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的驚駭,讓我來不及多想。


    食指驟然杵在夜壺上,先前斷掉的那一縷聯係,驟然又恢複。


    轉身,我卯足了力氣,順著那一絲聯係朝著前方狂奔!


    前一刻還能瞧見路兩側的房子,這一刻,全是濃霧!


    漫天的濃霧伸手不見五指,仿佛隨時會探出來一隻手,衝出來一個人!


    若沒有那一絲聯係,我根本不可能有方向感!


    驟然一瞬,我身體好似撞到某種薄薄的屏障。


    輕微的破裂聲入耳,我身體被另一股冰涼裹挾。


    濃霧消失不見……


    入目所視,是另一種“死寂”和荒涼。


    一座矮小的山包,看起來像是一枚印章,又像是一座孤墳。


    山腳下生滿了蔥蔥鬱鬱的竹林。


    月光灑落,竹林整體呈現墨綠色,隨風微微擺動。


    一些老屋便倚著山腳,繞著竹林,孤零零而又死寂。


    我所處之地距離竹林山腳還有一小段距離,中間還有幾塊荒蕪農田。


    來不及仔細打量,我往前疾跑,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環境變了……


    我應該走出了安全區域,已經不在鬼打牆中了?!


    驟然駐足,回頭。


    十餘米外,霧氣就像是一道屏障,隔絕了大部分視線。


    我看明白祁家村的布局了。


    住在外沿的人都相對更富有,因此房子修的更好,都是火磚燒瓦。


    內裏的村落就和普通農村沒有任何區別,其實城中村,或者是我同老秦頭住的村子也都一樣。


    有錢人住村頭,窮人住村尾。


    忽而,霧氣微微波動著。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霧前。


    那人衣著很老氣,像是幾十年前的款,五官正常,皮膚泛黃之餘,隱約還有些發青。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你可以想象,在荒郊野外,手機照射到了一隻狼的眼睛,幽青發綠。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止不住往下掉。


    青鬼主報應……


    怪不得,韓趨眼珠都冒血了,是堪比厲鬼的血煞屍,還是在它麵前直接倒下。


    另外我先前判斷,韓趨是被它吃掉了一部分身體,才會受困於鬼打牆,死都無法走出去。


    可問題來了,青鬼是報應鬼,隻殺作惡多端之人,這能看做是善惡到頭,以惡製惡。


    但道士怎麽會作惡多端?


    韓趨先前還說了……他快要醒了,會吃了我的心!


    他,顯然指的就是報應鬼!


    韓趨就是被吃了心嗎?


    這祁家村一點兒都不正常,恐怕就連報應鬼,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報應鬼沒有靠近我。


