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也沒有馬上離開這裏,後麵還有千頭萬緒的善後事宜。


    隔日我就聯係工匠重建神農廟,工匠納悶為什麽要建這個破廟,我隻好敷衍說是給祖先修廟,不過工匠明顯不大相信。


    出於好奇,我到網上查了一下,章歌奇的章姓來自炎帝,但我們林姓應該是黃帝這一支的。


    “炎黃子孫”這四個字其實可以落到每個人頭上,黃帝的後代為姬姓,由姬姓分出300多個氏;炎帝的後代為薑姓,分出100多個氏,此外還有姒、嬴、妘、媯、姚、姞,合稱上古八大姓,全部為女字旁,從中能看出母係氏族的影子,按考古學的發現能一直追溯到八千年前。


    炎帝黃帝據今實在太過久遠,到底是神話還是真人已然很模糊。


    不過實際上,許多神靈本身就是祖先,我國最古老的信仰便是祖先崇拜,過去有一整套祭拜的儀式規範,是一族之中非常重要且神聖的事情,萬萬不可怠慢。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祖先越來越多,後世子孫豈不是要對著滿滿一大桌牌位祭拜?


    實際上並沒有這種顧忌,祖先隻要過了三代就不必祭拜了,比如父親拜自己的曾祖,父親一去世,兒子可以把高祖的牌位請到祧廟擺著,每年走個過場合祭一下就行了。


    但這裏麵有一個例外,族中有過重大貢獻,或者氏族的奠基者有“不遷之廟”的說法,比如大禹、周公、薑子牙這樣的英雄偉人,他們的牌位在宗廟裏是絕對不動,代代都需要祭拜的。


    試想幾十代、一百代人之後,族人已經擴展為一個人數龐大的村莊,每年極為隆重地祭拜先祖,懷著無比的敬意,這便是神靈的誕生。


    所以由此推測,炎帝黃帝首先是所有國人血緣上的祖先,然後才被逐漸神化,成為太陽帝和四方天帝這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修廟期間,我們就在兩村之間跑來跑去地處理各種事情,我順便給那些被解救的婦女瞧瞧病之類的。這麽多被拐賣的人在回家之前的吃穿用度以及看病吃藥都需要花錢,開銷可不低,我沒讓道長掏錢,他一個跑江湖的根本沒什麽積蓄。


    結果這些開銷章歌奇十分豪爽地一人承包了,先一口氣掏了三十萬,說不夠再補。我問他這回怎麽這麽大方,章歌奇得意地笑道:“你忘啦,之前不是幹了三隻蛟嗎?三顆龍丹呢!而且那隻大鼴鼠的龍丹尺寸真不小!”


    我和吳八一準備也出點,但章歌奇死活不要我們掏錢,說掏錢就是瞧不起他,我倆隻好作罷。


    照顧上百名婦女兒童,是項漫長、艱苦的工作,主要都交給道長和牛泉村村民來處理了。另外那一桶假珍珠我們帶走了,因為它太逼真了,流落出去必定坑人,索性帶走,沒準將來還能派上用場。


    我尋思這珍珠當武器倒是不錯,這沉甸甸的一顆打中敵人,敵人必然大吃一驚,心想對方真壕呀,用珍珠當子彈!戰鬥中這一瞬間的分神便能決出勝負來,就跟韋小寶拿銀票砸人一樣,震懾力拉滿!


    我們仨吃、住都在牛泉村,因為要時不時盯一下修廟的進度,望火馬、日遊神,以及炎帝牛首人身的形象失傳已久,書上也查不著,許多細節得和工匠師傅商量著來。


    一星期後,小廟已經壘出房梁屋頂來了,然後就該做雕塑了。


    我們到現場去查看工程進度,可真是大開眼界。我之前以為這些雕塑是像陶瓷一樣,從特大號的窯裏燒出來的,原來壓根不是——


    工匠先把基座砌出來,插上一根粗樹枝,然後將三分紅土、七分黃土加稻草、麥秸和水攪拌得跟水泥一樣粘稠,再在粗樹枝上用拿稻草席卷出神像軀幹的形狀來。


    這裏有個細節,需要在稻草席裏麵卷上一些經書、法寶、小號陶瓷神像,工匠說這是神像的靈魂。


    可我們哪有這些東西,隻好把原來的那些神像碎片放在裏頭,這些都是唐代文物,比尋常神像難得,也算是注入靈魂了吧。


    在工匠的巧手之下,稻草席神奇地綁出神像的大致軀幹,然後再糊上泥,攙了稻草和麥秸的混合泥粘著力極強,一層又一層,直到把大致的輪廓做出來,這樣一天的工作內容就算完成了。


    後麵的部分更加巧奪天工,看得我嘖嘖稱奇——塑造神像的表麵需要篩出極細極細,像麵粉一樣的泥沙,然後放入彈好的棉花,再拿水攪拌。期間,棉花要一層一層地放,整個過程跟和麵一樣,最後出來的棉花泥看著非常細膩柔軟,表麵光得像豆腐一樣,吳八一舔了下嘴唇說:“嘿,瞅著像嫩豆腐,真想來一塊嚐嚐!”


    把棉花泥糊在最外層,一邊塑形一邊拿竹刀雕刻細節,眼瞅著泥胚逐漸有了精致的外形,工匠有條不紊的操作和紮實的技術著實賞心悅目,看得我們流連忘返。


    塑像期間,工匠們也得遵守一些禁忌,比如要吃齋、腰間要係紅布、禁止說某些不吉利的字眼,比如“裂開、放倒、兔子”之類的,工匠師傅說兔子嘴是裂的,不吉利。但我想可能不止是這樣,因為兔子在許多地方都是忌諱,或許和它屬性極陰有關。


    再過幾天,神像落成之後,我們得祭拜一次。之前道長告訴我,村裏的老廚子會做迎神饅頭,我就又去拜托老廚子,蒸了一大屜迎神饅頭。


    這種饅頭加了香料水,一隻有半個碗大,又軒又香,香味撲鼻,中間點了一個紅色的梅花形狀,看著就叫人很有食欲。


    我們帶上饅頭、強紙、香燭上山祭拜神農,迎神饅頭香味嫋嫋,是供神祭祀的佳品,比什麽水果、糕點加的好感度要多很多。我時常在飯店見到一些既不上心也不上道的供品,什麽瓜子、肉幹甚至零錢擺在關老爺神像前麵,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鬼神隻享受氣味,給關老爺供一把幹棗都比這些有意義。


    祭拜之後便是等泥像陰幹,然後工匠反複刷漆,這個過程要一個多月乃至數月,可我不打算再等了。付完工匠報酬,剩下的事情托付給村民和道長,準備過兩天就離開這裏了。


    迎神饅頭還剩下一些,章歌奇說:“這好東西給小仙子送點吧!海內存……”


    “哎哎……”我攔住他念詩,笑著說,“祭神還是得正式一點,不要整的那麽隨便。我們把香燭全部準備好之後,再請她來吧!”


    “還是林大夫考慮周到,那再買一份來吧!”


    於是我就把這些迎神饅頭堆在桌上,出去買香燭,誰知道回來之後,饅頭竟然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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