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你會死,但不是由我們動手


    賽斯是真沒想到這個辦法。


    盡管他的行動能力非常耿直,頭腦一熱便能動身,但再怎麽說,他也跟著商人走了大半年,思維方式或多或少變得有些複雜。


    在他看來,想要著急鎮上的人,指定不會是一件輕鬆的事,其中可能會蘊含各種各樣的人際關係,社會環境等複雜成分在裏頭。


    所以,他在思考達成林恩目標的辦法時,或多或少都朝著如何解決更複雜的事情方麵去想。


    可當林恩說,用錢就能解決這些的時候,他悟了。


    他隨便找了幾個人,塞給他們一點兒在他看來連零花錢都算不上的錢幣,然後看著他們震撼的表情隨便扯了個理由,要求他們在規定時間裏到達鎮口等他。


    意外的順利。


    雇傭關係是最簡單的關係之一,而這三個鎮子裏的人們大多都沒見過什麽世麵,受雇傭者,是他們為數不多能夠做的事情。


    另外,賽斯舉一反三,還想到了金錢之外的東西。


    金幣,代表的不是貴重物品,而是貨幣。


    能夠買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的貨幣。


    羅克三鎮的經濟並不發達,許多東西有錢都買不到,但賽斯背後有一條商隊,商隊裏有糧食,有藥品,有很多鎮子裏的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見到的東西。


    這些東西,足夠與鎮上的居民們完成利益交換,使他們暫時受賽斯雇傭。


    時間流逝的很快,加上羅克鎮上的居民,或者說有能力自由行動的居民本就不多,所以賽斯在天色暗淡之後的一個小時之內,完成了林恩交代的事情。


    站在巷子角落,賽斯凝視著不遠處的窗戶。


    窗戶內,一位麵容枯槁的中年男子正欣喜地將他今天獲得的糧食與錢幣交給妻子,並小聲訴說著什麽。


    聽著丈夫的話,慢慢的,妻子臉上的歡喜逐漸小時,變得有些緊張。


    她拉著丈夫的胳膊,蒼白的唇快速啟合,像是在說些什麽勸誡的話。


    然而丈夫隻擺擺手,臉上露出一抹笑。


    旋即,他擺脫了妻子,從一遍掏出一把菜刀別在褲腰帶上,用衣服蓋住。


    “.”賽斯的注視到此為止。


    他偏頭看向百無聊賴盯著月亮的林恩問:“然後呢?”


    “等。”林恩漫不經心地說,“等人集合。”


    賽斯默默點頭。


    不過,他隱約察覺到,林恩話語中的“人”,似乎指的不隻有居民們。


    還有另外的人。


    不過林恩沒有點明,他也不敢過多妄加猜測。


    畢竟,以他的閱曆,想要看清能把自己那圓滑的父親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家夥,還是有點太難了。


    搖搖頭,他不再繼續想下去。


    從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個善於思考的人,相較於同父親那樣去猜測別人的心裏想法,他更擅長聽從命令直接去做。


    看著吧。


    賽斯在心裏默默地說。


    這個少年商人,絕對不隻有表麵的年紀那般簡單。


    作為一位擁有著實際領地的貴族,馮羅·埃裏克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麽會有人主動放棄領土,轉而投身於卡塔萊納。


    這個年代,爵位的提升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與其在卡塔萊納裏當狗,自己找個土地方當國王不更快樂嗎?


    況且,就算不在卡塔萊納,他也一樣能獲得晉升機會啊,甚至還有意外的資助在。


    而且,還可能不隻一點點。


    華貴的魔獸皮沙發上,埃裏克子爵輕輕搖晃著紅酒杯,將另一隻空著的手攤開。


    站在一邊的美嬌娘適時地扭著柔軟的身軀依了上來。


    她跪倒在地上,用溫和的麵頰貼在子爵粗糙的手掌上,乖巧的就像貴婦們懷裏抱著的逐光貓,可那雙在琉璃夜明珠下的眼睛裏卻沒有一點兒光。


    埃裏克捏了捏女子的臉,心情愉悅,額頭上的皺紋都因為滿臉的笑容而消減幾分。


    女子似是察覺到子爵心中的喜悅,身姿輕動,又蹭了蹭子爵的手。


    “蘿拉。”埃裏克念著他給女奴取的名字,淡淡笑著,“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這裏了。”


    “您要離開了?”蘿拉感覺魔法夜明珠的光忽的盛放開來,又瞬時間歸於以往。


    她昂起腦袋,看著子爵的眸子裏蘊著朦朧:“您不要蘿拉了嗎?”


