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天上忽地傳來一道雷聲。


    陳麟抬頭一望,發現方才的月色不知何時已然消去,濃渾的烏雲將天際染成一片墨黑。


    登高而望,蕭蕭晚風中,唯有西邊碼頭的燈火依舊輝煌搖曳。


    百舸千帆,晝夜不息,乘著蘆夢澤的夏風,大陶南方的緊俏貨物源源不斷運來。


    浪潮的拍岸聲,力工的喘息聲,監工的尖嗓催促,一聲聲皆隨風傳來。


    下方。


    寧管家有氣無力地交待了何氏父子招待貴客的地點,連帶著還有其他的信息。


    “今天招待的貴客是霍家,是原來的老爺生前就一直聯係的元罡世家,來自龍關城。這次好不容易才將他們的氣境武師請了過來……不過,我聽到消息,霍家的人似乎不是很上心……”


    他交待得很詳細。


    洪官聽著忍不住皺起眉頭。


    “陳麟你確定要去找他們父子嗎?他們現在好像在跟氣境武師……”


    穀文琴掂起了腳尖,仰起腦袋說話。


    刷——


    陳麟從附近的高處跳下。


    “去找他們聊一下吧,畢竟他們一回來就為我了二千兩銀子,這麽大的手筆,總該過去問候一下的。”


    洪官站出來說道:“不要跟霍家的武師起衝突,他們是龍關的世家,我們招惹不起的。”


    “嗯嗯。”穀文琴也難得露出了凝重和擔心的神色。


    “知道了,我會挑一個好時機……”


    陳麟揮揮手,聲音還未停下,人影已然淡入夜色之中。


    轟隆!


    天上又是一聲炸雷,雷光映照半城。


    四周的房屋中響起小孩哭聲。


    吹來的風中蘊含著濃鬱的水汽。


    穀文琴站在門邊,回味著陳麟方才的話語:


    “我怎麽感覺他不是去談話的?”


    洪官收回眼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還是先將院子裏的孩童安置下來吧。”


    “對哦!我這就去聯係我大伯幫忙,官哥你在這裏看著!”


    ……


    ……


    嘩——


    才到了西城,毛毛細雨便從天空灑落。


    昏黑的巷道裏吹過涼風,裹挾著濃厚的濕氣撲麵而來,吹起身上衣袍。


    呼!


    陳麟長吐了一口氣。


    體內冒起熱意,將皮膚上的水漬蒸幹。


    胸膛之上,圓珠雷紋之中。


    一道環路恍然相接。


    “又催化了一道火雷,現在有三道,應該夠用了。”


    體內法力消耗大半,但隻要片刻時間就可以恢複。


    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繼續往前走,穿過幾條巷子,隱約見到前方拐彎抹角地傳來火光,還有陣陣喧鬧。


    縣城各家公子爺囂張的叫聲,勾欄唱家的媚言哀語,一桌桌觥籌交錯,一間間推杯換盞。


    相比起如今城裏其他地方的蕭條模樣,這裏簡直熱鬧得不成樣子。


    陳麟從街道中間走過,兩邊停留著西城以及內城的馬車,各式幡旗不一,皆在雨中飄揚。


    從身邊經過的,盡是錦衣華服的富戶子弟,懷裏還摟著新納的小妾或是婢女。


    他與平常百姓一般無二的衣著在長街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偏生氣質特殊,隱隱間有種超然之意。


    不時有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還有些尋歡作樂的公子文士,望著他的身影眉頭一皺,感覺情況不對,悄悄退到他人身後。


    ……


    “客官,是約了哪一桌的客人?”


    酒樓門口,小廝熱情迎上。


    陳麟看著門前停著的何家馬車,點點頭說道:“西城何家的二位現在應該在這裏吧?”


    “原來客官就是何家邀請的武師貴客!”


    “哦?其他人還沒到嗎?”


    “還沒,何老爺和何少爺一直在等著呢……”


    “汪汪!”旁邊突然傳來狗叫聲,卻是一條大狗正埋頭在地上,不知道啃食著什麽東西,隻覺得發黃發綠黏糊糊的。


    小廝趕緊衝上前去,一腳將狗踢走。


    “去去,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養了你十幾年,還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客官,這邊請!”


    小廝轉過頭來,立即又變回笑臉。


    陳麟跟在他身後,被引入酒樓。


    “何老爺,您的貴客到嘍!”


    還沒走到雅間,小廝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叫喊起來。


    立在外麵的兩個入勁護院第一時間投來目光,然後下意識疑惑起來。


    怎麽跟之前見過的霍家人不同?


    而且這身衣服看起來也普普通通……


    一名護院眨了下眼睛,目光打量著陳麟的麵貌,驟然反應過來:


    “不好,他是陳!”


