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的,公方殿下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今天怎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稍微也多注意下自己的身體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究竟是第幾次的回到這個早晨了呢?景嗣已經記不清楚了……而現在的景嗣,也已經不是那個還能高呼著拯救然後絞盡腦汁想要找出辦法的家夥了,曾經還算是有一點光亮的眼眸,如今已經徹底的淪為了一雙無神的死魚眼,一副好像什麽都不會關心的樣子,隻是穿著那身已經顯得太過於寬大了的和服浴袍牽著濃姬。


    在旁人來看真的很奇怪吧,明明隻是最近才變得親密了起來的一對,但是現在卻直接就像是互相陪伴了許多年的夫婦那樣親近――與其說是夫婦,也不一定完全正確,畢竟現在突然有了一種衰老感覺的景嗣比起說丈夫,更像是類似於父親一樣的保護者的感覺。其實這也難怪,畢竟對於現在已經是陷入了無數次循環當中沒有辦法抽身的景嗣而言,在往返當中所花掉的時間,已經將近一年了,準確來說的話,是一年零一個月又十二天,而他所麵對的,也是第八十八個濃姬了。


    換句話說,加上原本那次,他已經見證了濃姬第八十八次死亡了,


    整整一年,他已經徹底的明白了這種循環存在的機製,也明白了維持這股循環的力量――這並非隻是因神明願望而起的情況,因為神明僅僅隻是提供了一個可能性,而將之變成了現實的,是人類本身,換句話說,是景嗣自己。


    收到了濃姬願望,而實現了她那種“替景嗣承擔一切厄運”夢想的厄運,所給予的壞掉的護身符,僅僅隻是一種提供了可能性的容器而已――因為厄神本身的特質當中,也是有一種一部分象征旋轉,以及循環的內容,所以如果說真的有了相當大的厄運足以遭受死亡的危機的話,那麽護身符在發揮回到循環之初作用的同時也會消耗掉那一部分的厄運作為能量。所以到了最後的話,就應該是在一切開始之前把那些原來會造成的厄運通過這樣子的消耗而規避掉了的便利方法,本來的話,的確是應該如此的。畢竟一個人的厄運是有限的,運氣再怎麽差的人也是不可能如此的頻繁使用這種被規製好了的能力的,所以開始設計好的八十八次的數字,也是根本沒有可能達到的。更多的情況下,就算是成功了的人也隻會和景嗣第一次一樣把自己之前的經曆當成一場啟示之夢什麽的吧。


    可是上條景嗣的話,則是一個例外,不能說唯一,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意間將自己的濃姬推入了死路。


    厄運的本質,是運氣,或者說命運的一部分的說法都對,但是厄運的由來,也可以被視為是“世界對人惡意的體現”,“人們相互之間惡意的證明”,畢竟“厄”和“惡”在漢字當中相通並不是單純的巧合。而作為著已經在近畿,或者說在日本,實質上成為了“惡”的代名詞的景嗣,其擁有的“惡”的量如果量化了的話,恐怕比起厄神本身還要超過一些――就算是曆代有信奉這樣子神明的人,但是始終是在四國地方,能不能超過二十萬之數也是一個問題,而景嗣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身背著將近二十萬於曆次戰爭中亡靈們的惡意,通過這些惡意,他可以很輕易的有充足的能量進行循環,而充足程度而言,已經超出了護身符每次所能消耗的規模了,並且,隨著每一次的反複輪回,這五天裏景嗣還要重新犯下新的殺戮,獲得新的惡意,對於他來說,如果能夠不斷進行成千上萬次消耗的話,那麽大概是會有一天把自己身上背負的東西全部的消除的吧。


    可是護身符本身所起能做到的作用,僅僅隻有八十八次而已,每次在消耗後所多餘的惡意就將會被轉化成為“厄運”而轉移到濃姬身上,那種量的話,神明尚且無法背負,何況是作為凡人的濃姬,而運氣差到了極點的體現就是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莫名其妙的死亡。


    也就是說,曆次濃姬的死亡,不僅僅隻是替景嗣承擔厄運而已,更加重要的則是為景嗣犯下的過錯買單,而當取消願望也不可能了的時候,這種情況就成為了最為絕望的一種循環――理論上厄運是守恒的,所以隻要有人能夠用某種方式去相對的東西中和掉那麽也很好,不過能夠中和那麽多惡意的人,怎麽看也不存在吧?那樣子的話,需要多少的運氣?就連自認為“人生的主角”的家夥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還有誰能夠做到麽?


    而又無法承認這一點,無法接受這種絕望現實的景嗣也隻有一直輪回到了最後,哪怕隻有反複不間斷地,持續了一年的夏天也好,他也想和濃姬在一起,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八月十三日是永遠不可能到來的一天了。


    “今天的月色,還真是綺麗啊。”


    “嗯,是的呢,呐,西瓜哦。”


    而不論重複多少次,明明知道即將毀滅的景嗣,也從來不會吝嗇於自己對於每一個濃姬的愛意,即使是手已經微微的顫抖著了,他還是努力的帶著笑容將切好的西瓜遞給了身邊的濃姬――一年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們把四國玩一個透徹了,在景嗣的視角裏,四國的好些地方已經去了不少遍了,而至於他們的最後,景嗣僅僅隻是想在居住的庭院當中渡過,坐在玄關外的走廊上,望著即將要團圓的月亮,這就應該是最後一次的告別了吧。


    “明明就差那麽一點點就可以團圓了,但是,始終就差那麽一點啊。”


    因為沒有明天,所以僅僅隻差了一點點就能變成滿月的月亮始終還是這副樣子。


    “殘缺的話也是一種美麗不是麽?公方殿下你的品位可別太差了啊。”


    “縱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夠以團圓作為結局。如果說我品位差的話我也承認了,但是這樣子的庸俗也不是一種美好麽?”


