


    一閃而逝的綠色道袍,隱沒入人群,或是陰翳的下九流,藏匿進了陰暗處……


    那股威脅感在暗處,可實際上,也擺在明處!


    他們曉得茅有三帶我進了冥坊這條街,都在等我出來!


    正常情況下,我應該退回去。


    不過,我沒有退,反倒是再往前幾步,直接上了商旅車。


    車門那人錯愕看著我,車上幾人同樣驚疑不定。


    張栩的身體散發著一股屍臭,旁側有人,手中拿著一盞油燈,正在幽幽燃燒。


    “他死不了吧?”我啞聲說。


    沒人回答我,外邊兒那人也上了車,砰的一聲門關閉了。


    加上司機,他們一共五人,全都死死盯著我。


    “既然死不了,就開車,不是要找我談嗎?”


    “我談。”


    “外邊兒不怎麽安全,你們是想被道士圍攻?還是被隍司?”


    我語氣極度鎮定冷靜。


    “開車,走。”持著油燈那人,語氣顯得略陰厲。


    車立即上了路。


    我坐在了最後排的位置,這裏的窗戶打不開,便探手去前麵那一排,按開了小半截車窗。


    冰涼的風抽了進來,衝淡了濃鬱的屍臭,以及燭火的油腥氣。


    車內其餘人都各自坐在了位置上。


    時而稍顯警覺地看我一眼,他們一言不發,更沒有人上前和我交談。


    我隻是注意端油燈那人的行為,他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小匣子,將黃澄澄的膏狀物塗抹在張軌那身體的頭頂。


    屍臭味更濃鬱了,卻夾雜著一股異樣的香氣。


    讓人既想作嘔,又想要用力去吸。


    這時,我腰側的夜壺中,老龔又探出了腦袋。


    他仰著頭,用力的聳動鼻子,貪婪地吸著。


    肉眼可見,老龔幹巴巴的腦袋變得凝實多了。


    “屍油給我這隻鬼來一點。”


    “它也潰散過幾次,傷了魂。”


    我語氣平靜,和持小匣子的那人說道。


    老龔眼珠子頓時活泛起來,他幹巴巴地尖聲喊道:“聽見沒!來一點,不!要多來一點!我家爺高興了,有你們好日子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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