    話語未盡。


    陳麟已到近前,看似平淡地送出一拳。


    但……


    砰!


    出拳瞬間,勁似龍虎,貫入周身不斷撕咬。


    那入勁武師隻來得及用手掌一擋,整個人就已經撞破牆壁,飛入雅間之中。


    “找死!”


    此時,旁邊的另一個護院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打來一拳。


    陳麟扭頭看去,根本不避,反而是左拳握起與此人狠狠對上!


    轟!


    氣浪紛飛,四周木屑爆濺而出!


    旁邊愣在原地的小廝終於反應過來,嘴裏發出痛叫,屁滾尿流地爬向遠方,眼神驚恐地看著雅間門口。


    嘀嗒——


    那名對拳的入勁武師整條手臂已然骨碎肉爛,如同被石磨碾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那武師仿佛還反應不過來。


    直到陳麟一手將他推倒,他才忍不住抱著手臂叫喊起來。


    酒樓裏的其他客人聞聲過來查看,入目便是滿地猩紅,紛紛尖叫著逃離。


    刹那間,周圍亂成一片。


    隻有陳麟看著自己的拳頭,小聲呢喃:


    “勁力好像又強了,這次連法力都沒加也能輕鬆碾壓入勁了……”


    “伱……你是誰!你想幹嘛?”


    雅間裏,何家父子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


    他們聽見小廝的喊話,還以為是霍家的貴人來了,正準備起身迎接。


    結果才起了一半,就看到自家的護院飛了進來。


    然後另一個護院也隻撐了一拳,就被打趴下了。


    哪裏來的凶人?!


    何勇山和身邊的兒子渾身發寒。


    明明已經是夏天,兩人卻仿佛置身於雪山凜冬。


    陳麟透過牆洞向他們笑了一下,禮貌地從旁邊房門走進來。


    順便還將門給關上了。


    然後他才來到餐桌邊上,示意何家父子坐下:


    “鄙人陳麟,找二位有點事。”


    “嘶!”


    對麵的兩人才坐回椅子上,立馬就後悔了。


    剛剛應該幹脆起身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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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勇山捏著拳頭,強製自己冷靜下來。


    之前他就聽手下的人說起過陳麟當眾鎮殺張太生的事情。


    現在看來,這是要來殺自己了?!


    媽的,那個白槍頭幹什麽吃的?


    今天早上不是已經通知他了嗎?


    身邊那個飛進來的護院已經昏迷,卻還在本能地叫嚷。


    何勇山聽得嘴唇發白,生怕自己也落得同樣的下場。


    何公子在旁邊也好不到哪裏去,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愣住了。


    “好……好漢,我想我們之間肯定是有什麽誤會?”何勇山喘著氣說道。


    陳麟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自顧自地說道:


    “我聽說你們短短幾年,就向九陰槍館賣了至少五十個孩子?”


    “九陰槍館?”


    何勇山眼皮一動,率先想起了今晚自家跟九陰槍館的交易。


    ‘必定是阿寧他那邊出了事!’


    ‘該死,早就讓他謹慎一些,怎麽還是讓人發現了……’


    他抖了一下臉皮:“好漢,那都是以前我家老爺子留下的生意了,其實我早就不想做了,隻是迫於無奈。”


    “那個白槍頭一直威逼我們去給他搜羅孩童,不答應的話就要殺了我們全家,其實我們也不想的啊……”


    “對啊對啊!”旁邊的何公子好像回魂了一樣,也跟著自己父親一同哭起來。


    “好漢,我們家以後都不做這生意了,縱使是白槍頭殺了我們也不做了!”


    “天地明鑒呐!”


    “我這次就是到龍關城去請了霍家的氣境武師,要跟他們合作,一起進巨寶山裏頭,開出一條路來,搜羅裏麵的奇獸珍物……”


    “我們以後都打算改做山貨生意了……”


    陳麟一直沒有說話。


    何勇山則是一邊哭訴,一邊暗暗觀察著他的臉色。


    結果發現,即使自己說出從霍家請來了氣境武師,陳麟都沒有絲毫臉色變動。


    反倒是聽見他們打算進巨寶山,改做山貨生意的時候,臉色更沉了幾分。


    他的心情陡然一沉,好像滑入無盡深淵。


    ‘這人的膽子已經大到連氣境都不怕了嗎?’


    ‘而且我說進巨寶山裏搜山尋珍,做山貨生意怎麽讓他心情更壞了?’


    ‘我該說改行做什麽生意才好?’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陳麟終於再次說話。


    “我剛才上樓的時候,遇到了一條狗。”


    “小二說,那條狗已經養了十幾年,卻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聽說,你們的生意已經做了二十來年?”


