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穀外,少女妙音正冷冷地盯著不遠處的涼亭。


    亭內,小瞎子的徒弟不知道在煮什麽東西,香味都傳到她鼻子裏,勾得她口水直流,肚子也咕咕地叫。


    妙音很討厭那三人,自然做不到前去討食,隻心裏頭咒罵:明明辟穀了,還整日吃吃吃,沒出息!


    一邊罵,一邊用指甲撓木桌,將桌子抓得撲棱撲棱地響。


    那邊吃完東西後,妙音又看到小瞎子開始澆花,而她的徒弟則又掏出了皮毛墊子鋪在小瞎子的蒲團上,並且在她身邊點了香,又摸出個花瓶,在瓶內插了一束鮮花。


    花如銀鈴,風一吹,叮咚作響。


    魔淵沒有這樣的花,很顯然,那花是他從別處帶來的。


    她這裏隻有個木桌。她在木桌邊喂蚊子,看起來慘不拉幾的,別人卻舒舒服服地呆在亭子裏好似在郊遊,妙音越想越氣,一臉惡意地想:“等你們想要找的人出不來,死在裏頭當了祭品,看你們還能不能這麽悠閑。”


    她看了下天色,臉上露出笑容。


    時候不早了,主人該到了吧。


    正想著,就見一艘輕舟從天而降,舟上落下兩人,領頭的正是洛雁歸。妙音麵露喜色,然看到緊隨其後的女子,她又皺了眉頭——主人身邊怎麽又多了個女人,好生討厭。


    跟在洛雁歸身後的自然是靈汐,靈汐今日穿得極其素雅,一身白裙,鬢間還別了一朵素白的花,她麵無血色,人略顯憔悴,好似一陣風都能吹倒。


    阮一峰忍不住打趣:“看到沒,要想俏,一身孝。”說完才發現自家師父也是一身白,明明眼睛還蒙住,卻一點兒也沒有那種風吹就倒的嬌弱感,反而讓人覺得,她小小的身軀裏蘊藏裏巨大的能量。


    等看到師父突然抬頭看過來,阮一峰才想起,他剛剛把後麵那句心裏話也說出來了。


    阮一峰連忙解釋:“師父我不是說你矮。”


    旁邊正在喝酒的周帷師叔一口酒都噴了出來,他憋笑憋得臉都青了。


    洛雁歸主動打招呼,“小道君還等在這裏,莫非,穀內有小道君的熟人?”他說話時,靈汐也看向了涼亭,在看見小道君身邊的阮一峰後,靈汐那毫無神采的眼睛裏驟然有了點兒光。


    她認識阮一峰。


    阮玉的身世之謎,可以說還是她查出來的,自然清楚,阮一峰跟阮玉的關係。


    既然阮一峰在這裏,那就說明……


    靈汐拳頭捏緊,心跳逐漸加快。


    她掌心裏攥著一個薄薄的玉片,此刻,那玉片都已被她手心裏的熱汗給打濕了。


    爹爹不會算錯。


    他留下的殘念、做出的預測都是真的。隻要自己按照那些方法去做,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是了,哪怕爹爹說,涉及天命,他並不能完全肯定這些推斷,可靈汐始終認為,她的爹爹不會錯的,如今在這裏看到阮一峰,就是做好的佐證。


    靈汐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阮一峰,視線太過灼熱,以至於阮一峰都察覺到了,他想了想,腳下一挪,人藏在了聞香雪身後。


    阮一峰:“師父,有人在饞你徒弟身子。”


    聞香雪低聲訓斥:“少在這裏胡言亂語。”說罷,一抬手,在亭內掛起了青紗帳,接著才站出來,緩步走出涼亭,向洛雁歸行了一禮,“我等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一個結果。”


    “哦,是為了你的道。”視線落在聞香雪手中的龜甲上,洛雁歸頷首道:“那就一起等吧。”


    涼亭內,阮一峰指著那青紗說:“看到沒,師父怕別人偷看我,把我拐走。”


    正打算出去的周帷沒好氣地道:“我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師妹哪裏都好。


    怎麽就眼瞎收了這麽個徒弟?


    腦子裏剛閃過這念頭,又覺不妥,師妹,可不就是眼瞎麽,師父曾說她雖不能用眼看,卻能用心識人,結果用心識了這麽個徒弟,真是叫人唏噓不已啊。


    片刻後,萬花穀又來了人。


    一行三人,老少組合。蹦蹦跳跳走在前麵的是七八歲的男童,穿了一身紅色小襖,手裏提著一串亮閃閃的大珠子。他後麵跟著個穿一身銀白襦裙的女童,女童懷裏還抱著隻龜。


    兩個小童後麵跟著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腳踩草鞋的老人,他走得很慢,一步一喘,時不時喊上一聲:“你們倆慢點兒,不要亂跑,當心跌坑裏了!”


    等走到涼亭處,兩個小童齊齊咦了一聲,鑽到亭子裏圍在阮一峰麵前討吃的。


    阮一峰見他們生得玉雪可愛,嘴巴又討喜,便將兜裏裝的零嘴兒掏出來分給他們,一邊分一邊說:“我閨女最愛吃這些,所以我身上隨時都會帶著吃的,你們算找對了人。”


    又斜睨了旁邊的師叔一眼,“要是管他要,保準隻有靈丹嗑。”


    周帷不服氣地冷哼一聲,“難不成我的靈石靈丹,還比不上你的瓜子零嘴兒?”他掏出一顆靈丸,“誰先過來,我就送誰。”


    沒想到,兩個小童齊齊白了他一眼,“才不要呢。”


    阮一峰頭皮都麻了——這白眼翻得,黑眼仁都沒了!


