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吐白沫!


    不會是羊癲瘋吧?


    阿苑本能往前擠去,可所有人都在亂擠亂動,她這麽小的身量竟然都找不到可以鑽進去的縫隙。


    “阿苑!”


    阿苑回頭一看,是計燃,他不知什麽時候擠到了她後麵。


    “這兒太亂了,我帶你出去。”計燃握住阿苑的手,就要把她往旁邊人少的地方拽。


    他一直留意著阿苑,見她差點兒被人撞倒,不由忙擠了過來。


    阿苑卻指著前麵,“我想去裏麵看看,可能是有人羊癲瘋犯了。”


    計燃沒有問阿苑要幹什麽,更沒有質疑她現在這麽做是對是錯,隻是立刻轉頭開路,帶著她往裏麵擠去。


    阿苑走近一看,果然是犯了羊癲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眼白亂翻,對外界的呼喚已經失去了反應。


    “常大夫呢,怎麽還不過來?”離犯病學子最近的掌祠,急的鼻尖冒汗。


    山長等人也圍了過來,眾人雖然不會治病,但也大概聽說過羊癲瘋,知道眼下情況比較危急,這麽一直抽怕是要出人命。


    “已經派人去找了,最近天氣多變,書院染病的學子多。昨日聽常大夫說藥不夠用,他可能進城采購藥材了。”一個學長大膽猜測道。


    山長一聽這話也急了,“他那個徒弟呢?”


    “還沒找到。”學長也很慌,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一時半刻人哪兒能立刻趕到。


    “哎,你幹什麽?你別亂動他!”


    阿苑剛摸上犯病人的頭,掌祠便衝她喊了起來,這種時候,怎麽還來添亂?


    掌祠立刻就要命人拉開阿苑,阿苑卻沒好氣道:“我在給他治病,別吵!”


    “她醫術很厲害!”計燃擋住了想拉開阿苑的人,語調平鋪直敘,但表情卻異常堅定。


    眾人愣住,阿苑已經確認這人的確是犯了羊癲瘋,立刻衝計燃道:“金針。”


    “她要金針!”計燃透過人牆,看向收走他們東西的那個齋長。


    齋長被他銳利的眼神盯著,竟忍不住摸出了帶在身上的金針,那日收針的經曆過於費心,他生恐小孩淘氣又去偷盜,便隨身帶上了。


    給一個正在劇烈抽搐的人施針並不容易,阿苑命計燃等人摁住那人四肢,然後用金針依次刺入患者頭部腦穴、心經、心包經脯穴以及四肢特定穴位。


    見她下針迅猛,神情淡定,圍觀眾人不由有些相信她可能真的會治病。


    患者漸漸停止抽搐,阿苑正要取出金針,忽然聽到一聲暴喝,“別動!”


    阿苑抬眼望去,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年,正滿臉驚恐地盯著她手中金針,仿佛她這不是在治病救人,而是在殺人性命一般。


    “小常,你來的正好,快給這個學生看看!”山長見是常萬祥的徒弟常簡來了,不由鬆了口氣。


    常簡自幼跟隨師父學醫,卻從未見過這麽大膽的下針,竟然把頭腦和心經督脈重穴都紮了個遍,這些穴位反饋於人腦心脈,稍有不慎,就會傷及性命啊。


    “胡鬧,太胡鬧了!”常簡越看越心驚,“你怎能紮他這些穴位呢?這些穴位都是命穴,稍有不慎可會傷及性命的!”


    一聽這話,眾人看向阿苑的目光不由帶出幾分譴責,不會治病瞎治,萬一把人治死了怎麽辦?


    眾人議論紛紛,不少人質疑譴責。


    阿苑無語白眼,計燃冷下了臉,剛擠進來的錢九道和許棠等人,立刻跟質疑阿苑的人吵了起來。


    “我家阿苑厲害著呢,她這麽治自然有她的道理,你會治病嗎?不會別瞎嚷嚷!”


    “我們小阿苑是好心救人,你們就會瞎嚷嚷,有本事你們也來救一個看看!”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還請大家冷靜!”


    .......


    阿苑看看擋在她前麵的計燃,再看看為了她跟別人吵的麵紅耳赤的錢九道等人,忽然覺得這個什麽都要積分的破書院,其實也沒那麽討厭。


    阿苑抬手取下金針,嚇的常簡不由連聲道:“別動,別動,你別亂動了......”


    “喂,我看你年紀比我大,本不想抹你的麵子,可你這醫術是不是都學到狗肚子了?”阿苑飛速取完所有金針,沒好氣地瞪著常簡道:“我且問你,羊癲瘋為何發病,應該如何醫治?”


    阿苑板起臉時很有幾分大長老的氣勢,讓常簡莫名想起了被師父查問學業的情景,竟老老實實回答道:“羊癲瘋或是先天不足,或是後天腎脾陰虛所致......應當定癇熄風、平肝瀉火、祛痰開竅、活血化瘀。”


    “你醫書倒是背的順溜,可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阿苑微微頷首道:“羊癲瘋也稱癲癇,世人都以為是一種病,其實應是兩種。”


    常簡震驚,他背了那麽多醫書,怎麽從未聽過此種說法?


    阿苑緩緩說道:“一為癲,精神失常乃至狂躁,行動詭異者,都可以歸屬於癲症。二為癇,發時昏不知人,猝然眩仆,甚則瘈疭抽搐,或口眼歪斜,或口作六音聲,將醒時吐涎沫,稱之為癇。”


    “但無論哪種病症,究其本源,皆因肝腎陰虛血氣羸弱,髒腑為邪所擾,導致功能失調,引發癲癇。”


    “所以治療癲癇,不能堵,而應疏!此人乃是明顯的痰火擾心,肝風內動,所以我.......”


    就在阿苑侃侃奇談時,一個白發老翁悄悄走了過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聽的入了神。


    阿苑說完,眾人都聽呆了,若說這話的是一個年邁老者,眾人定然覺得,哇,好厲害!


    可阿苑是個稚嫩女童,又長著一張圓乎乎的小臉蛋,一雙杏眼天真無邪,怎麽看都違和的很,一時辨不出她說的到底對不對。


    而常簡呢,已經聽呆了,阿苑說的這些話,他從未聽師父說過,可又無端端覺得很有道理。


    “說得好!”老翁擠了進來,山長等人忙喚道:“常大夫!”


    常大夫卻顧不上理他們,徑直走到阿苑跟前,兩眼放光地盯著她道:“小娃娃,你這番話是誰告訴你的?”


    阿苑目光閃了閃,“我師父!”


    “哦,那你師父是誰啊?現在何處?我能否同他見上一見?”常大夫連聲問道,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在醫術上這麽有見地的人了,十分想同他交流一番。


    阿苑故作黯然地歎了口氣,用力扯下上翹的嘴角,“我師父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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