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將目前遇到的問題告訴了桂神樹。


    桂神樹樹葉搖晃,沙沙作響。盡管它未吐人言,也沒有神識傳音,可那樹葉晃動的聲音便足以讓人安心。


    阮玉仿佛聽懂了它的聲音——沒事了,你放心。


    她就真的放心了,從頭到腳都好似陷在雲層裏,全身上下都舒服得冒泡,人也昏昏欲睡。從萬花穀到雷澤秘境、再到藏月秘境這段時間,她沒有任何時刻有這般放鬆,竟是在那綠意、花香籠罩之下,連相公那邊的結果都不曾等待,徑直睡了過去。


    ……


    阮玉的識海安靜下來。那份安寧直接影響了逢歲晚,原本緊蹙的眉頭也悄然鬆開。


    哪怕對麵的洛雁歸一副即將毀天滅地的狂妄姿態,逢歲晚也顯得氣定神閑,成竹在胸。


    然而,山外圍坐在鏡子邊的修士們冷靜不下來。


    其中,玄天門門主暮雲歸手裏的五行寶錢都快壓不住了,不停地撞擊他的手心,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他雙手合十壓緊,掌心都被五行錢撞出了血。


    暮雲歸:“我這一枚,是來源於祖地的龜藏真君。那位先祖擅長趨吉避凶,回歸祖地後形成的五行寶錢也有他生前的本事,在遇到危險時會提前遁逃。”


    危機越大,它的動靜越大!


    眾人一看這五行錢為了跑路連暮雲歸掌心都傷了,心頭自然緊張,“要不,我們走?”


    仙雲宮的人自是不可能走。


    老魔君也不肯走,摸出煙杆抽了一口,接著在桌上一敲:“我修為高,留下來,你們這些小的,退遠一些。”


    又說:“洛雁歸必須死!”


    哪怕殺了洛雁歸無法向女兒跟外孫交代,他今天也得守在這裏,確保洛雁歸逃不掉。


    女兒那邊還好說,青桑其實是個講理的人,知道洛雁歸做過的那些惡事,她會難過,卻也會說死有餘辜。


    但禪兒……


    想到那個混球,老魔君就一陣頭疼,也不知道禪兒現在心魔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他在滌心泉裏泡了這麽久,那心魔應該被壓製下去許多了吧。


    洛雁歸慣會做些表麵功夫,小混球跟那畜生的關係其實還不錯。


    希望,洛雁歸的死亡,不會再刺激到他。


    滌心泉。


    湖心中央立著三個頭。


    兩個挨得近一些,頭離得僅有一尺遠,水下肩靠著肩。他們是祝迎風和杜飛,兩個從萬花穀出來後就直接被送到了滌心泉,浸泡了幾天後一身傷全部恢複,修為進階,元神也得到了增強。


    杜飛體內的華陽草也被滌心泉給洗去了鬼哭藤留下的那些血煞氣,他現在能把華陽草招出來,給祝迎風編個花環。


    祝迎風斷掉的手早已重新長出,唯一不滿的是,新手跟原來的比起來太白太嫩,看起來都不像是劍修的手。


    還有一個頭則在一丈外,是從未開口說話的洛驚禪。


    祝迎風:“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她聲音很輕,似在自言自語。


    在萬花穀外得知阮玉就是傅紫衣的消息後,祝迎風還從未跟杜飛討論過關於阮玉的事。


    她擔心會起爭執,怕吵起來控製不住自己,拿劍砍杜飛的頭。


    祝迎風心情煩躁,索性起身到湖邊練劍,劍修,練劍方可靜心。


    祝迎風上岸後,很快就沉浸在劍道之中,杜飛一直盯著岸上的祝迎風看,眼裏的喜歡藏不住。祝迎風過幾天就要離開了,而他還得多泡幾天,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等自己一塊兒走。


    然而,一塊走之後呢?


    “你既心悅於她,就該將她留在身邊。”不遠處,洛驚禪不知何時已經睜眼,冷冷道。


    杜飛很驚訝,沒想到這人居然會主動說話,他想了想,回答:“祝姑娘是劍修,她和徐前輩打算開個試劍堂收幾個弟子。”杜飛沒把話說完,他們是想在外發展仙雲宮的劍道。


    “我,我肯定是要回去的。”杜華陽這塊金字招牌,他還得支棱起來。


    他們都有各自的理想和目標,現在談情太早。


    洛驚禪:“反正她對你也有好感,就說服她與你一道回去,在哪兒開試劍堂不是開?”


