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外邊兒的門檻下,我布置的狗骨灰變得焦黑一片。


    攔鬼的布局,被破了。


    椛螢的俏臉微紅,眼眸一陣古怪。


    我猛地一把推開院門。


    院內卻蒙著一層淡淡的灰霧。


    堂屋正中的桌上是一個紅白相間的夜壺,老龔皺巴巴的腦袋頂在上邊兒轉圈兒,他臉色極其興奮。


    我瞳孔卻一陣緊縮。


    因為夜壺上,沒纏著朱砂繩了!


    我用朱砂繩克製老龔。


    讓他每次潰散後都會變得更虛弱,難以蒙騙人。


    我走之前,還又將老龔打散了一次!他的朱砂繩怎麽會被解開?


    老龔自己肯定沒那個本事,得是唐全動手才行!


    “你家還養鬼?”椛螢似是發現老龔隻是個冤鬼,並沒有害怕的神色,反倒是揶揄了一句:“不過,這是個下流鬼哦。”


    我順手關上院門,沒有回答椛螢,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椛螢這才發現氣氛不對,俏臉帶著一絲疑惑,還有警覺。


    “唐叔!?”我沉聲喊道。


    並沒有回應傳來。


    老龔頭不再轉動,眼珠子瞪大了盯著我。


    他鬼臉顯得極其錯愕,像是沒想到我能活著回來似的。


    我和老龔對視一眼。


    驀然間,我起了一陣白毛汗。


    隍司的事情,再加上入冥坊,一時間讓我沒有沉浸下來複盤。


    現在轉念一想,先前老龔說:“人殺人,鬼殺人,你要完了!”


    這不就吻合了?


    隍司的人,還真要對我下手!


    雖說楊管事發話,不要下狠手。


    但最後,馬戶衝到我麵前時,他下刀,是真要我命的!


    我這思緒間,老龔的頭嗖的鑽進夜壺中。


    夜壺咣當落地,消失不見……


    我驟然邁步,進了堂屋。


    一把掀開地磚,老龔的夜壺靜靜的躺在裏邊兒,他的鬼腦袋沒冒出來。


    毫不猶豫,我拔出來衣服下邊兒的哭喪棒,狠狠往裏攪動數下。


    哀嚎慘叫聲接連不斷。


    我沒有將哭喪棒拔出來,就那麽插在夜壺裏。


    這樣一來,老龔魂魄一旦凝聚,就又要潰散。


    椛螢一直緊跟著我,她俏臉緊繃,顯得極其謹慎。


    “唐叔!”


    我又抬頭喊了一聲,依舊沒有人回應。


    徑直走向西屋,一把推開門。


    屋內空空蕩蕩,並沒有唐全的身影。


    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我驟然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東屋!


    當我打開東屋門,瞧見空空蕩蕩的牆壁時,心才徹底沉入穀底。


    死人衣不見了……


    我明明做了那麽多布置,還千叮萬囑了唐全,怎麽還是出事了?


    “……是那套西裝?”


    椛螢視線看著地上西裝袋,語氣顯得不安。


    我眼皮不住的狂跳著。


    “我有個建議……你這家裏可能待不下去了,我們得趕緊走。”她極不自然的又道。


    我沉默片刻,才啞聲回答:“我才出來兩天,就算是和隍司動手那晚出的問題,時間也不多,這隻是寄身之物,問題應該不大。”


    “你……”椛螢欲言又止。


    那副眼鏡,會促使人自殺,不知道西裝會有什麽效果。


    不過,隻要盡快找到唐全,及時脫下來,應該無礙。


    我再邁步回到堂屋中。


    本來,我是想將唐芊芊叫出來,問問她家裏都發生了什麽。


    先前沒注意,這會我才發現,堂屋沒有黃桷蘭的香氣。


    唐芊芊也不在這裏了。


    “你在這裏等我,我得出去看看。”我又和椛螢說。


    椛螢臉上的擔憂濃鬱。


    “你放心,找到唐叔,脫下西裝就不會有事,他沒那麽快自殺。”


    我多補了一句話,是要穩住椛螢的心態。


    “你想找到那個瘸子……”


    椛螢似是下定了決心:“我能找到。”


    她這一句話,反倒是讓我錯愕。


    她知道唐全是瘸子,我並不意外。


    因為她和我第一次碰麵,就看出來我想算計她保護唐全。


    我不解的是,他怎麽能找到唐全?


    下一秒,椛螢忽地從衣兜裏摸出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精致的竹編老鼠。


    接著,椛螢手指杵在竹編的某一尖銳處,稍稍用力,刺穿了手指。


    殷紅的血,塗抹在那老鼠的背部。


    鬆手,老鼠啪嗒落地。


    它就像是活過來了似的,在院內飛速的四竄。


    月亮出來了,老鼠從泛黃的竹編,變成了漆黑一隻,細長的尾巴不停的甩動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四瞟。


    說真的,這一幕更讓我瞳孔緊縮。


    椛螢俏臉稍稍舒緩了一些,輕聲道。


    “這可不是九流術,這叫荻鼠。”


    “它馬上就會找到那個瘸子,如果你脫不掉他身上的死人衣,我們就隻能走了。”椛螢語氣又複而謹慎。


    我點點頭,心中還升起一些猜測,並沒有說出來。


    幾秒鍾後,那黑漆漆的荻鼠,忽然停下,生生打了一個洞,鑽了進去。


    椛螢則邁步,往院門處走去。


    天空中的月亮,活像是一顆巨大的眼球,絲絲縷縷的灰霧彌漫著,像是眼球上充滿了筋絡,死寂冷漠的掃視著下方所有人。


    推開院門,村路上同樣灰霧彌漫。


    城中村經過窮鬼和病鬼的事情,雖說他們不知道詳細,但沒人敢在這樣古怪的夜路上站太久。


    椛螢信步朝著村子更深處走去。


    細碎的腳步聲,在空寂的村路上回蕩著。


    周遭的空氣愈發冰涼,灰氣隱隱約約,給我一股爛尾樓凶獄的重疊感……


    這讓我心驚肉跳。


    不過,城中村的怨氣,並不如爛尾樓乍然而死那麽多工人厚重。


    否則的話,這裏恐怕都會形成第二處凶獄……


    愈往城中村深處走,房子就越來越稀稀拉拉,越來越殘破。


    椛螢的影子被拉的極其細長,月光映射著她的臉,她臉上細密的白色絨毛也分外瘮人。


    十餘分鍾後,椛螢停下來了腳步。


    眼前是一棟二層小樓,門是鐵柵欄門,院牆,以及門上頭,都有大量的鐵絲網。


    院裏頭幾根竹竿,掛滿了晾曬的中藥。


    噅兒噅兒的咳嗽聲,不停的從小樓中傳出來。


    女人聲很輕微,既小心謹慎,還帶著一絲絲慍怒。


    饒是我聽力過人,才能夠聽見。


    “讓你不要動,你怎麽老動?忍一忍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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