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照影鏡不發光了。


    阮一峰將鏡子倒扣,看了一眼背後的靈紋,“靈石還沒用完。”他精通玄學,其他一竅不通,煉器方麵更是沒有入門,直接將鏡子拿起敲打兩下,發現還是不亮,無奈放下。


    阮玉肉眼也看不出什麽不妥,想了想說:“外麵風太大了吧。”以前爬山,風大時梵音扣裏的聲音都斷斷續續的聽不清呢。


    “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阮一峰一邊說一邊拿出他的銅錢,“我來卜一卦。”


    阮玉瞪他一眼,“你剛被反噬,又來?”接著說:“沒事,我跟相公有同心契的,他還好好的。”雖不能用神識,但同心契的聯係是存在的,同心契還在,至少說明一點,他還活著,元神也未受重創。


    阮一峰氣咻咻地將銅錢砸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你這是在炫耀!”


    “噗……”阮玉笑出聲,“對呀,我就是炫耀,你趕緊的嘛,我什麽時候才能管她叫娘。”


    “等找到神器回去之後吧。”阮一峰笑著說:“她臉皮薄,說是為了你們而來,不好意思在靈舟上跟我太親近,你看,她寧願在小島上玩泥巴,都不願……”


    阮一峰重重歎口氣,“泥巴有什麽好玩的,不如玩……”他似乎覺得說太直白了也不好,唔了一聲含糊過去。


    阮玉哪能不懂,在一旁笑得快岔氣,結果笑著笑著,她忽覺嘴角濕潤,用手一抹,赫然發現手背上多了一些猩紅顏色。她抬起大袖遮掩,並飛速地用手帕將嘴角擦拭幹淨。


    一直在撥弄銅錢的阮一峰都沒注意到這點兒異常,隻是他桌上一枚銅錢滴溜溜轉了幾圈後偏離方向,從桌子上飛出去,咕嚕嚕滾到了秋千架旁。他起身去撿銅錢,就見秋千架邊起了一陣風,緊接著,灰頭土臉的小西瓜從裂縫裏墜落,頭直接磕在了秋千上。


    “你回來了?他們呢?”小西瓜心情糟糕,本不想說話,抬頭看見不遠處阮玉也直勾勾地盯著這邊,它咽了口唾沫,這才甕聲甕氣地說:“浮雲島出現了,他們應該上島了吧。”


    阮一峰高興了,“好事啊。”接著摸了點兒吃的出來,“心情不好?近鄉情怯了嗎?”小西瓜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特別是它那雙眼睛,都已經紅彤彤的了,像是剛剛躲在裂隙裏大哭了一場。


    它身上還有傷,阮一峰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療傷藥有沒有效果,便把阮玉喊了過來,“你身上藥多,你給它治一下。”


    阮玉有許多藥都沒放在儲物袋裏。


    因為逢歲晚不在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儲物袋都打不開。


    閣樓一角立了個櫃子,上麵擺放了許多藥瓶,阮玉過去取了傷藥,本來她打算給小西瓜上藥的,哪曉得藥剛沾上去,小西瓜就疼得亂叫,四蹄亂蹬,阮玉自是不敢再動手,要是被踹到,她這身體能碎了。


    阮一峰接過藥瓶替小西瓜上藥。


    阮玉則蹲在一旁,好奇地問:“這麽疼的嗎?你以前沒這麽怕疼呀。”


    玄島上,它日複一日地與那些夢魘妖魔廝殺,渾身浴血,元神、肉身皆是遍體鱗傷,可那時候的它可沒喊過一聲疼,更從未退縮、放棄。


    小西瓜身子顫抖,“我也不知道,就今天,特別疼。”紅紅的眼睛裏蓄滿淚水,它的身體都變得模糊,像是一片雨雲。


    拿著藥的阮一峰都有點兒無所適從了,怎麽這藥上著上著,身體都快摸不著了呢。剛還瞅著得傷口都不見了,這叫他怎麽給它敷藥?


    眼見小西瓜都疼得縮成了團,還不停地往外滲水,像一塊弄髒擰成團的抹布,阮玉也急得團團轉,最後,她叫出了噬夢蝶,說:“要不,你睡一會兒?”


    小蝴蝶扇動翅膀。


    小西瓜逐漸安靜下來。它睡得很不安穩,身子時不時抽搐一下,這讓阮一峰都有點兒擔心了:“這小家夥,該不會小時候在家裏受過虐待吧?”


    “都說虛空獸一族天性純善,潔白如雪……”阮玉和阮一峰對視一眼,聲音漸弱。


    一個說:“他們還說我膽小如兔。”


    另一個緊跟著說:“說我算無遺策,料事如神,乃真仙下凡。”


    父女倆齊聲歎道:“傳言不可盡信啊。”


    難不成那群虛空獸也是黑芯兒的,那逢歲晚他們豈不是就危險了?


