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七是吧。吾命陸白,這是吾妻陸綠。”


    雄鹿陸白看了一眼外麵那頭正在草地裏撿糖吃的小鹿道:“那隻是我們雲鹿一族的幼崽,剛出生不到一個月,還沒名字,你可喚它呦呦。”


    阮玉眼皮一跳。


    這小鹿才一個月大就有了金丹期修為,關鍵小鹿所在的這片天地裏靈氣都沒有,它是如何修煉的?莫非出生既是金丹!又或是,這地方還有別的修煉之法。


    在阮玉暗自思索,時不時給小鹿投喂零嘴兒時,兩頭鹿將雷澤的重寶仔細地介紹了一遍。


    什麽萬年血玉髓、九轉回魂草、星辰隕鐵等等,外界早已絕跡的曠世奇珍,雷澤之中數量極多,隻要阮玉幫它們做一件事,便能隨意挑選。


    它們覺得,任何人聽到這些天地奇珍都會心動。


    就算心存疑慮,也會打聽一下要做的事是什麽,再來分辨其他。


    沒想到的是,在它們好聲好氣地講要求時,這可惡的女修竟然以喂食呦呦為幌子偷偷走遠了一些,它們雖有注意卻沒放在心上,哪曉得她突然運轉靈氣躥出很遠,顯然是想要逃跑。


    她體內怎麽還有靈氣!


    雌鹿陸綠沒忍住,直接衝出了界限,不過瞬間,頭頂再次陰雲密布,它卻不管那麽多了,仍舊往前衝了一丈,頭猛地一彎,閃耀寒光的鹿角上直接劈出幾道銀芒,宛如劍氣一般射向阮玉。


    阮玉神識化實,以劍氣攔下那幾道銀芒,同一時間,她猛灌一口靈泉,將手中絲線拋向空中。


    就見天幕上出現一隻巨大紙鳶,那紙鳶上繪的是沾有胭脂老祖氣息的紅龍,就見紅龍從紙鳶上一躍而起,龍口一張,猛地吸一口氣,便將因為雌鹿越界而出現在頭頂上方的雷光果吞入口中。


    這是摘取雷光果最安全的方法——遊龍戲珠。


    握著絲線的阮玉隻覺得掌心一麻失去知覺,險些沒拽住繩子。她咬牙堅持,左手將絲線重重一拉,收回紙鳶後再次遠遁,直至百丈後發現那兩頭鹿沒有追來,阮玉才鬆了口氣。


    看來,雷雲那邊的靈獸不敢越界太遠。它們兩次出來,身體都還停留在分界線上,不知道是不是意味著它們最多隻能越出一個身位,一旦身體完全離開界限,就會出現她暫時無法預測的危險。


    阮玉又看了看自己的紙鳶,紙鳶裏多了兩顆雷光果,紫色的果子上有金光纏繞,兩顆果子互相撞擊時摩擦出火花,在紙鳶內發出劈裏啪啦宛如炒豆子一樣的聲響。


    兩顆,遠遠不夠。


    這樣的雷光果得越多越好。


    將雷光果倒出來裝進特製的容器後,阮玉才回過神,看了一眼自己被劈得發黑的掌心,她先是服用靈丹想要療傷,結果藥一入口,靈氣就散了個七七八八,流經傷口時更是所剩無幾,對掌心的傷隻起了細微作用。


    原本手掌麻木都感覺不到疼,得了一絲靈藥滋養反而讓疼痛加重,阮玉登時就落了淚,眼淚跟斷線了的珠子似的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一邊哭一邊嘟囔:“為了給你摘果子,我受了這麽大罪。”


    你倒好,明明可以陪著我,偏偏讓我一個人呆在這兒。


    抹完眼淚,阮玉又掉頭往界線的方向過去,然後,她又在兩頭鹿的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把抓起小鹿就跑。


    雌鹿忍不住又追出來,阮玉趁機摘果。摘了果子,又獎勵一臉懵逼的小鹿一把瓜子和糖。


    小鹿呦呦搖頭晃腦的還挺高興,覺得這是在陪它玩兒。


    如此反複幾次後,兩頭鹿都明白了她的目的,雄鹿主動道:“雷光果到處都是,你戰勝了眾多修士才爭取到進入秘境的機會,難道就滿足於摘幾顆雷光果?”


    雷澤這地方,進來一次人不容易。


    每一個人都代表著一線希望,它們既然遇見了,斷然不能讓其離開。也不知道其他家夥怎麽回事,竟然讓她從裏頭跑了出來。


    它盡量讓自己語氣更顯柔和:“那件事,對你們人修來說並不難。你先聽我說完,再做考慮也不遲。”


    說話時,雄鹿微微晃頭。


    輕微的鈴音響起,叮鈴叮鈴,像是簷角下懸掛的風鈴。


    它的頭上也有鈴鐺,隻不過因為鹿角太過龐大,藏在鹿角縫隙裏的鈴鐺毫不起眼,哪怕用上神識也難以被發現。而隨著它的鈴鐺晃動,小鹿頭頂的鈴鐺也跟著有韻律的搖晃起來,那聲音空靈清澈,好似穿過層層阻隔,徑直響在了阮玉的識海之中。


    阮玉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對啊,留下來,聽它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它說得對,先聽聽看,萬一真的很輕鬆呢。這雷澤如此奇怪,晴空這邊沒有靈氣肯定孕養不出天材地寶,要想獲得至寶,必得進入雷雲區域,以我的修為貿然闖入討不到好,若是能得它們幫助,必然大有收獲。”


    阮玉往前走了一步。


    雌鹿見狀,也輕輕搖晃起了頭,鈴聲漸急,像是在催促她走快些。


    “快來呀,這邊有數不清的天材地寶,隨便哪一件都遠勝雷光果。”


    阮玉腳步一頓。識海內好似有漣漪蕩開,她脫口而出:“雷光果!”