    “沒,”何勇山幾乎要喘不過氣了,“爺您隻要說一聲,我們何家立馬就能改!”


    “人怎麽能跟畜生相提並論呢?”


    何公子也在一邊幫腔:“不就是一點生意嗎,不是什麽大事的。”


    陳麟眼簾微闔,嗬嗬笑了兩聲。


    “問題是,你們真的是人?”


    “……”


    何勇山張了下嘴巴,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現在他心裏還有唯一的安慰。


    ‘這人似乎還不知道我早上給他下了追殺令……局勢還不是最糟糕的。’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陳麟掃來一眼,忽然說道:


    “聽說,你今天早上了二千兩銀子來殺我?”


    何勇山定在原地,心中仿佛萬山壓身。


    身邊的何公子則是嚐試解釋:“其實也沒有二千兩,隻了一千八百兩,那個白槍頭給爺您打折……哎喲!”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父親狠狠捅了一下腰眼。


    “好好好!”


    陳麟都忍不住笑著鼓掌了。


    何勇山卻是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了之前寧管家說過的保命妙法。


    他趕緊拉起自己的兒子,撲通兩聲跪了下來。


    “爺,是我們錯了,饒了我們吧……”


    “對了,今天還定了酒席,爺先吃兩口消消氣吧……”


    兩人語無詮次,一邊叩首,一邊叫小二上菜。


    雅間之外一直都有人躲著偷聽,聽見他們的叫喊之後,便不敢怠慢,趕緊讓人把菜端上來。


    純粹是怕裏麵的陳麟。


    萬一他真想吃兩口呢。


    還是趕緊上吧!


    小廝低著頭,將一盤接一盤的熱菜端到桌上,一邊暗暗掃視房間裏的情況。


    往常頤指氣使的何家父子還在不停叩頭,地上都冒出血來了。


    而陳麟則是不出聲了,也不知從哪裏拿來的筆墨,正在桌上寫著什麽東西……


    但具體寫的什麽,他是決計不敢偷看一眼的。


    “麟爺兒,菜上齊了。”


    此時呈上的,赫然是一桌山珍河鮮。


    足有人頭大小的熊掌肥而不膩,滑而不粘,不知撒了什麽香料,徐徐散發出特殊的醇香。


    除此之外又有鹿肉、牛肉、羊肉、以及蘆夢澤裏的諸多鮮珍。


    正中甚至還有一條頭頂生角的寶魚。


    不知是什麽品種,望之頗為不凡。


    “爺,先吃兩口消消氣吧。”


    “巨寶山裏有一頭雷火四角牛,我們已經讓人進去查探它的位置了,等到後麵得手了,必定將它的肉骨作為賠禮拱手相送……”


    小廝一走出去,何勇山便試探著抬起頭來。


    麵目之上滿是血印。


    但他仍然睜大了眼睛,殷盼注視著陳麟。


    剛剛他跟兒子磕了這麽多下,這人一直沒動手,似乎寧管家說的保命妙法真的有用……


    心中念想剛起。


    便見陳麟放下筆墨,吹了吹桌上那張不知寫了什麽的紙,目光從桌上豐盛的佳肴掃過,而後露出淡淡笑意:


    “我不吃牛肉。”


    “???”


    砰砰!


    雅間裏傳來響動。


    躲在外頭的小廝嚇得一抽。


    後麵的掌櫃探出腦袋,用眼神向他詢問。


    他回了個不知道的眼神,正猶豫著要不要靠近一點。


    就見陳麟忽然開門,從雅間中走出。


    “裏麵的飯菜勞煩包起來,送到內城的秋水劍堂吧,那裏應該還有幾個孩子沒吃飯。”


    陳麟將一張紙收入懷中,和氣地對小廝說話。


    “好,好的,麟爺兒!”


    小廝趕緊讓出道路,注視著他離開。


    ……


    樓外。


    街道之上依舊熱鬧,隻是多了一些人有意無意地看著酒樓門口。


    兩架玄黑馬車緩緩停下。


    前間走出一名冷眉女子,身著束腰勁裝。


    後方則是落了一位青衣老者,周身氣勢遒然,如同山海般深沉,不自覺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大伯,此處應該就是那何家邀約的酒樓了。”


    冷眉女子抬頭望了一眼招牌,下意識掃視四周,感覺周圍百姓的臉色都不太正常。


    像是剛剛才發生過什麽。


    青衣老者同樣有所察覺,隻是沒有放在心上。


    他淡定走到門邊,眼見小廝還在神遊天外,便主動說道:


    “我等應何家何勇山之約而來,勞煩帶路。”


    “何家?”


    小廝回過神來,臉色驟然怪異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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