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身形微顫,蘇異當著眾人的麵,既不稱他為皇上,也不自稱為下臣,蘇異的話,選擇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更像是對國君威嚴的挑戰。幾天前,李仁收到勇州將軍密報,得知蘇異半個月前已到冷月閣,還和月環王租借飛行魔寵出行,蘇異這一動作很不尋常,難道冷月閣真願意幫助蘇家去找陽鯤的麻煩?


    沒等李仁回應,蘇異站直身子,繼續說道:“還有,三年前蘇家慘遭城主府滅門一案,也是時候該了結了!”


    “蘇異,不得無禮!申澤已被革職羈押,朝廷也已責令宜州州府協助本王查辦此案……”德親王打斷道,麵沉如水。


    段拓麵無表情地看了德親王一眼,後者便是心虛,不再說下去。


    蘇異不理會德親王,目光直視李仁,義正詞嚴道:“半年前國君已對我說明,滅殺蘇家的將令是出自陽鯤之手,既然陽鯤和蘇家滅門案有關聯,他和州府都理應回避,怎麽能讓宜州州府負責查辦此案?當初,陽鯤將軍給蘇家扣上了通敵謀逆的罪名,至今仍然沒有提供確鑿證據,證所不足,就敢殘忍下令圍殺我蘇家上下千餘族人,怎能不叫天下人寒心?現在,事隔三年半,朝廷仍未給個說法,蘇家蒙受不白之冤,蘇異鬥膽請朝廷為蘇家平反,請國君為蘇家做主,即刻下令緝拿陽鯤問罪!”


    這些話,沉壓在蘇異心中多年,一口氣全道出來,心底裏暢快多了。


    眾強者聽得麵色震驚,特別是伏元駒和繆左兩位武王將軍,都一臉凝重地看向李仁,他們都清楚,蘇異的話太嚴重了。


    想要除掉一名武王,談何容易?


    表麵上,各武王將軍都效命於朝廷,實際上,武王將軍稱霸一方,擁有難以撼動的勢力,都是名副其實的一方王者。


    朝廷敢動武王將軍,無異於動搖國之根本。


    十大武王將軍的利益榮損與共,朝廷也不便深入幹涉,如果不是滔天大罪,武王將軍的其他犯錯,朝廷通常隻會給予告誡等象征性處罰,就算鯤王同時身兼黑印宗宗主,這樣違犯朝廷製令的,問題也隻大到勸退革職的地步,想要問殺一名武王將軍,也隻有到了蘇異所說的“通敵叛國”的程度才有可能,蘇家的千餘人命,倒還在其次。


    在眾人看來,蘇異似乎也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提出為蘇家平反之前,先說陽鯤“通敵叛國”,可謂心思縝密,但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底氣?


    已經來到蘇異身旁的池佩蘭,聽著蘇異憤怒的言語,她便上前幾步,和蘇異並肩站到一起,也盯著李仁,等待答複。眾人見池佩蘭如此,心覺不妙,大韻國這兩位驚世奇才,剛剛在兩國比武中立大功,論名聲和影響力,在年青一代中無人能及,兩人這是要逼國君做出選擇啊。


    蘇家滅門慘案,終究是朝廷繞不開的一道坎。


    時下又正值鐵泊國在側虎視眈眈,國君會選擇暫時能穩固江山的傳統勢力,還是選擇未來大可期待的新生力量?


    眾強者心中也是極為糾結。


    段拓和喬天裕,一人看向蘇異,一人看向李仁,目光讓人捉摸不透。已穩定傷勢的鄒老夫子,睜開眼睛,平靜地聽著蘇異的問話,似乎早就料到事情會是如此,默不作聲。


    李歆站在遠處,看著蘇異不卑不亢的樣子,她心頭微歎,覺得三年前那個看似文弱的少年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蘇異,你說陽鯤將軍通敵叛國,可有證據?”李仁不緊不慢,抓住問題的要害。


    蘇異便從懷中暗影罡衣底下,取出兩個黃皮信封,高聲道:


    “我手中的書信,一封信是從上都製寶名家金予身上所得,是陽鯤部下副將邵良弼寫給金予的信,上麵有邵良弼的印信,信中提到,將軍有令,務必探明蘇家逃子在青雲園的動向,如有外出,尋妥法將其截留,不得引禍上身以免阻礙將軍大業,切記……


    “另一封信是從汝南城將軍府所得,采用鬱金信紙寫成,表麵文字為普通商隊的通關文書,但以靈力查照,信中顯示另一番內容,信中提到‘陽將軍身為黑印宗宗主、韻國腹地雄主,若願助力共同瓦解韻國,我們保證立陽將軍為新韻王,分封大韻國南部三州土地,賜天殤宗絕技《圖龍影》’,落款是――鐵泊國圖遠皇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另外,我已請人查明,汝南城即為黑印宗駐地,將軍府人員,十有八九是黑印宗成員……這等以宗門代替府衙的作法,有違國製,危害不小。還請國君明察,盡早決斷!”


