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招似乎可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這時子安忽然借我的口說:“萬萬不可,殺人祭鬼本身就是淫祀!即便祭天地、祭社稷也隻不過用太牢、少牢而已,倘若使用淫祀,非常折損林先生的福報。這些愚夫隻圖眼前好處,殺人祭鬼,實際上折損福報是後患無窮的事情。對林先生來說,不但就此會失去修仙的資格,而且後麵還不知有什麽樣的懲罰在等著。”


    章歌奇嚇了一跳,“咦,小仙子,你在的呀?”


    “我剛過來。”子安撒謊道,章歌奇卻將信將疑地瞅瞅我。


    我說:“子安小姐,對修仙我倒是沒啥想法,不過殺人祭鬼這件事,難道比殺人本身還要嚴重嗎?”


    子安嚴肅地答道:“嚴重十倍、百倍!此事萬萬不可做,西門豹隻是把人扔進水裏,屬於殺人,而非淫祀。”


    我忽然想起以前聽的一則故事——據說有個村莊遭受旱災,禾苗枯死,民不聊生,百姓試遍了所有法子也求不來雨,最後多半是出於泄憤,扒了村中一座古代聖賢的墓墳,似乎是責備他不保佑村莊。


    古聖賢在天之靈有知,同情村民,最終降下一場大雨。


    沒想到這反倒開了一個不好的先例,村民記住了這種法子,非但不感謝這位聖賢,而且出現旱災就會去扒聖賢的墳。第二次沒有下雨,當村民第三次這樣做的時候,突然天塌地陷,整個村莊受到了天罰,被夷為平地。


    不恰當的祭祀、祈求手段叫作淫祀,淫祀一旦形成慣例,人人效仿,會威脅到上天的威嚴和人間的秩序。


    淫祀之事亦是如此,如果殺人祭鬼能滿足心願,天下人人都會殺人祭鬼,在昔日的黑暗年代中,權力極大的地方巫師就大肆進行人祭活動,搞得怨聲載道。


    子安又說:“淫祀本身是違反天道的,倘若河神借題發揮,為你們召來天罰,豈不是授人以柄?”


    章歌奇詫異地吐槽:“那可太搞笑了,這幫人販子天天淫祀都沒事,我們往河裏扔壞人祭祀,這個垃圾神仙就要‘舉報’我們?”


    子安道:“它很有可能會這樣做,畢竟淫祀懲罰的是人而不是神。”


    我歎息一聲,“我自己早就上了老天爺的通緝令,天天要躲著雷,太難受了。章兄弟你可千萬別嚐試。”


    章歌奇搔搔腦袋,說:“那就直接把他們捆成粽子扔進水裏得了。”


    我搖頭:“子安小姐的話你沒聽明白嗎?這屬於私刑,不算獻祭,扔水裏也好,埋土裏也好,效果都一樣。再說,扔進水裏,變成水鬼,不還是讓河神利用嗎?我覺得算了吧,咱們和道長商量商量,畢竟後麵的事情主要由他來處理,看是交給警察還是怎麽樣。”


    “那可太便宜這幫畜牲了,不如審問一下,查出來誰是賊首,綁起來叫大夥一人割一刀!”


    章歌奇笑嘻嘻地說著如此可怕的事情,我勸道:“章兄弟,殺人是手段不是目的,要麽一刀給他們個痛快,要麽就留個活口,不要做折磨生靈這種反人性的事情,咱們和這幫畜生可不一樣。”


    章歌奇惋惜地聳肩,又故作深沉的說:“嗐,誰讓我心中住著一頭嗜血的野獸呢!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


    “其實一般女性都還是喜歡好男人的。”我無奈地說。


    “啥?這是你說的還是小仙子說的?”


    “是我說的,不過差不多也是子安小姐心裏想的。”


    “真的嗎,小仙子?”章歌奇追問道。


    “行了行了,快幹活吧!”


    我們把這些人販子安置好,然後繼續在村裏搜索,找到之前解救的女人,叫她跟上我們。這女子提供了一條情報,村子裏停的一輛卡車存了大量的食物。


    我們按她說的,找到卡車一看,果然裏麵全是罐頭、麵包之類的。


    章歌奇早餓了,用刀挑開罐頭就大吃起來,女子舔著嘴唇眼巴巴地說:“那個,我也想吃一點……”


    章歌奇把打開的午餐肉遞給她,女子抓著就啃,看來是餓得不行了,狼吞虎咽的樣子看著很是可憐。


    我問子安要不要享用,她謝絕了,說對罐頭的味道興趣不大。


    我又問章歌奇會不會開車,章歌奇摩挲著下巴說:“嗯,會一點點。”


    “啥叫會一點點?開車這活兒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吧。”


    “那我試試看唄。”


    “呃,你可不要亂來!”


    “嗐,這大半夜的,你想去哪兒找司機啊!這玩意兒不就是踩踩油門刹車和轉方向盤嗎?開一下就會了!”章歌奇躍躍欲試地說。


    我們進到車裏,結果發現沒有鑰匙,大失所望。


    我說:“明天一早我們把人帶過來,就在這兒分發食物好了,正好也挨個登記一下,方便管理。”


    章歌奇聳下肩,打個哈欠,“這些麻煩事兒就全交給道長唄。我在這兒睡覺了,順便看守那幫人販子。”


    我叮囑,“那你自己小心點。”


    我帶上那女子回倉庫,路上她喋喋不休地問我問題,我有選擇地回答了一些。另外從她口中也知道一件事,這兒的兩個頭目——狐狸、瘋狗,狐狸今晚並不在,去外麵辦事了。


    瘋狗是個大光頭,應該就是之前被墜落的鐵橋砸死的那個。


    說著說著,女人落淚了,哭訴起自己的悲慘遭遇,想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家。


    我安慰她說:“你不要著急,現在人販子已經被搞定了,我們也不是什麽專業救援團隊,隻能一邊處理善後一邊安置你們,慢慢想法子送你們回去。”


    女子點頭,又擔憂地說:“可是……我在這裏被那些禽獸……染了一身病,我出去之後,還能找到工作,還有人要我嗎?”


    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子安借我的口說:“人各有命,世道本就不公平,但你現在得救,我想一定會好起來的,你是受害者,該被懲罰的是他們,你不必對這段經曆感到慚愧。”


    女子又懇求道:“那……那你可以收留我嗎,我替你們打工。”


    這樣的要求,我當然是拒絕的,我說:“我們會給予你幫助,幫你治病,但是,重返社會還是得靠你自己。”


    女子卻非常恐懼重返社會之後的事情,不停訴說著自己的擔憂和焦慮。


    我們隻能救這些可憐人脫離苦厄,給予一定重返社會的資金,但是心理上的創傷可能會嚴重影響他們的將來……


    祝由本身有應對心病的各種手法,譬如捉鬼之類的,大部分是驅人心中的鬼,可這並非我所擅長,奶奶傳授的知識體係更側重於中醫的方向。


    我心中默默問:“她們被囚禁已久,重返社會似乎也很困難,子安小姐可有良策。”


    子安說:“誠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可以讓她們彼此之間相互幫助吧,或者,讓她們建立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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