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佩玉……”


    蘇異模糊地聽到有人在身邊叫喊,在他的眼裏,天地已是一片白茫茫,人也好像已脫離了現實世界。


    唯有全身一陣陣驚滔駭浪那起伏的刻骨痛意摧殘著意誌,那抽掉骨髓一般的疼痛,也讓他感覺到自己了的存在。痛發自於體內,最致命之處正在胸腔。


    在他的意識裏,手仍緊緊地抓住重劍不放,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由控製地轉動著,似在抓狂。


    “臭小子,是你動了我們葛家人?”


    馬上,一名年過四旬的勁裝大漢不理蘇異的變故,盯著阿飛陰沉問道。這名大漢正是大榕城葛家的王總管,他的腰間係著一條紮眼的靛色階帶。


    麵對蘇異的突變,阿飛幫不上忙,驚奇地看著蘇異翻白的眼睛、錯亂的神情和蜷縮的身體,隻站一在邊叫喚,想要找到蘇異痛苦的原因,像是沒聽到那人的問話。


    街上眾人聽說是葛家的人,再看大漢的氣勢,立即閃讓出一塊更大的空地來。


    圍觀者無不為這一幕叫奇:葛家人要找那兩位少年的麻煩,其中一少年在這關頭就像中了劇毒倒在地上翻滾掙紮,難道說是遭了暗算?


    眾人看到,那倒地的少年發出痛苦的聲音,整個身體都在急劇地蜷縮著,抖動著,身形也扭曲了,然而他手中仍拉著一把鏽黃的帶鞘寬劍,劍身刮得地麵的青石板發出嘩啦的沉響,那力道給人的感覺是超常發揮了全身的力量,更說明了少年身體所承受的極大痛苦,人人心驚。


    有一些人古怪地看向王總管,以為正是這位葛家的武傑大人動用了煨毒的暗器――這種旁門左道的玩意在對付同層級功力者中沒有半點優勢,但對低功階者出手極具效果。


    以弱者之心度強者之腹,凶名赫赫的葛家人使出這樣的手段來,也是合乎情理的。


    王總管也懷疑起蘇異好端端的行走怎麽突然間表現出這般狀況,難道是被葛家威名驚嚇出來的病變?再看這少年痛苦之態不像有詐,他才抬手要下令人將阿飛和蘇異這兩人捉來,猶豫了一下,察覺到周圍投來的訝異目光,不自覺地收了手。


    他躍下馬背,想親自上前看個究竟。


    “果然是個天才武士!”


    王總管靈力往阿飛身上一探,想法也變得謹慎多了。


    話說這位王總管,聽人來報葛少爺有難,就匆匆趕來。一路上了解了些情況之後,他對於葛少爺身邊的那些青年跟班的話產生了懷疑:那些跟班喜歡誇大其詞以逃避護主不力之責,說一個少年人憑著一把寶劍砍傷了兩個武士和三個武徒,好像還砍死了兩個高級武徒――這些話,倒像是那些不成氣候的膽小鬼編出來的。


    當葛少爺的跟班指認阿飛那個身影時,王總管仍覺得不太可能。


    再厲害的中級武士,那麽輕易就擊退三名武士聯手,其中還包括一名中級武士?何況還有五個高級武徒也一齊衝上去了……


    現在,知道阿飛是個天才武士,王總管隻擔擾這件事會不會牽扯出更厲害的勢力來,如果可以肯定阿飛隻是個野小子,他才不管什麽天才的死活呢。


    這時,從莫墟街那邊奔來了一個斷臂武士,遠遠地對著王總管哭腔喊道:“總管大人,少爺他――他被人閹了,您可要為少爺報仇啊……”


    聽了這油滑不起來的古怪音調,王總管又驚又怒。驚的是何人這麽大膽敢對葛少爺下手,怒的是這樣的事情怎麽能發生,既然發生了,又怎麽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破?


    街道上有武傑強者現身,人們都自覺地安靜了下來,以表達對強者的敬畏,就連蘇異噔噔的咬牙聲都能在這一處清晰傳開,更別說那古怪哭腔喊出來的話,能準確落入眾人的耳中了――便有一些人忍不住笑出聲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大榕城幾乎人人都不敢惹的“葛家害蟲”,這就要當太監了麽?


    這真是一大喜事!


    葛家蟲真正“成名”也不過這三五年的事,坊間傳聞其染女無數,風流韻事更是層出不窮,不知多少人家的閨秀和良家婦女中了他的圈套,使得原本繁榮的莫墟街也是臭名遠揚,無人願近,這才變得蕭條。


    人們對於惡人的恨意並非隻因其品行問題,有時更因妒嫉而起,雖然人人都有可能存在品行不良之時,唯獨惡人的品行問題最為突出:如果不是因為他過分地侵犯了他人的利益,就是他過分地得到了他人沒能得到的利益。


    與其說葛家蟲侵犯了他人的利益,惡名在外,不如說他得到了太多女子的“傾心”,或是被認為得到了太多女子的傾心,由此也得到諸多羨慕嫉妒恨。


    聽說葛家蟲被閹,眾男子恨不能立即代為接受其“後宮佳麗”呢,怎能不快樂?