    正想著,就見噬夢蝶扇動翅膀,抖下了大片藍色粉末,緊接著,那片微藍之中,出現了一些淡淡的影像。


    許知鶴握著一個特大的排梳給它梳毛,梳著梳著,就見畫麵一變,小西瓜躺在了一個黑乎乎的地方,頭頂上方有水不斷落下,將它淋的渾身濕透。它拚命躲藏,卻無一處地方可以遮風避雨。


    這是……


    小西瓜的夢。


    在夢到淋雨時,小西瓜本來放鬆的身體再次縮緊,雲團一樣的身子都扭成了麻花狀,閉著的眼睛也微微睜開,眼眸裏通紅一片。


    “小西瓜!”它這個樣子讓阮玉很擔心,連忙取了凝神的香來點燃,想了想,阮玉還哼起了童謠,歌聲響起時,夢境稍微有了些變化,他們看到黑暗中有了一絲光,在光線亮起的瞬間,縮在角落的小西瓜抬起頭,一臉希冀地看著頭頂。


    上方,有一匹高大神駿的虛空獸。


    “知錯了嗎?”低沉威嚴的聲音傳來,好似在漆黑漫長的甬道裏不斷撞擊,聲聲重疊如海浪一般越疊越高,震耳欲聾。


    夢裏的小西瓜將頭都快埋在了土裏,與此同時,它睡著的身體也在掙紮,偏偏這個時候的它怎麽多叫不醒。連噬夢蝶飛離後,它仍困在夢裏。


    逢歲晚做的那些東西也沒裝起來。


    阮玉去取了個排梳,給小西瓜梳毛。接著還讓爹爹敲開了一個白玉瓜放在了小西瓜麵前。


    梳毛挺有效果,小西瓜逐漸安靜,氣息也恢複平穩。


    它睜開了眼,先是喊了一聲主人,隨後看到阮玉手裏的排梳後眼裏的光都黯淡下去,低著頭小聲道謝。


    阮一峰:“浮雲島上的大馬對你不好嗎?別怕,有我們呢。”


    小西瓜歪著腦袋想了想,悶悶地說:“沒有不好。”


    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沒有許知鶴好。”它慢慢趴下,“我小時候很瘦弱,脾氣跟其他的同族不太一樣。我當時……說好聽點兒就是活潑好動,難聽點兒就是惹是生非。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歡我。”


    “跟主人在一塊兒後,我也經常搗蛋,還偷喝過魂燈裏的燈油,害主人受罰。”說著說著,它眼睛又水汪汪的了,“我現在知道了,很多時候都是我不對。”


    “小孩子,誰不調皮了?”阮一峰立刻道:“玉兒小時候跟鄰居家的小孩鬧矛盾,她才這麽高……”阮一峰伸手比劃了一下大腿位置,接著說:“她端了一盆殺雞的水倒人家炕上。”


    “那家小孩說她娘偷漢子跟人跑了,我回去後,把他們家大人也收拾了。”


    “玉兒也做得不對,被我罰了。她那麽小,怎麽不等我回家,一衝動就跑別人家裏,被揍了怎麽辦?”阮一峰繼續道:“她犯了錯,我肯定要罰她,可不管她犯什麽錯,我是她爹,都會一如既往地愛護她。如果你的父母因此不疼愛你,那就是他們錯了,不是你的錯。”


    小西瓜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嗯,我知道。我現在長大了。”可那個讓它明白這個道理的人,已經不在了。


    重新見到幼時的同族,它就更念許知鶴的好。“許知鶴最愛給我梳毛了。”


    可它也知道,他不在了,它得開開心心地活著,健健康康地長大,才能不辜負他的那片心意吧。如今,它也不是從前那個孱弱可憐的小獨角獸了,它已經進入了成年期,是被許知鶴養得又壯又結實的虛空獸!


    阮玉:“我們也可以給你梳呀。”梳子從頭上一梳到尾巴,這麽一梳下來,小西瓜的身體又恢複原狀,梳子所過之處,還有紫色電弧冒出,滋滋地響。


    小西瓜舒服了,繼續說:“給我梳梳尾巴。”


    阮玉拿著排梳給它梳尾巴,剛梳沒兩下,它就不高興地甩了兩下,“梳得不好,力度大一點兒。”


    阮玉稍稍加了點兒力氣,它又說:“重了。”


    還對著一旁的聽音花說,“給我按按角。”聽音花罵罵咧咧地爬到它頭上,用根須在它獨角周圍踩來踩去,還用葉片擦它的獨角,像極了一隻踩奶的小貓。


    “哎哎,右邊,右邊點兒。”反複幾次之後,阮玉看明白了,這小東西是在作妖。看到大家都在關心它,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不過到底是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嘛,肯定隻能寵著它呀。


    阮玉將梳子遞給爹爹,“我手酸了,你來,你來。”


    ——我也是個寶寶,也該爹爹寵著嘛。


    阮一峰:……


    還能怎麽辦,梳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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