    這一番話,信息量極大,眾人聽得心驚肉跳。


    五個月前,在天才大賽結束當天,新晉武靈金予被人祭殺南城門,想不到這事和蘇異有關。而蘇異能得到汝南城將軍府的書信,更為神奇,多半是身後有至強者的支持。


    “煩請太閣主幫我把書信遞給國君驗看。”蘇異轉頭使喚上愣怔的閔月環。


    閔月環正當感歎蘇異還藏有這麽一手,也隻得硬著頭皮接下這活,將蘇異手中的書信恭敬轉交到李仁手上,這一舉動,也表明了冷月閣力挺少王蘇異的立場。


    眾人目光古怪地看向鄒老夫子和閔月環二人,從目前來看,蘇異很有可能得到了這兩人的幫助,然後才有可能祭殺金予、潛入將軍府竊取書信證據,即便如此,潛入將軍府邸,這也是件不要命的活兒,身為王者,怎可屈尊去做這種事情?


    受不了周圍審問的目光,鄒老夫子和閔月環暗暗叫屈,他們心裏也是震驚於蘇異的能耐,竟然弄出這麽大的事情來。但他們不知,周圍眾強者,曾經的或現在叱吒風雲的角色,都要羨慕兩人門下能有如此弟子,當真是個文武雙全的少年奇才!


    “蘇異原來早有準備,他年紀輕輕就能做出這一番事情來,果然少年英才,蘇家後繼有人了……”段拓斜眼看蘇異,心中嘀咕。


    蘇異感受著周邊眾王者的驚詫,心底裏一陣感激:“得感謝蝕原師伯及時送來證據,這位千草澗的隱世逍遙強者,本領真夠厲害的,連鯤王將軍府中的書信都被他調包偷了過來,估計陽鯤一時半會還不會發現書信被調包,但今天過後,舉國皆知陽將軍搞陰謀了!離蘇家大仇得報不遠了!”


    李仁接過那兩封書信,猶豫地查看,一臉驚疑,信中內容果然如蘇異所說,他不由偏頭,陰沉的目光,狠厲地看向站在另一邊的德親王,是德親王一再擔保陽鯤無事的……


    眼前,身為國君,李仁遇到了一大難題,一方麵鐵泊國隨時會發兵來攻,另一方麵,如果陽鯤真有心叛國,禍害極大,到時內患外擾夾擊,大韻亡國就不遠了。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除了陽鯤,其他武王將軍會不會有人被鐵泊國收賣了?


    目光飄閃在謬左和伏元駒兩位武王身上,李仁感受到了大韻江山岌岌可危的氣息。或許,他應該果斷否決蘇異的證據,暫時穩住眾武王將軍,再暗作對策。


    錘王繆左見國君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便自告奮勇,扯高嗓門道:“皇上,微臣以為這些印信也可以造假!說不定是鐵泊國的圖遠皇子所使的離間計!”


    德親王立即附和。


    李仁目光一亮,心中感激粗中有細的繆左,點頭道:“嗯,鐵泊國悍匪生性狡詐,是有可能使用離間計。蘇異,你說這封鬱金書信具體是怎麽得來的?”


    “自然是從陽鯤的將軍府中得來的……”蘇異感覺到情況有變。


    果然,李仁麵色一沉,不悅道:“問你是誰去偷取來的?”說著,目光也飄向鄒老夫子和閔月環二人。鄒老夫子和閔月環立即有跳進糞坑裏洗不清的感覺,再看蘇異難言之狀,都不由暗罵有如此坑師的弟子,自認倒黴吧。


    “國君,前去竊取書信之人,身份要保密,恕我不能相告。”蘇異為難,他還不能拖千草澗下水,而且國君有意顛倒黑白,就算拉出蝕原師伯來,事情也未必能解釋清楚。


    正是,若想強行懷疑,絕無真相可言。


    “這麽說,你是無法提供證人了?”李仁麵色轉寒,微怒道。


    “我應承對方要保密,確實無法告知。但此信上有鐵泊國圖遠皇子的印記,寫得明明白白,做不得假,也的確在陽將軍府上所得,還請國君明察……”


    “哼!怎麽做不得假?依朕看,將軍府邸重重防護,不太可能讓人潛入內竊取物品,倒是你蘇異,誰知道是不是為報蘇家之仇不擇手段?此事,還有待調查。”


    “國君怎能這樣說?”蘇異怒道,好不容易得來的證據,就這樣三言兩語被否定了,還反被懷疑別有動機,他怎麽甘心,但目光閃看到李仁左右的槍錘二王麵帶怒容,他忙改口,忍氣道:“蘇異敢問國君如何處置這件書信?”


    “朕立即著德親王前去鯤王府上查明,我們也要聽鯤王的解釋。蘇異,朕知你急,蘇家之事,鯤王也負有一定責任,朝廷定會調查清楚,朕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李仁語氣變緩,使出了安撫人心的手段,以一國之君,能這樣當著眾人低聲下氣的說話,也夠給蘇異麵子了。


    “如果鯤王否認此事,又將怎樣?”蘇異直接忽略掉那些空話,緊跟著發問。


    “當然得全方麵調查清楚,不會隻聽鯤王一麵之詞,對你也一樣。如果確有其事,朝廷會一並為蘇家平反,並要大大嘉獎你蘇異舉報之功。如果事情完全不存在,你要小心朕會追究你汙蔑武王將軍的責任!”李仁恩威並施。


    “嘉獎倒不用了!”蘇異憤然誓道,“既然朝廷無能,那就由我親自去解決此事!蘇家慘案已過三年半,至今仇人仍逍遙法外,蘇異愧對列祖列宗!今天,我蘇異以天地為誓,當不惜一切代價鏟除陽鯤,以告慰千餘族人在天之靈!誰擋我路,誰是我敵!還請朝廷不要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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