    “不不不。”子爵微微眯眼,捏著女子麵頰的指節微微泛白,“我怎麽舍得你呢。”


    “你是那樣的聰明,那樣的美麗,而且更重要的是,你遠比其他的玩具更有潛力。”他輕聲說著,“那些小家夥們最多隻能在我這兒待上三天,可伱卻陪了我三個月。”


    “在你沒有壞掉之前,我可不舍得把你放走哦。”


    蘿拉聽著子爵仿若魔鬼般的低語,麵上笑容卻意外的盛放開來。


    “隻要您不離開我,一切,一切都依老爺的意願。”


    埃裏克子爵很滿意女子的回複。


    他輕抿紅酒,仰頭看著輪廓有條有理的天花板。


    “按照伊諾克大人的吩咐,我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現在隻等他一聲令下,我們便會在第一時間控製周邊的大型城鎮。”


    他偏頭看向蘿拉:“你覺得,我們能成功嗎?”


    “一定可以。”蘿拉柔柔笑著。


    “哈哈哈——”


    埃裏克子爵大聲笑著。


    半晌之後,他將紅酒一飲而盡。


    “去,把克勞德喊來。”


    克勞德是埃裏克子爵手下的騎士隊長,也是他最親近的幫手,子爵的所有武力資源,基本都是由他在代理。


    “是。”蘿拉輕聲應著,轉身離去。


    埃裏克沒有去看他的背影,而是開始幻想起日後的生活。


    自己是第一批起兵的人,屆時至少也是個伯爵起步。


    他隻有三個鎮子都能活的如此滋潤,到時候要是拿到了麵積規模遠勝於鎮子的伯爵領,那日子,就算不再會有伊諾克的資助,想來也肯定比現在更加快活。


    至於失敗,埃裏克從未想過。


    伊諾克大人不可能失敗的。


    他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


    作為「璀璨會議」的一員,他們在見識過伊諾克為他們帶來的極樂之後,紛紛將他奉為神靈的「代行者」,而信徒之於神靈,不存在任何“懷疑”之類的情緒。


    起身走向紅木窗台,埃裏克仰望著天穹之上的朦朧殘月。


    “那可真醜。”他輕聲說,“黎明,應該早點到來。”


    “哐當——”


    門被用力撞開,打破了安詳的靜謐。


    埃裏克皺著眉回頭看去,見到的是神色慌張的蘿拉。


    第一時間,埃裏克沒有認為是出現了意外事件,因為這兒是他的堡壘,在十二位騎士與四十位戰士的保護下,他不相信有人能無聲無息地造成意外。


    他的第一反應是,蘿拉在偷聽他的低語。


    “你準備把情報賣給誰?”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


    蘿拉沒有立刻回應。


    她的臉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蒼白,身子像是離開了溫暖爐火邁入寒冬一般瘋狂打顫。


    埃裏克緊皺眉頭,緩步走向蘿拉。


    不聽話的小貓,可就不再是寵物了。


    “不見了。”在埃裏克的手掌即將捏上自己的頭顱的時候,蘿拉終於出聲。


    她顫聲說:“不見了,都不見了。”


    埃裏克的動作微微一滯:“不見了?”


    “克勞德先生,勞塔斯先生,布萊先生.大家,都不見了。”


    女人的驚恐表情埃裏克有些眼熟,似乎與他最開始將她帶回莊園那般相似。


    ——那是麵對未知與無法抗拒的驚悚與恐懼,以及,無力。


    埃裏克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


    這座莊園在他的打造之下,跟個小型的堡壘差不了多少,地上有一係列守衛保護,底下還有逃生通道。


    雖然後者不會是蘿拉知道的東西,但光是那麽多守衛,就應該足夠給他帶來安全與滿足了。


    至於克勞德等人不見了的話語,他完全沒放在心上。


    “不就是偷偷躲起來打牌嗎?”他不滿道,“去花園的工具屋找。”


    對於守衛們的偷懶,他心知肚明,不過在克勞德的管理下,守衛們都分得清楚分寸幾何,不會過於囂張。


    安全,是不會疏忽的。


    “找,找過了沒有,都沒有,哪裏都沒有。”蘿拉的聲音愈發激昂,眼中的恐懼擴散的愈發濃鬱。


    方才,她漫步在走廊當中,打開了一間又一間騎士的房門,去到守衛們本該佇立著的地方,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被守衛揩油的準備,可是,沒有。


    此刻,就算她是警惕性不高的奴隸,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因為花園裏,一個人都沒有。


    不止是守衛。


    他們不見的同時,連帶著經常巡邏的士兵們也不見了蹤影。


    是襲擊嗎?


    蘿拉來不及細想,她在那一刻唯一能想到的隻有趕緊跑。


    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著力於回到自己記憶中最安全的安全屋,所以蘿拉雖然恐懼埃裏克,但仍然回到了他的身邊。


    見到自己的報告沒有讓埃裏克相信,蘿拉用很重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大家,都不見了!!”