    對,我此行的目的僅僅隻是雷光果。


    這鹿,竟然能蠱惑心神。上古秘境的靈獸,果然不容小覷。


    她的元神強大,連逢歲晚都稱讚過,居然還會輕易中招,險些自己踏過去,阮玉心頭一凜,快速念起了清心凝神的口訣。


    奈何她剛有動作,那對鹿便對視一眼,隨後齊齊點頭。——此人修為資質都絕佳,必能鎮壓雷池一段時間,不能讓她跑了。


    周圍的聲音就陡然增大,鈴聲、風聲、草葉翻湧時嘩嘩的聲響、還有遠處的電閃雷鳴,無數聲音匯集在一起,猶如萬千溪流齊聚入海口,奔騰入海。


    聲音化作海浪,衝向了阮玉的神識。


    興許是沒有靈氣的緣故,阮玉覺得法訣作用不大,且她平時很少用,念得都磕磕絆絆。倒不如咬破舌尖,以疼痛保持清醒,並含糊不清地默念:“雷光果、雷光果!”


    我要的是雷光果,經得住任何誘惑!


    這兩頭鹿的羊毛薅完了,我可以去引其他靈獸到分界線處,那裏頭多的是靈獸,總有靈獸會追過來。


    抱著這樣的念頭,阮玉猛地轉身,剛跑了一步,腳下被什麽東西一絆,整個人直接摔了出去。


    卻見草地上的本來不過一尺來長的草葉瘋長,那些白色小花也化作無數鈴鐺,瘋狂搖晃!


    就在她神識再次恍惚之際,一聲怒喝在識海內響起,緊接著,有劍鳴破空,清脆悅耳。劍出刹那,萬籟俱寂,那些在腦海裏不斷響起的聲音完全消失,而麵前那隻蹦跳的小鹿哀鳴一聲,頭上鹿角竟是出現了裂紋,鹿角上的鈴鐺更是從中破開,斷成兩截。


    沒有了聲音束縛,阮玉趕緊跑遠。就這麽幾步路,她體內的靈氣又一空,就連身體都變得四肢乏力,雙腿重若千鈞。


    “那鹿的神音影響不到你了,別跑了。”上古神獸的神音血脈力量,居然在鹿身上顯現,若非秘境規則限製,這些靈獸恐怕個個都能突破渡劫。隨便哪隻出去修煉一段時間,便能稱霸一方。


    “這些是汲靈草,你越跑,消耗越大,它不僅可以汲取你體內的靈氣,在你快速奔逃時,還能汲取你血肉裏的力量,直接將你全部榨幹為止。”


    聽得識海聲音,阮玉才反應過來,逢歲晚回來了?


    阮玉:“你回來啦!”


    逢歲晚一襲白衣坐在這精心布置的涼亭裏。


    他走出涼亭,仰頭看這識海裏一望無際的天空。


    幹淨、溫暖,這就是他對她識海的印象。然而,那大片大片還未解開的封印區域,是否藏著被她斬斷的過去?


    逢歲晚保持舉目遠眺的姿勢。


    等到阮玉再次呼喚,他才淡淡道:“是我,我醒了。”


    阮玉反應過來,這是清醒狀態下,被太上忘情影響著的逢歲晚。


    阮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你信我嗎?”夢魘之中的逢歲晚理智是欠缺的,常年沉於夢魘,被魘氣環繞的他情緒極不穩定,受了跟他執念相關的刺激時更是難以自控。


    但清醒下的逢歲晚,就顯得正常多了。


    最起碼,這個時候,他還願意過來不是嗎。


    逢歲晚的視線仍是落在那片天幕上,他緩緩搖頭,說:“我不知道。”


    “不過我會守在這裏,等待那些封印解開,斬掉心魔,並非真的抹掉了過去,隻要存在過,必會留下痕跡。一旦發現任何異常……”


    識海內,有劍指蒼穹。


    逢歲晚回頭看她,一字一頓地說:“我會替天行道。”


    阮玉乖乖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她不動,草也不動了,體內的力量不再消失,人也顯得精神許多。


    頭頂的陽光有些刺眼,她伸出手來遮擋,並微笑著說:“那你可要天天盯著我,每天多交流幾次,總能看得更多,更清楚。”


    逢歲晚麵上一哂——實在沒料到,這個時候,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本想說恬不知恥,不知為何,如今不想再將這樣的詞語放在她身上。


    等到視線落在那隻掌心焦黑,傷口都未愈合的手上時,逢歲晚隻覺得心口好似被重重錘了一拳,頭也緊跟著疼痛起來。


    阮玉立刻察覺到他的異常,連忙說:“靜心靜心,你現在不要胡思亂想。我已經摘到了四顆雷光果了,等回宗後,你吃了雷光果就不會這麽疼了。”


    “要不,你先離開一陣兒?”


    逢歲晚蹙眉,硬邦邦地扔出一句:“我會時刻盯著你。”


    看她眼裏畜了淚水,嘴角往下耷拉,逢歲晚又脫口而出:“此地應是雷澤,我曾與古籍上見過一次,雖不是災厄秘境,卻凶險異常,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你對修真界了解太少,我得從旁指點。”


    阮玉破涕為笑,她透過指縫看天上流雲,隻覺得盤橫在心中的陰雲也悄然散去,一如頭頂這蔚藍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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