    一時間,遠近各種議論聲騰起,但在葛家一眾家丁的眼皮底下,他們也不敢狂笑出聲來,也隻有私下歡喜了。


    “蠢貨!”王總管咬牙罵了一句,怒聲問道:“誰幹的?”


    他見“油滑聲音”已斷掉了一根手臂,心想連這中級武士的手臂也被砍下來,那名清俊少年真有那個本事?再轉頭看向那個持劍半蹲下來的單薄身影,危急時分,清俊少年麵對同伴的變故,還能那麽鎮定,倒也難得。


    “是他!王總管,就是他……”


    油滑聲音激動地指向阿飛。他也已看到在地上掙紮的人原來就是那個一劍擊退五名中級武士的恐怖少年,那同樣是一個厲害人物,還好已倒在地上了……他的聲音頓了下來,不知如何說才好。


    “什麽?他動得了少爺?他一個人下的手?”王總管驚一連串發問。葛家蟲的功力是實打實的九段武士,手中又有一把寶物兵器,一般的高級武士想要勝他也沒有多大可能,怎麽會被一個中級武士打敗呢?


    “對!是他一劍刺了少爺!”


    王總管拳頭猛地一攥,臉肉繃得欲裂,目射凶光,陰冷喝道:“去把他的雙手給我剁了!”


    身為地位顯赫的葛家總管,深諳大家族經營之道的他,知道葛家需要維護原有的“惡名”,麵對這種情形,就不能處事顧慮再三,也沒必要細細了解詳情。管他什麽天才武士,就算是絕世天才,在大榕城惹了葛家,不給葛家臉麵,就得付出代價!


    此時的蘇異,忽然變得清醒了。他感覺到一身不受控製的顫動,身體的疼痛感已減輕了許多,眼睛裏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想要拉動重劍站起來,沒能提起一絲力氣:這境況,除了思緒,身體已不屬於自己的。


    蘇異才清醒,剛好聽到了王總管放出的那一句狠話,他腦中仍翁翁直響,耳朵裏的聲音先是變得清晰起來。


    “這個人就是葛家的人,他要砍掉阿飛的雙手?”蘇異心中焦急。


    忽然,眼睛看到了自己那撲撲跳動的心髒,然後移開,體內的情形一一收於眼下。


    這是內視!


    蘇異一喜,危難之中,總算感應到自己在某一方麵的控製力了。


    視域立即轉入丹田,他最急於想看到的是自己的真氣是否錯亂了,也好弄清楚這一次突如其來的巨痛。


    丹田內,一個結實的粉色丹球清晰地呈現出來,乍看之下沒有一絲裂痕,說明功力未損,但從丹球連接到身體各處經脈的真氣急劇流轉。跟著經脈的路線遊走,真氣的顏色變成淡藍色,各處經脈一收一張,在接近骨胳處的張合最為急劇。


    蘇異知道,真氣在體內流動如此之速,是功力運轉的情形――顯然,這個時候,體內功力的運轉不受他所控製,甚至和他的身體相互排斥,這才產生了一種全身骨架要被抽離的感覺。


    視域往上一掃,蘇異大吃一驚!


    他看到了胸腔一節骨椎上,一個收斂光芒的深藍色球體像是在一邊吸收又一邊在抗衡全身的真氣!


    從噬水珠中溢出來的藍色能量鋪蓋在球體表麵,像是在壓製從球內欲往向外迸射的強大能量。


    “這是靈果?!”蘇異再沒有一分鎮定了。


    那六品靈果恐怖地顫動著,每一次顫動都拉動著骨髓,扯動全身的骨骼――這才是全身顫動的原因。


    現在,那裏的骨髓已被壓彎欲折,痛疼到了極致,已變得沒有了知覺。


    蘇異以內視之法,也看不透那靈果內的情形,隻見那顆靈果似要掙紮身體束縛,似要逃開的樣子。


    太可怕了!那像是六品靈果要起作用了,想要在體內炸開,而受到噬水珠藍色能量的圍壓,這兩股強悍的能量在體內相抗衡,丹球內的真氣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調度,從而造成了三股能量糾殺的局麵……


    “難怪這胸腔剛才那麽痛……”蘇異想到了這一層原因,麵對未知的情形,也隻有聽天由命了。


    是死?是活?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隻要噬水珠的藍色能量沒能將六品靈果穩住,一旦平衡打破,這整條街道就要遭殃了。


    這算是死得轟轟烈烈吧。


    耳中傳來了阿飛冷靜的喝聲:“慢!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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