    埃裏克終於認真了起來。


    他從懷裏取出一枚魔法石。


    這是他花重金定製的東西,可以感應到每一位與他簽約了的守衛與騎士的位置在哪兒——當然,守衛與騎士們並不知道他們被定位了。


    將魔力注入魔法石,他細細地感受著從另外一頭傳來的回應。


    他感覺到,所有的回應似乎都從一個方向傳來,而且彼此之間距離很是相近,若要形容,就像是被堆積在一起的雜物。


    確實出事了。


    埃裏克猛地睜開眼,推開擋路的蘿拉,大步跑向壁爐。


    他抬起手掌,想要將其觸及在壁爐之上,然後沉著發力,推開通往外麵的暗道入口。


    但是,沒有成功。


    一隻被黑色布料包裹著的手掌在他手距離壁爐隻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的時候鉗製住了他的行動,同一時間,他還見到了自己身側亮起的銀色星光。


    那是魔力因子的代表。


    “禁錮秘法·絲縷牢籠。”


    埃裏克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的嘶啞吟唱,可是他沒有辦法進行反抗。


    他自己也是一位魔法師,雖然級別不高,但仍然能夠通過自己體內被壓製的完全動彈不得的魔力因子感覺到,身後的魔法師實力,遠遠不是自己能夠媲美的。


    甚至於,把這座莊園裏的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


    “呼——”


    或許是覺得自己沒辦法反抗了的原因,埃裏克的情緒反而更平靜了。


    “你們就是從王都來的「老鼠」吧?”他轉頭看向那兩個穿著黑袍的神秘人,聲線中帶著絲絲譏嘲。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可能瞞住別人,因為征召士兵這類事情的牽連實在太廣,想要掩埋,根本不是單他一個能做到的事。


    伊諾克或許能夠達成,但也隻限於小額而已,像這種數十位貴族同時泛起波動的行為,卡塔萊納不可能察覺不到。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他一點兒也不慌。


    “你們在試圖綁架一位沒有觸犯法律的貴族嗎?”埃裏克輕蔑的看著兩人。


    “沒有觸犯法律。”六號兜帽下的唇角一扯,“你是指讓平民活不下去的法律嗎?那種東西,隻存在於地獄吧?”


    “老鼠可不配有正義感,那樣隻會讓人類覺得更惡心。”埃裏克的眼神愈發鄙夷,笑容卻愈發盛大,“來,你給我找一個我違法的地方。”


    “.”六號沒有說話。


    如果有,那可能就輪不到他們出手了,王都自會用這些理由將他們進行傳喚。


    雖然埃裏克這些年來一直在搜刮民脂民膏,但都是在王室與貴族們不成文的規定下進行的。


    他的法律,指的其實是王室的法律,而不是大眾的公平。


    見六號沒有說話,埃裏克的笑容更加燦爛。


    他扭過頭,看向另外一個黑袍人。


    “你們沒有殺死我的騎士們,以束縛魔法束縛我,說明你們並不敢真正的對我動手,所以,你們現在的行為,是想對我行使什麽刑罰?”


    “監禁?抱歉,明天我還有一場生意要談,就在我的莊園裏,然後你們想怎麽做?讓他們找不到我,還是你們把他們也綁了?”


    “無論哪種,你們都沒有好的結果。”他輕輕笑著,“我無比確信”


    “嗬嗬——”


    突入起來的笑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埃裏克偏頭看向身邊的二號:“你知道嗎?你笑的很難聽”


    “那你又知道嗎?”二號反問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和你對話嗎?”


    埃裏克被他問的微微一怔。


    “告訴你吧。”六號接過了二號的話頭,“在任務的過程中,我們不會與任務對象產生任何交集,就連眼神的交流也不會有。”


    “但有一種除外。”


    “哦?”埃裏克並沒有被六號嚇到,“你是說,你們想殺了我?”


    殺死他,並不會使事情變得更好。


    因為萊茵學院的事情,貴族們與王室之間的矛盾已然產生,如果他死了,伊諾克絕對會驅使著他手下的關係向王室索要更多。


    埃裏克從伊諾克哪裏得到保證,說王室並不想讓這類衝突爆發,所以這些老鼠不可能敢真的對自己動手。


    現在隻是束縛,甚至都沒有殺害騎士與守衛,就是一項很好的證明。


    “真是可笑。”


    埃裏克的話音落下之後,他自己沒有笑,對麵兩個卻笑了起來。


    “你會死。”六號用肯定的語氣說。


    “但。”


    “殺死你的,不會是我們。”


    埃裏克再度怔住。


    正當他將要開口的時候,他聽見了外麵傳來的響動。


    那是地麵的震顫。


    由人為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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