    杜飛笑了笑,“我們那邊都是靈植師,擅長種地的,水、木、土靈根居多,劍修苗子不好挑。”又慫了下肩,“隻是有好感啦,你信不信,我現在在她心裏,絕對沒她手裏的劍重要。”


    杜飛還開起了玩笑,“要是我跟她的劍一塊兒掉水裏,她肯定撈劍。”


    他見洛驚禪一臉鬱鬱的樣子,問:“兄弟,你有喜歡的人嗎?”


    洛驚禪:“有。”想到阮玉,洛驚禪周身氣息不穩,臉上隱約有青筋鼓起。


    “兄弟,你怎麽回事?哪兒不舒服……”杜飛想過去看看,被幾條魚給攔住了,其中一尾魚跳起來給他一巴掌:“聊什麽,瞎聊什麽,找抽呢你,趕緊給我閉嘴。”


    “他的心魔,就是他喜歡的人。得不到的執念成魔!”


    杜飛聽後難以理解。


    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要得到嗎?


    並不是所有的喜歡都有結果。


    天下如此大,能夠相遇和相識就已經極為難得。


    “我隻希望她能事事順遂,天天開心,她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當然,她恰好也喜歡我就最好不過。”杜飛小聲勸,也不管此刻連頭都被魚按水裏的洛驚禪聽不聽得到:“兄弟,想開點兒。”


    恰這時,岸邊練劍的祝迎風忽然一陣風似的走過來,問他:“你相信阮玉是傅紫衣那個魔頭嗎?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祝迎風有點兒緊張。她想,若是杜飛說信,並且跟其他人一樣要除魔衛道的話,那她與他隻能分道揚鑣,道不同不相為謀。


    杜飛愣了一下,說:“大道理我不懂,她救了我和我師父。”


    想了想,又說:“我聽天下第一的。”執道聖君都還沒表態呢,那是他的道侶,難不成他還不了解?


    祝迎風笑了,“好!”


    “我跟師父商量下,到時候,先去你們那收徒!”


    杜飛興奮得差點兒從水裏蹦出來,然他看到祝迎風目光一冷,劍指湖心,登覺不妙。


    回頭一看,目瞪口呆。


    就見那被魚壓下水麵的人又露了出來,一身黑氣縈繞,雙目血紅。


    “阮玉?傅紫衣?”


    他問話時,隨手抓住了一條正在他頭頂蹦跳的魚,手上用力將魚捏住,掌心黑氣如刺,紮如魚的體內,片刻後,他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種種證據表明,阮玉就是傅紫衣?傅紫衣斬了心魔,因此元神上都沒了那些凶煞氣,以至於連執道聖君都被她瞞住?”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而我不知道。”


    他將死魚拋開,“連池子裏的魚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嗬嗬……”


    “所以,現在全天下的人都想殺她?”洛驚禪笑了,眼尾上挑,邪氣凜然:“隻有我,不在乎她是正是邪,是魔是佛。”


    “說,她在哪兒?”洛驚禪厲聲問。


    他想:她需要我。


    他周身氣息暴漲,使得滌心泉的水都掀起幾丈高,大片大片的魚被震到空中,修為低一些的小魚,直接在空中化成了血水。


    “禪兒!”古青桑注意到滌心泉動靜,連忙趕了過來。


    洛驚禪看向古青桑,問:“娘,阮玉在哪兒?”


    龐大的威亞鋪天蓋地的湧了過來,古青桑清楚那是什麽,她內心生出強烈的無力感。


    他的心魔更強大了,而她,壓根阻止不了。


    眼看黑氣即將纏繞在那兩個修士身上,古青桑隻能道:“阮玉在古秘境,你現在進不去,隻能等她出來。”


    一邊安撫洛驚禪,古青桑一邊向老魔君求援。


    一旦心魔離體,後果不堪設想。


    接到了女兒求助傳訊的老魔君再次拍桌:“什麽!那小混蛋也要心魔離體了?”


    望緣山上,洛歸雁臉上布滿紋路,正掐著奇怪的手勢,神色猙獰。


    滌心湖裏,洛驚禪也周身黑氣縈繞,雙目血紅。


    不愧是父子?


    這下,老魔君不想回也得回了。


    仇牧遠情急之下,暴露了小西瓜。


    小西瓜:……


    一直蹲在周圍裂隙裏偷看的小西瓜想了想,還是出來送了老魔君一程。


    給胭脂老祖一個麵子,關照下它的老鄰居。


    這時,暮雲歸說:“你們也得走了。”他讓小道君帶其他人走。


    在老魔君離開後,他手裏這枚銅錢發了狠,已經將他掌心都撞了個洞,恐怕再不走的話,他們就走不成了!


    一人問:“門主,您呢?”


    暮雲歸苦笑,“我若走了,無顏見師尊於九泉之下。”


    能讓五行寶錢慌成這樣,足以說明,此次危機禍及天下,所以,他如何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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