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島。


    小西瓜在樹上睡得正香。


    它夢到自己在啃瓜,剛吃完一個,就被許知鶴倒拎幾下,還抖了幾下:“你把西瓜籽吐出來啊,我看看能不能種!”


    “照你這吃法,誰頂得住啊?”


    小西瓜咆哮:“白玉瓜外界又種不出來!”


    “唉!”


    好似不想叫他失望,小西瓜又說:“沒準小道君能種出來。”


    話音剛落,它麵前就多了數不清的白玉瓜,這一次,小西瓜大方分瓜:“你也吃啊。”


    身邊除了許知鶴,還多了別的身影。


    阮玉、執道聖君、孤雲岫、李蓮方、洛存真、仇牧遠、元寶等等等等……


    它很開心,將白玉瓜一個一個分了出來,“來來來,一起吃嘛。”它不再是那隻拚命追趕浮雲島,卻被罡風險些吹散了的小白雲。


    它也不再是失去主人之後,不論白天黑夜,獨自躲在裂隙裏的小可憐。


    如今,它的身邊已經有了很多人,可以為它遮風擋雨,也可以與他們一起分享快樂。


    “許知鶴,我現在很好哦。”


    就是你為什麽還要抖我?小西瓜感覺顛簸得厲害,抱怨地吼:“別搖了!”


    剛吼完,眼睛猛地睜開,瞅見外麵詭異的紅光,被風吹得左右搖晃的生命樹,小西瓜驚地跳起:“怎麽回事?”


    它幼時離島,雖對浮雲島印象不深,卻也清楚,這座島在虛空之中飛行時異常平穩,有生命之樹的存在,風雨不侵。


    然而現在,樹都被吹歪了?


    外麵怎麽了啊!


    轉念想到浮雲島都這樣了,那靈舟豈不是……


    小西瓜嚇得原地一跳,接著頭上獨角泛光,竟是不顧一切地想要回到靈舟上,隻是它頭上的獨角剛剛泛光,忽地感覺周圍的氣息瞬變,緊接著,它麵前的棺材裏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


    那隻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它的獨角。


    小西瓜就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身體不能動了,嘴還能說話,小西瓜怒罵:“放開我,狗東西找死是不是?”


    麵前的人很瘦,臉白得像雪,一股寒氣仿佛從他體內透出來,讓正呲牙的小西瓜都感覺到了冷,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虛明仰頭看了一下天,眉宇間是猶如烏雲一般濃得化不開的憂愁,“你別出去,現在出去的話死路一條。”


    “那他們怎麽辦啊,阮玉還在靈舟上!”小西瓜眼睛一下子紅了,“我們能過去接她嗎?”


    執道聖君又不在。


    那艘靈舟連虛空漩渦都不敢進,隻能遠遠停在外麵,哪裏抵得住此刻那些狂暴的罡風。


    浮雲島足夠大。


    阮玉不能吹風,就讓整艘靈舟上島,藏在樹葉底下,這樣一來,她就不會有事。


    可這會兒族長都不在,誰能控製浮雲島?


    麵前這男人看著弱不禁風的,肯定沒什麽本事,他能讓浮雲島偏離現在的運行軌跡,穿過虛空漩渦去接靈舟嗎?


    小西瓜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我想救她。”


    上一次,它沒能救許知鶴。


    這一次,它不想再後悔。


    “你鬆手,我要出去!”哪怕出去是誰,它也得出去。


    被手攥緊的獨角微微泛光,有紫色電流繞著獨角流動,發出滋滋聲響。


    虛明看著自己被灼傷的手心,忽地笑了,他說:“我幫你。”


    他的身體開始緩緩虛化……


    宛如周身起了霧,而他,逐漸融於霧中。也就在他不斷虛化之時,生命之樹樹葉劇烈晃動,那些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跟風吹的聲音並不相同,好似——無數道聲音在低語一樣。


    小西瓜怔住。


    它有一種感覺,麵前這個人一旦徹底化作煙霧,就會真正的消散在這天地間。


    不知為何,它心口悶悶的,有些輕微刺痛。


    就在此時,天空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浮雲島都隨之一震,大量樹葉紛紛落下,如雪紛飛,竟是將虛明給砸得東倒西歪。被樹葉這麽一覆蓋,他的虛化被迫中斷,人緩緩後倒,在即將掉下雲樹之時,被一截樹枝勾起,掛在了樹梢上。


    “我……”虛明想說什麽,奈何那截樹枝將他的身體一撥,懸掛在樹上的虛明就轉起了圈,他本就虛弱,這麽一轉更是頭暈目眩,好在片刻後,樹枝將他固定住,使得他看清了遠方。


    虛明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怎麽可能!”


    小西瓜這會兒已經能活動了,它也呆呆地道:“那是,阮玉?”阮玉那麽脆,一陣風都能吹走,她,怎麽會在虛空漫步?


    ……


    而此時,夜冥已經顧不上靈舟了。它將身體變大,把阮一峰他們藏在肚子底下,跟著阮玉出了靈舟。


    它這妹妹,到底怎麽回事啊?


    怎麽突然就睜眼,然後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直接飛出靈舟。


    本以為她會被罡風絞碎,它都嚇得肝膽俱裂,哪曉得,她居然在虛空中漫步。


    她視罡風為無物,慢悠悠地行走在虛空之中,所行方向,正是那座燃燒著的小島。


    夜冥連忙跟在阮玉後頭,它發現,前麵的阮玉能擋風。走在她後麵,都感覺不到虛空風暴了,麵前的人不過小小的一隻,體內卻蘊藏了極其恐怖的力量,此刻的她,修為絕不比那逢歲晚弱。


    很快,阮玉走到了小島上方。


    夜冥都不敢離島太近。


    那整個島都變得很奇怪,像是一個正在噴發的火山口,原本它洗臉的水潭裏全是通紅的岩漿,燒得汩汩冒泡。離得近一些,夜冥都感覺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它甚至都聞到了一股焦糊味兒。


    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條腿著了火!


    明明,隔得這麽遠!


    夜冥隻能繼續後退,退得遠一些吧,離阮玉遠了,風就變強,吹得它左右搖晃,就在它萬分煎熬時,浮雲島上伸出一截樹枝,將它給拖到了島上。


    夜冥:“拖我做什麽?拖我妹啊!”


    虛明喃喃道:“拖不動。”


    夜冥冷哼一聲,把肚子底下藏的活物扔出來,扭頭就要往外衝,而這時,昏迷的阮一峰落地時撞了頭,竟是睜開了眼。


    他一咕嚕爬起來,看到虛空上的人影,失聲叫道:“玉兒!”他用盡力氣去嘶吼,尖銳的聲音將毫無防備的夜冥都嚇了一跳。


    夜冥:“她聽不到的。”剛剛一路過來,它不曉得喊了她多少次,她壓根兒沒反應,隻顧著走路,都沒回頭看它一眼。


    看著那飛在熊熊火焰上方的人影,阮一峰頭暈目眩。


    忽然間,他好似理解了那卦象的真正意思。


    天地為熔爐,熔煉眾生,此乃,蒼生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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