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大,吹得他衣袂翻飛。


    然而阮玉感覺不到一絲風,他將那些風和寒意都阻隔在外,留給她的隻有溫暖。


    眼睛微微濕潤,那一刻,說不清為什麽,她又有點兒想哭了。大概是因為,明知道她的身份,卻仍冒天下之大不韙來護著她。


    吃了雷光果後,他的感情不再受壓製,原來的那些情感應該已經突破了法咒的束縛,他想起了那些炙熱的情感卻也沒對她說過一句喜歡。


    甚至於,對她都顯得很冷淡,鮮少露出過笑臉。哪怕此刻飛在高空,依舊麵無表情。


    可她知道,他未說出口的喜歡,藏在他的眼神裏,他做的每一件事裏。一想到他內心受到的煎熬,阮玉眼裏就冒出水汽:我不是傅紫衣就好了。


    這一刻,她多麽希望自己跟傅紫衣沒有半點兒關係。


    腦海之中這個念頭太強烈,引得識海微微震動,那顆黑漆漆的珠子突兀發聲:“給我力量,我就可以幫你,讓全天下的人都認為,你不是傅紫衣,此前種種,皆是巧合罷了。”


    這算什麽?騙過所有人,真相就能徹底被掩蓋嘛……


    阮玉沒回答,眼裏畜滿的淚水溢出眼眶。


    逢歲晚不知她為何會哭,手指已經點在了她眉心處,問:“經絡又疼了?”


    阮玉輕輕搖頭,伸手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指挪開,“還好,不是特別疼,月照宮的靈氣和月輝都很舒服呢。”雖是白日,月輝也是存在的,隻是稀薄一些,處在這宮裏,呼吸著這裏的空氣,那些疼痛都自然而然地減輕了。


    “我這是高興。”握著的手剛好落在了唇邊,鬼使神差一般,阮玉嘴唇微張,含住了他那根手指,還用舌頭碰了碰他的指尖。


    逢歲晚整個人都麻了,臉上仍沒有什麽表情,卻像是白紙上潑了朱砂,陡然上了色,清冷仙氣蕩然無存,一下子就變成了猴子屁股。


    好似一股酥麻癢意順著手指躥向四肢百骸,火山岩漿將其覆蓋,他喉頭滾動兩下,說:“怎麽像小狗一樣,還咬人的。”


    阮玉不服,也不鬆口,瞪大眼睛。


    像是在說——誰咬了,我這是舔。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霧氣氤氳地盯著他,這神仙也頂不住啊。


    深吸口氣,心中快速默念兩遍清心咒後,逢歲晚說:“鬆口。”


    阮玉一臉得意,還挑了下眉頭,舌尖兒像個小泥鰍似的滑來滑去——我就不鬆,你把我怎樣?


    她現在身子虛,是個寶貝疙瘩,磕不得,碰不得,就不信逢歲晚敢動手罰她。


    結果,麵前的人突然俯身下來,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阮玉不由自主就鬆了口,整個人輕飄飄的,腳好似踩在了棉花上,等反應過來時,逢歲晚早就收回了手,還麵帶微笑地掏出個帕子擦起了手指。


    好似贏了一局,他心情很好的樣子。


    阮玉氣咻咻地盯著那帕子——你還嫌棄我口水呢。


    被她盯著的帕子轉眼就覆蓋在她眼睛上,“傷心也哭,高興也哭,怎麽就這麽多眼淚呢。”他溫柔的擦拭她眼角的淚,帕子輕薄且柔軟,阮玉都能感覺到他指尖那滾燙的溫度。


    她這次沒做妖了,等擦幹眼淚後,乖乖地靠在逢歲晚胸膛上,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隻覺無比心安。


    過了一會兒,兩人從空中落下,阮玉心裏頭跟吃了蜜似的,這會兒文思泉湧,提筆就寫起了天下第一劍尊和他的小道侶。


    很快,她就寫滿一頁。


    逢歲晚在一旁處理仙雲宮的事,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偷看她寫的內容,紅著的臉一直沒白回去過。


    那都寫的些什麽啊……


    又尷尬、又有點兒羞惱和甜蜜,委實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幾千年來,他的心情都沒這麽波動過。


    寫完一頁的阮玉停了筆,逢歲晚也順勢收起玉簡,問:“累了?”


    阮玉說:“我這麽寫,要是梵音樓不肯收怎麽辦?大家都不會相信,執道聖君會做出這樣的事嘛。”


    逢歲晚低咳一聲——我確實做不出來。


    什麽入門第一天,處在忘緣山的執道聖君就感覺一道天光照耀在他黑暗的識海當中,他逐光而去,看到了俏生生站在登天梯上的少女,登時,一眼萬年。


    她將筆放下,轉頭對笑笑,“要不,你像話本子裏那些討道侶喜歡的大能一樣,動不動就用天下傳音說上幾句情話?”


    “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喜歡你的小道侶呀。”


    逢歲晚皺眉,“天下傳音怎能如此濫用。”


    阮玉上翹的嘴角立刻往下,委委屈屈地說:“哦。”


    逢歲晚忍不住解釋:“時時刻刻,每個人都在做著不同的事,假如此時,孤雲岫正在煉一爐至關重要的丹,李蓮方正在衝擊瓶頸、天底下那萬萬千千的修士,正在做一件對他們來說關乎生死的大事,我若施展天下傳音,勢必對他們造成影響,於你我不過一句情話,卻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哦。”阮玉這次哦得心甘情願了一點兒,還點點頭:“我錯了。”


    她轉過身去,咬著筆頭說:“那我不就不寫這個了,得想個更甜蜜的。”


    那邊,逢歲晚摸出了仙雲宮的門規。


    厚厚的一本書,翻開後,他想起了從前被阮玉氣得臉色發青的日子。這門規最近一年添加了不少,都與阮玉有關。


    他心念一動,書上就多了一行字。


    吾妻阮玉,今與之合種一株桂樹,待到桂子花開時,邀君賞月飲酒,定為宮內玉桂節。


    阮玉儲物袋內微微泛光。


    她打不開袋子,衝逢歲晚招手:“我儲物袋發光了,你幫我拿下。”


    逢歲晚取出微微泛光的門規放置阮玉麵前。他麵無表情,好像剛才給仙雲宮弟子定下個節日的不是他一樣。


    “門規?”阮玉嘁了一聲,“難不成你又立了什麽規矩?”


    “不過這倒是個好辦法,外麵那些仙雲宮弟子,若是還攜帶著這門規的,就說明心裏頭還有仙雲宮,你直接將願意回來的攜門規返回宗門寫上,也能省點兒力氣。”她一邊說,一邊翻開書頁,待看見新增的那行字後,阮玉目光凝在字上,嘴角笑容一點一點兒綻開。


    這可比天下傳音,更讓她心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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