    這不是什麽普通的小孩吧?他下意識想到了紙紮店裏的童男童女,於是看那老頭的眼神都緊張起來。


    恰這時,他又聽到師父和洛雁歸與老頭打招呼。


    聞香雪:“古老。”


    洛雁歸:“魔君怎麽也來了?”


    老魔君將頭上的鬥笠摘下,拿在手裏當扇子搖,一邊搖一邊說:“被他倆拽來的。”


    實際上,滌心泉泉水有異,他覺得不妥,卻也無法下到潭底查探真相。


    剛好這兩條金銀魚非要前往萬花穀,他便跟著一塊兒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此前玄天門的小道君也詢問過他萬花穀中有無異常,他沒感覺到任何問題,也正好親自過來看上一眼。


    也不知道洛雁歸到底在搞什麽。


    希望別太過分。


    他不在意散修死了多少人。


    但如果滌心泉的沉寂跟萬花穀有關,那他就得跟洛雁歸好好算這筆賬。


    他看向洛雁歸時,少女妙音已經撲到了洛雁歸懷裏,用手臂挽著洛雁歸撒嬌:“盟主,你怎麽才來呀?”


    老魔君冷哼一聲,臉色鐵青地別過臉。


    這就是青桑當初死心塌地要跟的男人,結果呢……


    現在母子倆都在滌心泉裏泡著,而她選的這個男人,身邊環繞著數不清的鶯鶯燕燕。


    “傻閨女哦,你放不下他,可他,哪裏還記得你。”


    又等了一會兒,聞香雪突然道:“古秘境一刻鍾後開啟。”她手中龜甲微微泛光,背上花紋猶如被風吹拂的水麵,泛起一層一層漣漪。


    洛雁歸笑著道:“進入秘境的鑰匙都已經分發下去,想來現在已經到了各派那些年輕俊傑手中。”


    他手裏多出個托盤,上麵擺放了十枚玉牌。這正是由秘境內特有的他山玉製作的鑰匙,握有他山玉玉石,在古秘境開啟時,無論處於何地,都可直接遁入無盡海,直接進入古秘境中。


    “等穀內的修士出來,直接用鱗花換取鑰匙,也不耽誤他們進古秘境尋寶。”


    妙音主動接過托盤端在麵前。


    洛雁歸麵帶微笑的等待著結界打開,他不能提前,因為瞞天過海符並非他能掌控,隻有等到符籙的作用徹底消失,靈舟載著月照宮返回真正的穀地,他才能感應到月照宮,感應到穀內一切。


    此時,受符籙影響,眼前的一切皆為虛假。


    “時辰到了。”洛雁歸抬手虛空一點,撤去結界。然下一刻,他伸出的手指僵了一瞬,麵上微笑難以維持,眸中寒芒一閃而逝。


    失敗了?


    他與柳樹的聯係中斷,他也感覺不到月照宮神木的存在!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怎麽可能失敗,他精心挑選的地方,明明有著世間最凶煞的氣息,重重封鎖下來,完全足夠抹去桂神樹的神性,怎麽會失敗呢。


    洛雁歸看著一群修士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從穀內出來。


    除了他們,也有一些人神色慌張、瑟瑟發抖。


    然而,活著的修士數量遠遠超出預計,初初一看,便有上千。


    妙音也察覺不對,扭頭看身邊人,小聲問:“盟主?”


    洛雁歸臉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隻是,那笑容不達眼底,他緩步上前,說:“恭喜諸位完成試煉,奪得鱗花的修士請站出來,可用鱗花在妙音這裏換取鑰匙。”


    妙音?


    阮玉看到了洛雁歸身邊的女子,登時火冒三丈。


    她也配叫妙音?


    配用妙音的臉!


    這世上怎有如此惡心之人。


    妙音,就是之前那個夢域的夢主,是月照宮此前的聖女,被洛雁歸騙得團團轉,最終導致月照宮覆滅的人啊。


    現在這個妙音……


    逢歲晚道:“是那個貓妖。”


    在夢域裏,妙音養了一隻白貓。


    白貓其實是貓妖,洛雁歸用來監視她的。


    結果,貓妖化形,用了妙音的名字,妙音的臉。


    阮玉深吸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衝動。


    麵前這幾個人,她都打不過。


    不過她也看到了小道君,看到了衝出涼亭探頭探腦的爹爹,她知道爹爹肯定擔心她,但現在這情況麽,不便相認。


    離雲走到妙音麵前,拿出十朵鱗花,在妙音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換走了她托盤裏全部鑰匙。


    回到隊伍中後,離雲將鑰匙一一下發。


    與此同時,兩個小童也跑了過來,在人群中轉了一圈後,鎖定了杜飛和祝迎風。


    女童一手叉腰,一手在兩人身上各點了一下:“你們倆,跟我走。”


    男童則把手裏的那串珠子扯斷,開始給大家發起了見麵禮。


    有些人身上有老祖的印記,這些人,都是拜過錦鯉求轉運的,都得送點兒小禮物啦。


    “啊?”有修士一頭霧水,“給我的嗎?”


    男童一本正經地道:“錦鯉大仙,法力無邊。”


    眾人:……


    老魔君:……


    怎麽回事,胭脂老祖真在裏頭出現過,還發展了一群信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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