    “還真是大方的承認了呢,那麽,今後的公方殿下,打算怎麽辦呢?”


    在月下,帶著笑意用自己的蛇瞳盯著景嗣,沒有帶去任何威脅和不適感,而傳遞的僅僅隻是信賴而已――毫無疑問,經過了那麽久的循環,作為循環中心的濃姬,也是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吧?這一個的話,也是一樣的,看起來比誰都聰明,又比誰都笨的家夥指的就是這種人吧。別看少女主公也是一副笨笨的樣子,但是說不定那種笨才是真正的聰慧呢?


    “這次的話,大概是沒有辦法再次說出下次再見了呢。”


    “嗯……是啊,已經沒有辦法了呢。”


    蟬鳴是在嘲笑著景嗣自己麽?是在嘲笑他太過於狂妄自大妄圖和命運分一個高低麽?毫無疑問,這個賭徒最終輸光了賭桌上的所有籌碼,而失去的,也會再也拿不回來了。


    “這樣啊……”穿著一身漂亮的振袖,放下了那片西瓜,搖著扇子納著涼,那種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還安然接受的樣子反而才會讓景嗣覺得更加的難受。


    雖然願望是因為濃姬而起,但是正如土禦門那家夥所說的一樣,凡事的話都是有因果的,而最終導致了這一切的人恰恰隻是自己――要是自己當初拒絕了濃姬的心意,那麽現在也不會如此了吧?抱著這種想法而不斷苛責著自己,事實上現在的景嗣早就已經壞掉了。


    “但是,這樣子也很幸福啊,就算是每次隻有那麽短短一段時間,公方殿下您都在很努力的為了我而做各種事情呢,雖然說並不清楚那是不是真的,但是,總是覺得那份回憶並不會是虛假的,就這一點來說,謝謝您了,公方殿下。”


    景嗣對於濃姬的評價,一向都是這家夥是一個表麵功夫很好的人――這一點的確是這樣,就像是套娃一樣,一層又一次的給自己套上各種各樣的鎧甲,比如說在外的那種大和撫子一樣的蝮蛇之女的樣子以及其下的善於利用毒舌還有暴言讓人退避三舍的樣子。可是如果最裏層的話,也是一個相當善良的人吧。而在如此的月色下做出了這樣的姿態,不管什麽時候見到都會覺得驚豔。


    “對不起……最終,什麽也沒有做到。”


    “不,不對,公方殿下已經做到了很多了哦,能夠和我創造一個漫長夏天的回憶這一點,不就是隻有公方殿下你才能做到的事情麽?”


    即使是盡力的想要傳遞一種安心感,但是對於現在的景嗣來說,濃姬越是溫柔的話,自己也就越是會覺得自責――總之太過於苛責自己這一點,或許也是濃姬喜歡上他的一個原因。


    “所以,在告別之前,請容我再為公方殿下好好彈奏一首曲子好了,畢竟上次的時候,你可沒有好好的認真地聽哦,這次的話就請記住這首曲子,還有……一定要記住奏者,一直,一直都要記住才可以哦。”


    “嗯,會好好記住的,一定會……好好記住的。”


    “那麽,就獻醜了。”


    從來,濃姬都是很討厭三味線這種東西的,而原因的話,則是因為這種樂器本身在傳來日本的時候是用蛇皮的作為琴麵的,同理的還有二胡,所以她更加喜歡的,是琵琶。


    音符當中凝結的是生命對於即將逝去的悲傷,在自我哀憐的曲調中,首先就由並不是太快的普通撥動琴弦作為開場――通篇的話,也不會有什麽狂亂的快速亂撥,而是靜靜的,慢慢的用音符傳達心意。


    似乎是想要不帶任何哀傷的彈奏,但是此情此景,是完全做不到的吧?即使是以一種標準的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姿態,那種虛假的微笑之下是多麽難過的心情完全是可以猜測的。而當這一切破碎之後,就會像一個美好玲瓏的玻璃高腳杯那樣摔落在地,變成許多碎片,長久的在人們的心中留下不斷流血的傷口――這種傷口是不會自愈的,或者說,是不會有人想要自愈的,因為當傷口結疤,甚至是徹底痊愈的時候,對於留下那道傷口之人的回憶也會就此消逝,而那種事情,是不會願意做到的。


    “為什麽要如此哀傷呢?真是的,最後多少也是擺出一個漂亮的表情來作為分開的最後回憶啊,真是不懂事的家夥。”


    “嗯,說的是呢,濃姬彈得很棒哦。”


    笑著哭,接著睜大了眼睛,像是想要一切深深的印入自己的腦海一樣,景嗣也已經清楚輪回終於將結束了,以一種自己並不想要的方式,徹底終結,不會有那種噩夢,也不會有醒來之後濃姬例行的問候,更加不會有每次這種時候互相之間下次再見的約定了。


    誠心的祈禱著,就連曾經無比想要擺脫的循環這種時候哪怕也是再繼續一次也好啊,哪怕在能夠和濃姬渡過一次共同的五天都好,但是,最終奇跡並沒有發生,什麽都沒有做到,那些心願也好,祈求也好,最終也都是奢望而已。


    於淒美月色下,撫著琴的女子突然的倒下,一切歸於寂靜之後,景嗣卻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找到那個破損的護身符究竟在哪裏了,畢竟那本來就是不應屬於人間之物,在這種事情消失也是理所當的吧。


    在最後一次循環過後,不斷重複的命運於此崩塌,懷表的指針明明距離八月十三日零點隻有片刻的時候,始終還是沒有能夠逾越這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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