    濃霧不隻是屏障,還是一道分割線一般。


    村頭範圍是報應鬼的地界,村尾就是所謂的深村,這裏應該有更可怕的東西,才讓他不敢涉足。


    監管也是這樣區分的,有報應鬼所在的區域,反倒是安全範圍。


    不再看那報應鬼,我轉身,順著田梗,繼續朝著深村的方向走去……


    腳步聲悉悉索索的,田埂路上長滿了雜草,時而劃著腳脖子,微微刺痛。


    又走出一定距離,我回頭看了一眼。


    霧氣消失不見,能瞧見瓦房整齊排列。


    報應鬼同樣不見蹤影。


    心裏那口氣卻沒鬆懈下來,我已經走過田埂,到了山腳下一處位置。


    竹林太密集了,外部粗壯的竹子,都快趕上大腿粗。


    這幽冷死寂的感覺,早就超過了爛尾樓,兩者完全不在一個級別。


    不知道是不是我沒走到位置,深村的鬼,並不如村頭密集,甚至我還沒感受到注視。


    調整呼吸和情緒,保持麵無表情。


    先前我會露出破綻,是因為陷入了鬼打牆。


    這裏隻要不遇到鬼打牆,死人妝就能發揮作用。


    循著夜壺的聯係感,繞著竹林外沿往前走。


    很快經過了兩處村屋。


    一處死寂的厲害,屋牆都開裂了,地麵又髒兮兮的,滿是竹葉。


    這院子,連鬼都沒有。


    而第二處村屋,就顯得極其陰森。


    籬笆小院子裏頭,居然養著家禽。


    雞鴨都在地上覓食,坐在院門口的,是一個老婦。


    她垂著頭,手中攥著一張鞋墊,粗針穿著麻線,一針一針納的極其艱難。


    黑漆漆的大頭鞋,鞋跟很高,分明是死人鞋。


    這深村哪兒有活人,老婦少說是個怨鬼。


    隻不過,路就眼前這一條,先前隔著遠我都沒瞧見她,近了才看到,繞路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老婦緩緩抬起頭,怔怔看著我。


    我現在要是繞路,露怯,就會有兩個結果。


    一個,她發現我是活人,第二個,她覺得我比她弱!


    前者,她會纏上我,後者,她可能就想吃了我了。


    安全區域的鬼都想相互吃了對方,這深村鬼少,就是已經蠶食一遍的結果!


    我並沒有停步,徑直往前,就要順著籬笆小院走過去。


    “娃娃,麵孔生呐。”老婦抬起頭,怔怔看我。


    她眼珠渾濁,內裏卻泛著一股子白!


    我心頭微變。


    這老婦,怎麽隻是個白心鬼?


    灰鬼是投胎,白心鬼算是滯留陽間最弱的鬼。


    祁家村這乙類凶獄,村口範圍最弱的都不次於怨鬼,鬼相互蠶食的深村,白心鬼怎麽能存活下來?


    我心頭微沉,冷眼斜睨老婦,目露凶光。


    老婦一顫,又低下頭,繼續納鞋墊了……


    祁家村太古怪了,決不能以常理度之。


    報應鬼都會殺道士了,白心鬼也絕對不好招惹!


    夜壺帶給我的聯係感更強,老龔已經很近,沒有必要橫生枝節。


    我走過這院子。


    又過了五六分鍾,經過另一片竹林後,再瞧見一間屋舍。


    籬笆院頭還打著白燈籠,院裏頭打掃得幹幹淨淨。


    三間土屋並聯著,門關得嚴嚴實實。


    夜壺的感應,老龔應該在右側的屋子裏。


    我這麽近了,老龔還沒反應?


    輕手輕腳地進了院子,我走到了右側屋子牆前。


    感應濃鬱到了極點,隨即我鬆開右手,食指離開夜壺。


    牆體上的窗戶不是玻璃,糊著黃紙,從一道裂隙中能瞧見,靠窗是一張床。


    床上躺著兩個人。


    一瘦弱的女人,靜靜趴在紙紮的胸口,而紙紮的頭,赫然是老龔皺巴巴的腦袋。


    此刻老龔在酣睡,往常愁苦幹癟的嘴角,此刻還微微上揚。


    鬼的確會睡覺,正常地方鬼魂白天休息,夜間出遊。


    祁家村沒有白天黑夜。


    老龔想來是累了,要躲我,又要忽悠深村的女鬼。


    可他給我造成的麻煩,卻太大!


    小臂微抖,我捏住了一枚剃頭刀。


    再抖手彈刀,刷地一聲,剃頭刀射入紙窗內!


    須臾間,老龔猛地睜開了眼,他悶哼一聲,似要起身,卻沒起來!


    那女鬼一顫,同樣要起身。


    我另一手陡然一甩,一根穿了銅錢的桃木釘陡然射入其中!


    瞬間那女鬼扭頭,陰厲的眸子透著血色。


    桃木釘陡然刺穿她頭頂!


    嗤嗤的白煙冒起,她發出一聲尖厲慘叫,忽地朝著窗外竄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出陽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羅樵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羅樵森並收藏出陽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